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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青現在很忙,在高中狀元之後尚未入仕為官之前,忙的不再是讀書,而是應酬。
「什麼應酬!是花天酒地。」四褐先生坐在椅子冷笑說道。
屋子裡薛青坐在椅子上,蟬衣口中咬著篦子在給他梳頭,聞言含糊道:「歐陽先生,不是花天酒地啊,是朝廷的宴席呢。」
四褐先生道:「朝廷的宴席又怎麼樣?一樣!」
薛青微微歪頭,順力讓蟬衣把這邊的頭髮梳緊,道:「蟪蛄,你今天在這裡吃飯吧,你師父中午也會過來,我讓人叫了酒樓的宴席送來。」
有小廝在外探頭,喊道:「青子少爺,柳家又來了!要不要趕走…..」
話音未落就被人一把推開,一個四十多歲的管事一臉笑的進來,衝著薛青施禮,道:「青子少爺啊,四個婢女,老太爺的意思是這些日子你先用著,這幾個丫頭就是收拾伺候少爺您的衣裳鞋帽,等郭家老爺到了,青子少爺您這裡的人手夠了她們就走。」
被推在一旁的小廝是張家商行送來的幫忙迎來送往的,畢竟薛青這裡只有一個掃地的老叟一個白吃飯的老叟和一個傻乎乎的書童,狀元門庭可支撐不過來。
但柳家不甘其後也送了人來,雖然被薛青婉拒了,但卻沒有罷休,男人送不過來,就送漂亮女人,真是奸詐,張家小廝氣呼呼的瞪眼。
青子少爺可不要答應啊。
薛青轉頭看過來,柳家管事身後緊跟著進來四個婢女,豆蔻年華嬌俏可人,手裡各自捧著衣帽鞋襪。
薛青的視線越過婢女落在她們手上:「都是新衣服嗎?」
柳家管事忙笑道:「自然,天衣坊剛做好的。」
薛青點頭道:「今日出門正好用上。」
柳家管事大喜忙讓婢女們上前,心裡又有些驚奇,青子少爺不會只是因為衣服才讓人留下的吧?來之前他特意去請示春陽少爺,家裡柳老太爺吩咐過他們這些京城的管事,但凡跟薛青有關的事都要春陽少爺做主。
詢問送人到薛青這邊時,春陽少爺默然一刻,還好沒有拒絕,只是讓選了幾套最好的衣裳鞋襪一併送來。
這邊管事胡思亂想,那邊有人嗖的站到婢女們面前,伸手翻弄她們手裡的衣裳。
「有我的嗎?怎麼都是這么小?」四褐先生說道,十分的生氣,「我都多久沒有穿過新衣裳了?這雙鞋還是在長安府的…..我死去的洪七公弟弟留下的遺物。」
遺物嗎?管事瞪眼看著這老頭,那可真是佩服…..
薛青對一個婢女點頭道:「你帶歐陽先生去選套新衣鞋襪。」又看眾人,「如今家有喜事,都賞賜一套新衣鞋襪。」
柳家的婢女張家的小廝都是最會做事的,聞言立刻歡喜的齊聲道謝,外邊的齊嗖跟著高聲應和,里外一片熱鬧喜氣洋洋,喜氣洋洋中也有不滿。
「什麼意思?」四褐先生跳回薛青身邊,瞪眼低聲道,「賞賜?給我吃的喝的穿的就成賞賜了?一日為師終生為父這句話你這個狀元公沒聽過?」
薛青起身,蟬衣主動退開。
「先生,說了是賭約的,談感情不好吧?」薛青低聲道,又拍了拍他胳膊,「你放心你就算在我這裡白吃白喝白住白穿一輩子,也不要不好意思,我不會那麼吝嗇的,就是一口飯一身衣一張床而已。」
四褐先生沉臉道:「告辭。」
薛青抬手:「一路好走。」
四褐先生站著沒動,道:「你要不要再考個啥?」
薛青道:「我以後都不讀書了,不考了。」看向那邊的婢女們,「來更衣吧。」
婢女們齊齊施禮應聲是向薛青圍來,將四褐先生擠開。
「不讀書還有其他的事做呢,我可是天下第一,什麼都會。」四褐先生道。
被幾個俏麗婢女圍住,解下外袍的薛青回頭一笑。
「等需要的時候再說吧。」
……
…….
薛青出門赴宴,柳家的管事任務完成離開,張家的小廝位置沒有受影響開心的去守門,齊嗖繼續掃院子,書童依舊人人看不到一切恢復了以往,但屋子裡並沒有安靜下來。
「你們說他是不是傻?」四褐先生躺在搖椅上憤怒的喊道,「放著好東西還不學?我親自來教還不要?我是誰啊我!」
蟬衣將薛青的衣衫收起,抿嘴笑:「您是歐陽先生。」
「不要喊我這個難聽的名字。」四褐先生更生氣說道,「給我起這個名字的是黑心鬼。」
名字不都是父母起的嗎?竟然這樣咒罵父母?屋子裡新來的四個婢女心中驚訝。
蟬衣雖然來這裡不多,但知道這個看起來不起眼的老頭與薛青關係不一般,笑著道:「爺爺,我們不要說這個了,薛青去赴宴了,我們也準備午飯吧,我師父也會過來,你喜歡吃什麼?」
四個婢女也都是機靈,雖然先前說的話聽不懂,但能在薛狀元家吃白飯的定然不是一般人,於是都圍上來,捶腿捏肩,這個說爺爺我們什麼時候去做新衣,那個道爺爺叫宴席一定要選桂花魚,鶯聲燕語粉香脂紅,四褐先生笑開了花,就算被那小子損幾句,這般白吃白喝白住的還有小姑娘伺候的日子倒也能熬下去。
薛青此時雖然沒有脂粉圍繞,所過之處也是人人圍攏。
恩榮宴是朝廷為金科進士們舉辦的宴席,會試殿試的所有考官都參加,今年會試殿試波折,先是主考青霞先生考前墜樓而亡,接著會試之後考生質疑舞弊,然後會元一力對質疑九篇文章震天下,緊接著殿試後皇帝點金榜,狀元薛青以功名請問罪秦潭公驚朝廷,事件應接不暇話題半年說不盡。
原本很多官員不用參加,但今年都趕來了,在這宴席上聽熱鬧察言觀色以及結交新科的進士們,矚目的焦點當然是薛青。
「仔細想一想。」一個官員捻須低聲道,「這一系列事薛青都多多少少牽涉其中啊。」
「傳說這個薛青一作詩便有不祥,現在看來他所在也有所不祥啊。」另一個官員似笑非笑道。
旁邊的官員們搖頭道:「可不能這麼說,官場中沾染這個名號可就不妙了。」
雖然讀書人不語怪力亂神,但朝堂也卻又是最講究這個的地方,當初有官員僅僅因為名字吉利就被重用的荒唐事也發生過。
還沒進官場就被說不祥,官路堪憂。
「大家不用擔心,薛狀元這麼受歡迎的,沒有人懼怕他不祥。」有官員淡然道,抬抬下巴向一個方向。
大家隨同看去見薛青正經過一桌,如同先前一樣被眾人起身留住一番說笑,這邊剛走過另一邊也招呼薛青,皆是朝中官員。
「王相爺的人對薛青示好也就罷了,怎麼秦潭公的人也與他飲酒說笑?他到底是誰的人?」
「因為他誰的人也不是,才人人都可交,誰還在乎他不祥?巴不得他不祥應驗去禍害別人呢。」
「韓詢就不用說了,此時把薛青視為第一弟子了。」
「別說韓詢了,想到那薛青在醉仙樓一人接百人挑戰當場寫文,以證自己才學證朝廷沒有舞弊,我都激動的恨不得與他把臂同游。」
說到這裡那官員啊的一聲,幾分緊張激動。
「薛青過來了。」
雖然先前各種低笑不屑,但當看著這少年人走過來,幾人下意識的站起來抬手。
「啊,薛狀元。」
「大人們,晚生有禮了。」
有來有往有禮有節言談相歡,宴席上熱鬧非凡,隨後在薛青的帶領下進士們拜主考拜房師,一直到了暮色降臨恩榮宴才散,老老少少的進士們簪花醉眼濃濃的跨街而去,再次引得民眾圍觀。
而朝廷的正式宴席結束,接下來宴席聚會更多,有同科進士們相聚的,有官員們邀請的,這些聚會宴席必然都要請薛青,且以薛青能參加為榮,不時的傳出薛青在某某聚會上新作的文,某某官員的私宴上薛青新寫了一副對聯,好字啊。
只是再沒有作詩。
從五月會試到六月點了金榜,一眨眼就到了七月,一場雨接著一場雨,悶熱散去很多,蟬鳴也變得嘶啞竭力。
夏天竟然要過去了,福伯站在院落里想著,身後的院子裡有說話聲以及重物搬動的聲響些許雜亂,那是林家的子侄在收拾行李。
雖然考生們考前因為青霞先生的死鬧了一通,群情激憤,刑部和齊修都被大理寺嚴查,緊接著薛青又在金殿傳臚的時候以狀元功名指罪秦潭公迫害青霞先生,但青霞先生的案子進展依舊緩慢。
林家的子侄不能一直在京城等待,所以打算只留下兩個看著,其他人則扶靈柩回鄉。
人死如燈滅啊,福伯站在院子裡呆立,按理說作為下人他該很忙碌,但他這些日子什麼都不做,只每天呆呆。
院內的嘈雜熱鬧持續,院門外也響起了熱鬧,有車馬聲亂亂。
林家門前許久沒有這麼熱鬧了,是有什麼人來了?福伯不由走出門,卻見是街對面的一翰林學士家下人在走動,灑掃收拾更有車馬進出,看起來是要招待客人。
一個管事看到福伯便跑過來施禮,道:「正要打擾林小官人們,今天中午我家老爺待客,來的車馬多,只怕要停在你們門前一些,不過有人看著不會阻礙小官人們出行。」
兩家關係一直很好,福伯點點頭應允,看著那邊有酒樓的廚師走動,道:「請的什麼人啊,盧大人很少宴請的。」
管事笑道:「不是別人,是薛青啊。」
薛青啊,福伯嗯了聲,管事道:「到時請小官人們也過去坐坐。」
福伯道謝,看著那管事走開,默默的在門前站了一刻轉身進去,卻見張蓮塘等幾人不知道什麼時候走過來了站在門口。
「蓮塘少爺啊你們要走了?」福伯道。
張蓮塘道:「是啊收拾的差不多了。」
聽說要回鄉張蓮塘等人都來幫忙收拾,薛青沒有來,不過現在沒有人責怪,只憑他在金殿上那一跪已經足矣報師恩。
「青子少爺一會兒來盧翰林家赴宴,你們也是一起的嗎?」福伯問道。
張蓮塘笑著搖頭:「沒有啊,盧大人這裡是單獨邀請薛青的,他與薛青談古樂很是投機,不過我們晚上要去王相爺府邸,他應該也會來。」
少年們也不可能時時刻刻永遠在一起,大家各有交際了,福伯點點頭,送張蓮塘幾人出門。
「他可少喝點,如今不讀書了,張狂的不得了,喝酒越來越厲害,以前明明不喝的,果然一進仕途就學壞。」
「雙桐少爺你以前就會喝酒,豈不是沒進仕途也學壞?」
少年們說笑著走開了,福伯也跟著笑了,少年此時正是春風得意馬蹄疾的時候啊,尤其是薛青,醉仙樓寫文,金殿以功名請罪,天下聞名,忠孝節義齊全,讀書人的典範。
多好,這也正是青霞先生期盼的,如今實現了,多好啊,福伯將門關上,隔絕了門前的熱鬧。
…….
…….
暮色降臨的時候,康岱坐車走出國子監,看到一條巷子裡有些熱鬧,那邊是薛青的住所,他不由多看兩眼,國子監的門房看到了便笑著道:「大人,是薛青狀元家。」
康岱心裡一跳:「怎麼了?怎麼這麼熱鬧,那些人吵鬧什麼呢?」
門房顯然是剛看熱鬧回來,樂滋滋道:「沒什麼,盧翰林家的下人說是中午與盧翰林討論古樂興起,二人又是唱又是跳又是學古人飲酒,結果都喝多了,盧翰林也躺下了,薛少爺被馬車拉回來,薛家的下人抱怨灌醉薛青。」
「盧翰林那酒量都醉倒了?」康岱皺眉,盧翰林的酒量可是滿朝皆知的厲害,「那得喝多少啊,真是不像話。」搖頭嘆氣。
「大人,薛狀元已經是狀元了。」門房笑著提醒,別總把人家當孩子看,更何況如今高興荒唐些也可以理解。
荒唐就荒唐吧,吃喝玩樂總比在朝堂上嚇人好,康岱搖頭放下車簾,面色些許疲憊。
「大人,事情不好辦嗎?」車內的隨侍低聲問道,「不是已經指罪秦潭公了嗎?」
康岱道:「齊修嘴硬一口咬定舞弊案,刑部那邊也查不出什麼,薛青又是青霞先生的學生,指罪雖然將視線引到秦潭公神聖,到底沒有證據,身份也不合理。」
隨侍點頭道:「效果還是不如先前籌劃的會試舞弊案啊。」
康岱道:「是啊,那畢竟是天下讀書人的事,現在壓下了舞弊案,只查青霞先生案氣勢小了很多啊。」
隨侍道:「現在也只能這樣了,大人不要急。」
康岱笑了道:「不急,相爺說了,慢慢來,總有辦法的。」不再提這個話題,「今晚王相爺家宴席呢,我也要去喝兩杯。」
隨侍笑道:「大人在王相爺跟前也是有資格喝兩杯的,不過,青子少爺今晚是去不了了。」
康岱道:「跟盧翰林飲酒,不睡一天一夜怎麼能醒?」
…….
……..
夜色降臨華燈初上,本該在床上醉睡的薛青推開了小窗翻進了春曉的室內。
坐在妝檯前的正梳妝的春曉沒有絲毫的驚異,將一盒胭脂打開,從中拿出一張疊著的薄紙。
「你要我打聽的事打聽好了。」她低聲道。手機用戶請瀏覽m.biyange.com閱讀,更優質的閱讀體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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