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慕華雖然見多了絕色佳麗,但是這嚴小玉風騷入骨,著實是別有一番風味。
「經略相公(安撫使又稱經略安撫使)……」嚴小玉又換了個稱呼輕輕喚了一聲。
謝慕華正要出言推辭,忽然見到院門處一個人快步走了進來,謝慕華心中一凜,知道必然有事發生,便輕聲對嚴小玉說道:「改日吧。」
這時那人已經走了過來,卻是江寧府推官溫良玉。
溫良玉滿頭大汗,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也不管這裡有多少官員比他職權更大,徑直朝謝慕華這一桌走了過來。走到桌前,堆起一臉苦笑,朝眾人施禮道:「江寧推官溫良玉見過諸位大人,呃……下官有急事要面呈謝大人。」
謝慕華左右看了一眼,笑道:「各位,少陪了。」便引著溫良玉走到一處僻靜的角落,低聲問道:「出了什麼事?」
溫良玉定了定神,這才說道:「大人,之前您吩咐我叫那兩個衙役明日到江寧府衙。於是下官不敢怠慢,急忙吩咐人手去尋他們知會一聲。哪知道這兩人都不在家,今天晚上相約出去吃酒。待到找到他們的時候,卻見他們與一群無賴發生口角,那群無賴竟然帶了兇器,將兩人活活打死了。當時街上亂成一團,那群無賴約有四五人,一轉眼就走得無影無蹤。下官一接到回報,立即吩咐三班衙役捕快全部出動搜索殺人兇手。這廂便立刻來知會謝大人了。」
謝慕華眼中寒光一閃,臉上的笑意漸漸淡了下來:「真巧啊,早不出事,晚不出事。本官要找他們,他們就死。莫非是有人不想讓本官見到他們?」
謝慕華心中第一懷疑的就是溫良玉,可是溫良玉想也不想就答道:「正是如此,下午經略相公才接到武家莊的村民喊冤,晚上這兩名衙役就死。想必是有人要給經略相公來個死無對證。下官前思後想,這兩名衙役是唯一直接和那群村民接觸過的人,他們身後應該有大人物撐腰。之後無論是捉拿村民還是判案流放都是按照江寧府的流程來辦,其間並無太大的疏漏。這兩名衙役就是本案關鍵。」
謝慕華冷哼一聲,低聲斥道:「你先回去吧,通知江寧府大牢,加派人手看著那些村民,要是牢裡的那些村民也出了事的話。江寧府大牢的牢頭就自己提著腦袋來見我。」
溫良玉心中一驚,連連點頭告退了。
謝慕華回到酒筵卻也是心不在焉,那些官員見謝慕華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他們都是老成精的人了,便藉口酒力不勝,或是藉口來日還有公務紛紛起身告辭。謝慕華巴不得他們早點走人,趁機帶著楊延彬等人向王溥告了個不是,說好來日在安撫司設宴款待大伙兒,便起身離去了。
張詠、蘇易簡等人聽謝慕華這一轉述,不約而同的都想到這一點——殺人滅口。
「謝大人,假如有一個官員,聽說山裡的村民開採出一塊玉石,質地上乘,難得一見。於是派了兩個衙役去向村民討要的話。這其中也不會是直接接觸,必然還經過了許多層打點。要殺人滅口的話,每一層關係都有足夠的理由殺死他們……」張詠沉吟道。
蘇易簡喝了不少酒,這些刑獄之事又並非是他擅長的,迷迷糊糊說了幾句。謝慕華便吩咐人先送蘇易簡回倉司衙門去了。
送走了蘇易簡,謝慕華這才對張詠說道:「上等玉石難求。當年和氏璧數次獻寶不成,直到後來被秦始皇做成傳國玉璽,才算名揚天下。這山中的玉石若是普通玉石,也未必就能引起他人的貪慾,普通一塊玉石也就是三五十貫的價錢,為了這點錢財,搭上自己的前途頗為不值。若是難得一見的玉石,單憑村民口口相傳,就能肯定?我看不然,我覺得這件事並非這麼簡單。」
張詠皺了皺眉頭,他負責一路刑獄,如今兩名衙役被人殺死,雖然衙役根本就不算是官,但好歹是六扇門裡的人。這個案子若是不能迅速告破,到時候背黑鍋的還得是他。
張詠緩緩說道:「現在衙役死了,只有武家莊的村民還關在大牢,案子若是要翻案,就要有足夠的人證物證,可是衙役一死,人證就少了一半,物證玉石現在也不知去向。若是翻不成案,武家莊的村民會損失什麼?」
楊延彬隨口接道:「他們能有什麼?幾畝地唄?」
謝慕華和張詠眼前一亮:「對,就是幾畝地。」
大宋的政策是不抑制土地兼併,其實宋代之前,魏晉唐的時代,政府採取的是抑制兼併的做法。至少在法律上寫明各級地主能夠擁有的土地數量,並且朝廷還會幹涉土地的買賣,防止土地過分集中。
但是在宋朝之後歷朝歷代抑制土地兼併的並不多,也不可能做到。因為皇室代表的就是地主士紳的階層,中原以農耕為主,土地大過天,老百姓能有幾畝薄田便什麼都不怕了。扯旗造反的都是失去土地的農民。
可是土地兼併就是要把大片土地向財閥、貴族、官員的手中囤積,將原來的自耕農變成佃戶,土地兼併到了一個極限的時候,沒有土地的老百姓就會起來造反,而改朝換代之後,土地重新分配,由於戰爭時期出現大片閒置田地,以及戰時的人口銳減,所以在每個朝代的初期,土地兼併的情況並不嚴重。
到了每個朝代的末期,人口增加了好幾倍,可是屬於農民的土地卻越來越少,只能爆發新的農民起義,再一次改朝換代進行再分配。
大宋立國之後,為削弱武官的權力,誘導他們「擇便好田宅市之,為子孫立永久之業。」同時還賦予他們在徭役賦稅方面種種特權,以此來鞏固君權。可是這樣造成的惡果就是土地越來越向少部分人手中囤積,而越來越多的農民淪為失去土地的佃戶。試問,雖說是土地自由買賣,朝廷不予干涉。可是官員們大地主們在徭役賦稅方面有種種特權,他們手中不但有錢更有勢力,一句話,小老百姓的地,讓你賣你就得賣,不賣都不行。否則的人,整人的花樣多了去了。
「經略相公,下官以為,咱們應該去武家莊那裡走一遭了。」張詠臉上終於露出了笑容。
謝慕華跟著他笑了起來,街上並沒有什麼人,謝慕華的衛兵們前後開道護送著他們朝安撫司衙門前進。酒後漫步在江寧府的街頭,清風襲人,皓月當空,如此良辰美景,若是沒有好心情可就大煞風景了。
楊延彬笑道:「去武家莊?我要不要去?」
謝慕華搖了搖頭:「你不能去,如今你是路分都監,掌管一路軍馬,責任重大。七郎,你已經是帶了幾次兵打了幾十次仗的人了。一路的兵馬到底服不服你管,並非你頂了個路分都監的名頭就行。咱們南征之後,孫全興上次做了侯仁寶的替罪羊,現在還守在大理國不能回朝。透過孫全興,你就能看明白,這軍中的鬥爭並不簡單。」
「你現在應該要馬上將江南東路的禁軍、廂軍各路人馬全部清查,有沒有吃空餉的,有沒有荒廢軍務的,該殺的殺,該抓的抓。我們肯定是在後邊支持你的,放手去做。既然你是江南東路的路分都監,就把這一路人馬整頓成大宋最精銳的軍隊,別到時候讓人說你楊七郎只會帶著精銳禁軍打仗,到了地方就一團糟了……」
楊延彬微微一笑,輕聲道:「多謝妹夫。」
「去,要叫大人。」謝慕華臉色一板,他最鬱悶的就是楊家有三個兒子年紀比他小,可是卻可以大咧咧的叫自己妹夫。
張詠想了想,接著說道:「經略相公,既然要去武家莊,咱們也別驚動了地方,你我二人,帶些隨從,悄悄的進村。」
還放槍的不要呢!謝慕華的腦子裡不知怎地電光火石般的想起了這句名言,點頭道:「復之說得是,咱們去武家莊走一遭,看看那裡的土地到底是被哪位大員兼併,那咱們心裡可就有數了。復之你自己就是個劍術高手,我們帶著五郎他們一起去,安全不成問題,也不招人惹眼。恩,就這麼定了。」
謝慕華多少還有些急性子,一件事上來就要馬上去辦。
楊延彬愣了一下:「你可是安撫使大人,上任之後第一件事居然不是去整頓軍務,而是跑去查這些小事?到時候御史台知道了可是要彈劾你的!」
謝慕華滿不在乎的揮揮手:「諸葛亮就是這樣被累死的。人無完人,也沒有全才。我有多少斤兩我自己清楚。如果叫我去整軍練軍,那等於是叫魯班彈琴,整軍有七郎你就行了。我多少能給一些意見。」
楊延彬嘆了口氣,還沒等他說話,謝慕華就笑眯眯的說道:「等我們去了武家莊,安撫司沒什麼人照看,你要多去幾回,帶著公主殿下和柴郡主多轉轉。」
張詠不懷好意的乾笑了幾聲。楊延彬臉上頓時飛紅,好在這是晚上,沒有人看到他的臉色。
謝慕華低聲道:「那就這麼定了,明天一早,復之你來安撫司。咱們去武家莊走一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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