耶律清已經快要崩潰了,從昨天夜裡開始,耶律清就無法再控制自己的軍隊。耶律斜軫的大軍就像是從天而降一樣,從四面八方對耶律清的軍營展開了最猛烈的攻擊,無數鐵甲騎兵如同一道道黑色的洪流,幽靈般的出現在耶律清的軍營四周,勢如破竹的衝進駐地,將剛剛抓到武器準備反抗的楚王部下斬下腦袋。
這位以防禦著稱的大遼國名將,在和耶律清對峙了三個月之後,終於用一場猛烈的進攻結束了這一次戰爭。十萬楚王大軍一夜之間土崩瓦解,直到現在,耶律清都想不清楚自己輸在哪裡?明明他已經派出許多斥候,反饋回來的消息都是異口同聲的指出耶律斜軫的主力依然在自己的北面,兩支大軍互相對峙。楚王畢竟是占據了地利,這裡是他經營多年的地方。無論是在牧民的人心走向,還是在糧草物資的儲備上,楚王都占據了上風,若是再繼續對峙下去,率先支撐不住的,應該是耶律斜軫才對。
但是他怎麼也沒有想到,耶律斜軫用兵神出鬼沒到了這個境界,幾乎是鬼魅般的將主力部隊分割,穿插到他的身後,趁著黑夜突然襲擊,將已經習慣了這種對峙生活的楚王大軍打的粉身碎骨。
南院的將士們毫不留情的收割著潰敗的楚王軍隊的生命。在契丹人的心中,並不存在什麼同胞不同胞,他們只相信最簡單的叢林法則,他們只知道,大遼國只有一位皇帝,若是挑戰皇位失敗的,就不再是自己人,就要被他們用手中鋼刀消滅。一夜下來,南院大軍鍥而不捨的追殺在楚王的身後。不知道砍殺了多少戰士,不知道生擒了多少俘虜……
楚王一直在朝東面逃命,那裡還有一位契丹的王,和耶律清是生死之交。之前耶律清發兵的時候,他也曾經起兵響應,卻被耶律斜軫分兵一部擋在外圍,雖然那一位藩王的實力有限。但是楚王只要逃去了他的領地,便可以有足夠的時間來收拾殘兵,重整旗鼓。楚王,需要的只不過是時間而已。這一夜,儘管大軍崩潰了,不過真正被耶律斜軫殺死和俘虜的軍隊能有多少?兩萬?那已經是頂破天了,十萬大軍,將來楚王至少還可以召回一半,加上其他藩王的軍隊,轉眼之間,楚王又可以聚攏一支十萬大軍出來。
這就是契丹人天生的優勢,只要能騎馬射箭的男人,都是戰士,他們甚至不需要朝廷提供軍械,因為他們自己就有盔甲,有武器,有弓弩。只需要往戰馬上一騎,只需要將他們編好隊伍,便是一支能征善戰的隊伍了。除了在馬背上生長的契丹人之外,任何民族都很難做到像他們這樣全民皆兵!
楚王從沮喪的心情中又找到了一絲慰藉,身後的喊殺聲越來越遠,漸漸消失不見。自己的身邊,經過一夜的奔逃,也剩不下多少人了。回過頭來看看,大多戰士還帶著傷,身後稀稀落落也就剩下百十騎,初升的朝陽將萬道霞光披在這些殘兵敗將的身上,顯得格外詭異。戰馬跑了一夜,飢餓難耐,平素從來都不怎麼吃野草的戰馬,低下頭來,嚼著地上的青草。偶爾有戰馬仰起頭打了個噴噴,卻把那些坐在地上休息的戰士,嚇得魂不附體,以為又是南院的大軍追殺來了……
軍隊已經成了驚弓之鳥,楚王情何以堪?
元靈圖的身體可沒有一般的戰士那麼強健,這一夜跑下來,幾乎將這位老先生跑了個半死。氣喘吁吁的坐在耶律清的身邊,嘆息道:「大王,歇一會還是繼續趕路吧!」
他本是一番好意,現在只不顧是剛剛刷掉了追兵而已,耶律斜軫絕對不會放過耶律清的。是個人用腳趾頭都可以想得出來,十萬南院大軍現在一定是在廣闊的戰場上展開了地毯式的搜索。安全只不過是暫時的,除非到了東邊那位藩王的領地,不然的話,楚王這一行,生命就還是沒有保障!
「你這麼急著走?怕被斜軫抓住?」耶律清冷哼一聲,輕蔑的看著元靈圖:「我們契丹的勇士從來都是不怕死的!」
不怕死有本事你別跑啊?跟耶律斜軫在戰場上拼個你死我活好了!這話,元靈圖只能在心裡想想,臉上還得不動聲色的說道:「大王,不是我怕死。俗話說,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咱們現在還是沒有脫離險境,總要到了安全的地方重整旗鼓才好。那數萬陣亡將士,還等著楚王給他們報仇雪恨呢!只要雄鷹留下一雙翅膀,就總有展翅翱翔的那一天。這裡距離昨夜的戰場算不得太遠,到了安全的地方,再讓戰士們好好休息休息吧!」
「本王大小也算是身經數十戰,從來沒有像昨天夜裡敗的這麼慘!耶律斜軫到底是怎麼把手下的騎兵繞過來的?本王怎麼也想不透。難道我那些探馬都睡著了不成?」耶律清喃喃自語道。
元靈圖看了看那些或坐或臥,互相幫同伴包紮著傷口的戰士們,心中也不禁湧起了一片悲涼。的確如此,耶律斜軫不愧是大遼國和耶律休哥齊名的戰將,用兵已經到了出神入化的境地。先以主力迷惑楚王,跟著分兵三路,百里奔襲,突入敵後,出其不意攻其無備。對峙了三個月,將楚王的軍隊已經拖得士氣懶散的時候,猛然發動決戰,畢其功於一役。這樣的戰術,實在是讓人嘆為觀止。耶律斜軫是用時間換取戰士的生命,若是一開始就要和楚王硬拼的話,或許一樣能取得勝利,但是斜軫能忍,能沉得住這口氣,能頂得住滿朝文武的彈劾。更重要的是,他的身後,有手握遼國大權的蕭燕燕不遺餘力的支持,百分之百的信任。將前線指揮全部放手給斜軫。
楚王還想和這位大遼名將對抗,差的太遠了!元靈圖低低嘆了一聲,他自負自己智謀過人,卻連斜軫用兵的路子都沒有摸到,就已經被打的一塌糊塗。自己那些曾經震驚過許多人的計策,到了斜軫的面前就像是小孩子跟父母要糖吃的把戲一樣,不值一提。元靈圖的心中有些懊惱,當初為什麼就要和楚王一起站在斜軫和大遼國朝廷的對立面呢?
難道是鬼迷了心竅?以為眼前這位楚王真的能成事?
「水,給我一口水喝……」一個傷重的契丹士卒在地上無力的叫著,可是哪裡還有水?他身上的鮮血順著緊繃著的布條流了出來。將半片身子都染的通紅,一個人若是失了這麼多鮮血,一定是要補水的。可是這裡沒有水,除非是拔起草根,或許還能吸到一點點水分。不然的話,就只能看著他在這裡,因為流血過多而死。
耶律清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提著自己的腰刀緩緩的朝那士卒走了過去,那士卒身邊還有兩個給他療傷的同袍,兩人一看楚王過來了,急忙給楚王讓開一條路來。耶律清走到那個重傷士兵的身邊,搖著頭說道:「是我對不住你,你們都是契丹的勇士,不能這樣死去。你安心的去吧,本王會記得你,有朝一日,本王登上大寶,再給你風光大葬!」
說罷,耶律清手起刀落,刀入肉,肉爛骨損,輕輕一刀就將那士卒的喉頭割開,只是他已經失血太多,咽喉要害被楚王一刀劈開,只不過是激出一小股鮮血,就倒頭斃命。那雙年輕的眼睛死不瞑目,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兄弟們拼了性命救出來的楚王,居然親手要了自己的命。那雙烏黑的眼睛,空洞的看著天空,眼神里猶如悲憤,又像是譏諷!
「別看我,別看我!」耶律清忽然大喊起來,手裡的長刀舞了幾個亂七八糟的刀花,嚎叫道:「我還沒輸,我還可以從頭再來,等我集結兵馬,將斜軫,休哥統統砍了腦袋祭你們。還有蕭燕燕那個臭婊子……」
元靈圖鄙夷的看著瘋狂的耶律清,喃喃道:「這人已經真的瘋了!」
是的,楚王自幼就生長在富貴之家,從未遭遇挫折,一心以為自己本應是皇帝的繼承人,當年卻被耶律賢搶了空子。他以為自己有十萬雄兵就可以覬覦天下,他以為自己戰勝過一些弱小的部族,就成了戰無不勝的戰神。他差的太遠,這一次,斜軫不僅僅是摧毀了他的軍事力量,更重要的是,斜軫摧毀了他一直以來自以為堅強的自信心!
身邊的契丹官兵紛紛站了起來,看著瘋狂的耶律清。元靈圖忽然閃過一個念頭,這或許是他這一輩子做的最正確的決定。他不是耶律清,耶律清就算是投降了,也是死路一條。可是自己只不過是一個幕僚而已,自己投降了,還可以在遼國的朝廷立足,哪怕是做一個小官,憑著自己的聰明才智,還怕沒有出頭之日嗎?
「楚王!」元靈圖壯著膽子叫道。
耶律清正在瘋狂之中,忽然聽見有人叫自己,愕然的回頭望去,還沒有看清楚是誰在叫自己,忽然胸口一涼,一截雪亮的長刀透胸而入,直透背後。握著刀柄的雙手還在微微顫抖,一張因為恐懼和興奮而扭曲的臉龐就在自己的眼前。
耶律清無力的用手指著元靈圖,吃力的問道:「你?敢殺我?……」
元靈圖飛起一腳將耶律清踢開,順勢又補上兩刀,這才看著周圍圍過來的契丹官兵笑道:「斜軫大王之前曾經說過,拿到耶律清的人頭,可以賞千金,封……」
他還沒有說完,背後忽然一痛,元靈圖下意識的低頭看去,一支利箭從自己的胸口穿過,帶著猩紅鮮血的箭尖,還在一滴滴的朝地面滴血,青青的小草,被熱血染紅。
他的意識漸漸模糊起來,呼吸開始吃力,迷茫中,只聽到一句話!
「契丹人,要殺也只能是契丹人來殺,何時輪到你高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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