逛了一日,回到城主府的時候,天色擦黑。
蘇寧瓔撩開厚氈進入主屋,正看到坐在那裡飲茶的梁倩瑜。
屋內燒了炭盆,梁倩瑜一襲淡紫色襖裙,薄薄的美人倩影落在地上,細細長長一條。
「蘇姑娘。」梁倩瑜起身與她打招呼。
短短几日經歷這諸多事件,梁倩瑜的臉色明顯不太好。
「蘇姑娘,您可回來了,我家小姐等了一個時辰了。」尋畫上前,面色焦灼地踮腳,透過蘇寧瓔的肩膀上方往外面看,看到慢吞吞往左廂房去的陸琢玉後,便趕緊轉身跟梁倩瑜道:「小姐,陸公子也回來了。」
梁倩瑜立刻道:「蘇姑娘,我找陸公子有些事。」
得了,蘇中介再次上崗。
「這是我給你帶的糕點。」老規矩,梁倩瑜將尋畫手裡的食盒遞給蘇寧瓔。
蘇寧瓔識趣道:「要我給你望風嗎?」
梁倩瑜一愣,「蘇姑娘不要誤會,我找陸公子是有些事要談。」
她誤會什麼了?
那邊,尋畫已經迫不及待去攔人了。
院中,陸琢玉朝尋畫點了點頭,然後轉身,朝主屋方向走了過來。
「我迴避一下。」蘇寧瓔猜測梁倩瑜應該是要跟陸琢玉說正事,就準備要走。
「無礙,瓔瓔不是外人,梁小姐覺得呢?」陸琢玉站在主屋門口,看似纖瘦頎長的身體卻將主屋大門擋得嚴嚴實實。
梁倩瑜看一眼蘇寧瓔,然後點頭道:「自然。」
就這樣,蘇寧瓔莫名其妙加入了他們的小秘密團伙。
不是,她不想聽的啊,聽得越多,死得越快啊。
蘇寧瓔看一眼陸琢玉。
「瓔瓔,過來。」男人拍了拍自己身邊的軟榻位置。
正好擠在他跟梁倩瑜中間,是顯眼包專屬座位。
不是,你不覺得三個人的友誼有點擁擠嗎?
那邊,尋畫已經和聽雪一起出去了,跟兩個門神一樣站在門口望風。
蘇寧瓔覺得她們兩個中間那位置就挺好的。
「蘇姑娘,快過來坐吧。」梁倩瑜看向她的目光有點急。
蘇寧瓔:……其實我比你更急。
她太明白陸琢玉在幹什麼了。
狗男人又是故意的!他就是想拖她下水。
算了,擺爛吧。打又打不給,黑化也黑化不過,她還能怎麼辦?
蘇寧瓔逛了一天累的緊,直接就癱倒在了軟榻上。
好了,她躺好了,你們談吧。
-
冬日的天暗得很快,剛才還只是擦黑,一轉眼就已經全黑了。
蘇寧瓔給自己倒了一碗熱茶,然後從食盒內取出一碟小糕點,布置完畢,那邊梁倩瑜也開始了跟陸琢玉的談話。
「陸公子知道白琴的事了吧?」
「嗯。」
陸琢玉坐在圓凳上,距離梁倩瑜一米多遠。
兩個人不至於太親近,也不至於聽不清彼此說話。
「白琴的死很有蹊蹺,我剛剛發現自己的湯藥有問題,她就投井自盡了。」話罷,梁倩瑜咬著唇看向陸琢玉,「我知道,你跟顧一清是好兄弟,可我……」
梁倩瑜下意識哽咽住了。
她孤立無援,無人可依,能想到唯一的救命稻草居然是顧一清的好兄弟。
「陸公子,我能拿到荷包,你應該也是願意信我的吧?」梁倩瑜拿出了上次蘇寧瓔送給她的荷包。
陸琢玉瞥一眼那荷包,「這是我給瓔瓔的。」
放屁,她只是一個中介。
不明白陸琢玉到底是何態度的梁倩瑜安靜下來,過了一會兒,她換了一個話題,「陸公子,我的內丹果然無藥可醫?」
這事陸琢玉倒是給了一點迴轉的餘地。
他從自己的乾坤袋內取出一個瓷白色的瓶子遞給梁倩瑜。
梁倩瑜面露激動,「這藥能治我內丹里的毒素?」
「不能,只是暫時壓制。」
「救治你的內丹,還需天地靈氣溫養修復,我現在給你的藥,只是防止繼續惡化下去而已。或有朝一日,靈氣重回修真界,你的內丹才能修復。」
沒有人知道靈氣何時才會恢復。
也就沒有人知道梁倩瑜的內丹何時才能好。
梁倩瑜原本泛出幾絲喜悅之色的面頰瞬間蒼白下來,她攥著手裡的藥瓶,卻依舊扯出一個笑臉,「多謝陸公子。」
她知道,陸琢玉能做到這樣,已經很好了。
兩人又寂靜了下來,最後,還是梁倩瑜率先開口。
「陸公子,有句話,我還是要說,」梁倩瑜站了起來,滿臉嚴肅,「顧一清此人,不可信。」
對於梁倩瑜的忠告,死腦筋的陸琢玉卻是皺眉道:「恩佑是我的好兄弟。」
不知情的人會被氣死,比如梁倩瑜,可她只是嘆息一聲,留下一顆上品靈石給陸琢玉,「陸公子,這是醫藥費。」然後轉身出門去了。
知情的人譬如蘇寧瓔,已經開始給顧一清算死期。
陸琢玉看著桌案上那顆上品靈石,他伸出兩根手指將其拿起,然後遞給蘇寧瓔。
給她幹嘛?
哦,陸琢玉這個黑心湯圓不相信任何人,包括梁倩瑜。
紫色的上品靈石,像顆麻將大的紫色水晶。
蘇寧瓔把它放進了自己的荷包里。
「瓔瓔今日勞累了,早些休息。」陸琢玉站起身,彈了彈身上並不存在的灰塵。
好的,她知道了,她會早點安息的。
-
翌日,溫度又到了零下,蘇寧瓔窩在床上不肯起來。
她早起能給世界做出什麼傑出貢獻嗎?不能。
蘇寧瓔心安理得的繼續窩著,然後就見聽雪白著一張臉奔進來,「蘇姑娘,城主來找陸公子了。」
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
昨天已經被陸琢玉按頭參加了三人秘密小聚會的蘇寧瓔選擇繼續窩著。
院子裡,零下的溫度讓冬日枯敗的枝椏都掛上了寒枝,空氣里水霧霧的,能見度很低。
陸琢玉著一身白衣,就站在院中,似乎要與這水霧融為一體。
顧一清站在他對面,兩個人今日又撞衫了。
不過不知道為什麼,同為白色,陸琢玉的白卻更明顯一些,也更好看。所謂人靠衣冠,穿在陸琢玉身上的衣服卻好似託了他的福,才能變得那麼好看。
「那妖獸為禍彭城已久,瑜兒的父親就是被這妖獸害死的。我請望舒你過來,就是為了妖獸的事,還往望舒幫忙一起除了它。」顧一清一過來就直奔主題。
按照陸琢玉的聖母性格,當然不會拒絕這件事。
他面對著顧一清,看著他的眼睛,眼神穿透眼前的薄霧,平靜而溫和,像一灘沒有波動的水,「恩佑真要我去嗎?」
這句反問的話其實在此時聽起來是有些怪異的,可因為顧一清急著要對付陸琢玉,所以根本就沒有細想。
「望舒你放心,那妖獸的實力在你之下。」
妖獸的實力確實在陸琢玉之下,可現在是末世,沒有靈氣傍身,就算是陸琢玉這個天才劍修,也只能淪為妖獸的口糧。
不過顧一清早就考慮好了這件事,「到時候我會將一顆上品靈石給你,裡面靈氣充足,我們一人一顆,足夠我們一起斬殺妖獸。」
上輩子就是在這個情節點上,顧一清替換了陸琢玉手上的靈石,讓他被妖獸重傷。然後,顧一清趁機奪取陸琢玉的命劍,廢了他的筋脈。
「既然是恩佑真心拜託的事,那我自然是要幫的。」
陸琢玉話罷,不知是想到了什麼,竟是笑了出來。
顧一清聽到陸琢玉答應後,立刻鬆了一口氣,然後又聽見他笑。
「望舒?」顧一清一臉不解地看向陸琢玉。
陸琢玉臉上笑容不減,甚至連眉眼都是舒展的,「恩佑,你一點都沒變。」
顧一清還以為陸琢玉在笑什麼呢,原來是在說這件事。
他自然初心不變,在陸琢玉眼中一如既往的善良正直。
「當然,為了瑜兒,為了彭城百姓,就算是豁出自己的性命,我也無怨無悔。」說到這裡,顧一清眼神一瞥,「對了,最近外面有些風言風語,望舒,你不會信吧?」
陸琢玉頷首道:「自然。」
既然陸琢玉這樣說了,那顧一清就放心了,因為他非常了解陸琢玉,他的這位兄弟從來不會說謊,並且十分信任朋友,尤其是他這個好兄弟。
-
蘇寧瓔自認為今天沒有她的劇情,沒想到她剛剛起身洗漱完畢,準備吃上今天的第一頓早午餐的時候,原本應該提著食盒進來的聽雪變成了顧一清。
蘇寧瓔下意識僵在那裡。
顧一清看到蘇寧瓔不住往左廂房瞥過去的視線,自然明白她在想什麼。
「蘇姑娘,莫怕,上次只是一個誤會。」
你說是誤會就是誤會?你當我白痴啊!
「我今日只是來給你送個食盒,這是姚記的糕點,聽說你近日裡很是喜歡吃。」
蘇寧瓔終於明白為什麼陸琢玉不願意吃別人給的東西了,她一開始還覺得是陸琢玉矯情,現在她明白了,換她,她也不敢吃啊!
蘇寧瓔盯著那食盒,彷佛裡面裝的不是糕點,而是一盒子毒蛇,還是活的那種,只要她一打開,裡面的毒蛇就會伸出尖牙,咬住她的脖子,直到將她活活毒死。
「蘇姑娘,請打開食盒看看,裡面有你想要的東西。」
顧一清將食盒放到桌上,然後一臉含笑地盯著蘇寧瓔。
如果蘇寧瓔沒看錯的話,顧一清好像還特意打扮了一番,不是晨間見陸琢玉的白衣,而是換了一套月白長袍,身上甚至還灑了薰香。
蘇寧瓔有點嫌棄和害怕那個食盒,她站在那裡,沒動。
顧一清見她不動,便自己上前,將那食盒掀開,露出裡面的「糕點」。
蘇寧瓔踮腳看了看。
食盒內根本就沒有糕點,只有半塊玉佩。
這啥啊?
顧一清上前,垂眸看向她的時候,滿眼的含情脈脈,久別重逢,「蘇姑娘,那日,是我。」
你誰啊,太噁心了,離她遠點!
蘇寧瓔的腦子瘋狂尖叫,她迅速後退,直到退無可退。
顧一清卻以為她是太激動了。
他的視線落到蘇寧瓔胸前。
因為後退的太急,所以蘇寧瓔脖子上的半塊玉佩露了出來。
從蘇寧瓔一出現的時候,顧一清就發現了她戴在脖子上的那半塊玉佩。
很明顯,這半塊玉佩跟食盒裡面那半塊是一體的。
俗稱,鴛鴦玉佩。
「當時我只恨自己配不上蘇姑娘。」顧一清臉上露出懊惱之色,他握緊了自己的拳頭,「其實我與梁倩瑜之間並無感情,我娶她只是因為想忘記你。」
蘇寧瓔:……
她一直以為這玉佩是原身的傳家寶或者上品靈器之類的,沒想到居然是原身跟顧一清的定情信物。
-
陸琢玉手持靈石,站在高高的屋檐上。
他的視線往下,看到顧一清從蘇寧瓔的屋子裡出來。
十五及笄那年,崑崙山掌門替愛女準備了一場盛大的及笄禮。
因為體弱,所以蘇寧瓔不好吹風,是戴著面紗出場的,並且僅僅只出現了一小會兒。
大多數人還是想一睹傳說中修真界第二美人的風采的,沒想到人沒露臉。因此,外界對於這位第二美人的質疑又多了一些。
不過這並非重點。
那一日,顧一清作為陸琢玉的好兄弟也來了。
那天事情比較多,作為崑崙山大師兄,陸琢玉忙到半夜才稍有些空檔,去給蘇寧瓔送藥的時候正瞧見少女戴著擋風的面紗倚靠在窗前,手裡拿著半枚玉佩出神。
見他進來,立刻便將那半塊玉佩收了起來。
當時他只覺得那半塊玉佩眼熟,如今才想起,這分明就是顧一清常年佩戴的那塊。
從前的陸琢玉或許還不明白這份「巧合」,現在的陸琢玉可太明白這份「巧合」了。
修真界內各大掌門之女,只要挨得上名號的,大多都會獲得顧一清的半塊「家傳玉佩」,包括梁倩瑜。
少女有了心思,卻又不好明說,朦朧情愫在兩人之間蔓延,顧一清許下類似於話本子裡「等我高中狀元就回來娶你的承諾」。
可蘇寧瓔左等右等,卻始終沒有等到自己的情郎。
終於,她憋不住了,離家出走,為的就是來找顧一清。
修真界內有一個法器,名喚追思。
利用舊物,可以追尋到主人的痕跡。
這個法器只有崑崙有。
蘇寧瓔偷拿了追思,出來尋找自己的情郎,又因為修真界內靈氣驟然枯竭,所以追思無法使用,她被困在距離彭城較近的雪山內。
按照顧一清的謹慎程度,他與這些女子見面的時候,應該是沒有露臉的。或戴面具,或易化容貌,甚至還會改變聲線,避免以後產生糾葛。
如今顧一清驟然出現,拿著那半塊玉佩,居然正是自己日思夜想的好夢郎。
陸琢玉的眼神緩慢暗沉下去,他手指一夾,一張薄薄的紙片人就從蘇寧瓔的窗戶縫隙里飛到了他手上。
紙片人沒有眼睛和鼻子,只有一對耳朵和嘴。
陸琢玉問,「說了什麼?」
紙片人開口,將兩個人的話複述了一遍。
「當初我會離開的最重要原因,是望舒。他覬覦崑崙掌門之位,也知道只有與你成婚,才能坐穩那個位置。作為兄弟,我自然是要幫他的,可這一年多來,我的良心一直在受到譴責。
今日,我實在是忍無可忍,才將這件事告訴給蘇姑娘聽。
蘇姑娘,我對你的心,永遠不變。今日,我已經想明白了,望舒有這樣的人品,這兄弟我不做也罷。
為了我們的將來,蘇姑娘若是信我,便替我換了陸琢玉身邊乾坤袋裡的靈石。」
顧一清終於暴露出了他的真實目的。
-
主屋內,蘇寧瓔站在原地,看著被顧一清污染過的空氣,渾身都是雞皮疙瘩。
有些人一來,連空氣都臭了。
如果她沒記錯的話,原著劇情中,顧一清直接給陸琢玉灌醉了之後換了他乾坤袋裡面的靈石,這輩子居然還找上她了。
看來是為了給自己找後路,想找她二婚啊。
聽雪提著手裡的食盒,打了帘子進來,看到站在那裡的蘇寧瓔。
屋子裡窗戶大開,吹得人直打顫。
不對啊,蘇姑娘不是最怕冷的嗎?
蘇寧瓔搓完自己身上的雞皮疙瘩之後,又努力歪著的脖子,另外一隻手拍著自己的腦袋,嘴裡嘟嘟囔囔的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聽雪好奇的跟著她一起歪頭,「蘇姑娘,您在幹什麼呢?」
「把我以前腦子裡的水倒出來。」
: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196s 3.7352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