斬殺妖獸的日子被定下來了。
這日,大霧,陸琢玉換了套利索的黑色窄袖,長發束起,整個人多了幾分嚴肅的冷感,像一柄即將出鞘的劍。
顧一清看到陸琢玉的裝扮,神色一頓。
其實他也不是沒有看到陸琢玉這樣裝扮過,只是不知道為什麼,他總覺得今日的陸琢玉跟從前不太一樣,可又說不上來。
顧一清也穿了件跟陸琢玉同色系的類似騎裝一樣的衣服,雖說他也是寬肩窄腰的身材,但很明顯,陸琢玉靠臉就贏了。從氣質上來說,自然也是更勝一籌。
從前顧一清總是會為這種陸琢玉根本注意不到的小事情嫉妒,可今日,他一想到等一下會發生什麼,心情就十分愉悅,自然也就不嫉妒了。
「望舒,今日全靠你了。你也知道,我只是一個金丹,那妖獸卻已是元嬰級別,兇猛異常,就連老城主都……唉。」說到這裡,顧一清搖了搖頭,臉上露出悲切之色。
「節哀。」陸琢玉淡淡吐出這兩個字,視線從顧一清頭頂略過,落到他身後門窗緊閉的主屋上。
霧色正濃,屋檐上凝著寒霜,細窄的窗檐門縫處都被凍上了一層薄薄的霧色,連廊下掛著的那隻燈籠也掛上了白霜。
顧一清背對著主屋而站,注意到陸琢玉的視線,忍不住也跟著轉頭看了一眼。
蘇寧瓔作為大家小姐,規矩十足,留著男人給的半枚玉佩,沒有將東西退回來,那自然是應下了他的請託。
顧一清忍不住笑了笑。
他終於贏了陸琢玉一次。
崑崙山大師兄又怎麼樣?修真界第一天才又怎麼樣?還不是被最親愛的小師妹背叛了?顧一清真想看看陸琢玉知道真相後的表情。
「對了,蘇姑娘近日身子如何?」
「不太好,沒有靈氣傍身,她的身子骨更弱了。」
弱好啊,弱才能拿捏。
一個彭城怎麼夠呢?若是能與蘇寧瓔成親,拿下崑崙,再借崑崙之勢,說不定還能統治整個修真界。
只要一想到這裡,顧一清整個人都激動的忍不住顫慄。
而且蘇寧瓔長得很漂亮,修真界第二美人的稱號可不是白得的。雖說身子骨差了些,但也不失為一件好事。若是她身子骨好,他怕是依舊要使些手段才能順利接手崑崙。
其實一開始,顧一清看中的確實是蘇寧瓔,只可惜,陸琢玉太強了。
強到他心生膽怯,中途退縮,正好此時,梁倩瑜出現了。
彭城獨女,性格溫柔,雖不是十分好看,但於顧一清而言,相貌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的家底。
而讓顧一清唯一感覺不足的一點是,梁倩瑜跟他一樣是個金丹,而且天賦比他高。
一個女子,天賦居然比他高。
因為這點,所以老城主一開始並未十分看重他,那個老頭想讓梁倩瑜接手彭城。直到梁倩瑜進入瓶頸期,遲遲無法突破之後,老頭才將目光轉向他。
老頭雖然是個男子,但腦子有病,居然認為一個女人能坐穩彭城主的位置。
若非那老頭有讓梁倩瑜繼承彭城主的想法,他也不至於做到這個地步,畢竟毀人內丹這種事情是很危險的,一個不小心就會被發現。
幸好,他平日裡偽裝的很好,沒有人發現他做的手腳。
他想要的,就要得到,不擇手段,一步一步掌控自己的命運,從那個人人都可以踐踏的小修士,成為一方霸主。
「望舒,時辰不早了,走吧。」顧一清提醒陸琢玉。
陸琢玉收回視線,按了按自己腰間的乾坤袋,抬腳往外去。
顧一清低頭看一眼他的乾坤袋,唇角的笑意溢出來。
他並肩跟陸琢玉往外走,看起來興致很是不錯,「望舒,還記得咱們第一次見面嗎?那個時候,我也是正在打妖獸。第一次打,我看到妖獸都被嚇得動彈不了,還是你救了我一命。」
顧一清說這話的時候,臉上帶著回憶的笑容,可眼底卻沉著暗色。
他永遠記得那一天。
那是他第一次參加試煉。
作為修真界內有名的天才選手,他的試煉自然備受矚目。
可因為第一次面對妖獸那麼龐大的生物,所以顧一清在恐懼和生疏中失手了。
作為一次正式試煉,參加試煉的選手們在進入試煉谷之前,都會簽下生死狀。
富貴在天,生死有命,每年在試煉谷內丟了性命的修士不在少數。
顧一清不認為自己會在試煉谷丟掉性命,他太自信了,直到他遇到了一隻跟他同為金丹期的妖獸。
因為沒有實戰經驗,所以他敗了。
妖獸鋒利地爪子按著他的脖頸,鮮血從他脖頸處的窟窿中溢出。
顧一清以為自己會死在這裡,面對死亡的威脅,他恐懼害怕到了極點。
正在此時,陸琢玉如天神降臨一般,手中的君子劍帶著蓬勃的劍意,一劍砍斷那妖獸的頭顱。
顧一清從未見過有人的劍意如此溫柔,像細雨春風,卻又能這般利索快速的割斷那麼大一隻妖獸的脖頸。
他滿身是血的躺在那裡,陸琢玉就站在他面前。他身上的白衣被妖獸的血染紅一角,可並不顯得血腥,反而更透出一股菩薩立於地獄之中的反差慈悲感。
他朝他伸出手了。
-
在陸琢玉出現前,顧一清是那次試煉的領頭人。
在陸琢玉出現後,陸琢玉變成了所有人的焦點。
顧一清站在他身後,看著陸琢玉被人包圍,看著他被人誇讚,看著他站在曾經屬於自己的位置,他看到周圍的人看向他自己的目光,窸窸窣窣的聲音傳入他的耳中。
「不是說他是天才嗎?怎麼連一隻妖獸都打不過?」
「他算什麼天才,這個修真界只要有一個天才就夠了,當然是陸琢玉。」
顧一清下意識攥緊手裡的劍,他想起了曾經那個弱小無助,卑怯的自己。
顧一清沒有父母,從他記事起,他就在跟狗搶食,與貓打架,偷東西,撒謊騙人,被人像老鼠一樣的驅趕對待,仿佛他天生就是該活在下水道里的東西。
後來,他無意中進入一個小門派,被發現了修煉天賦,才從一條狗,慢慢學會了變人。他穿上華衣美服,學著那些世家子弟的樣子,讀書習字,練劍修身。
師傅總說,他的劍意太陰毒,讓他跟陸琢玉多學學。
那樣的劍意,才是未來修真界第一劍修該有的劍意。
蓬勃而出的浩然正氣,卻又帶著解救世人悲苦的慈悲溫柔。
劍修給人的感覺大多是陰冷的殺戮,陸琢玉太不一樣了。他師傅說,他從未看到過一個劍修能修出那樣的劍,那才是真正的稀世天才。
他師傅說這話的時候,眼裡散發出來的光,帶著一種「陸琢玉為什麼不是他的弟子」這樣的渴求。
顧一清的劍,跟他的人一樣,活在陸琢玉的陰影之下。
深藏在心底的自卑,讓顧一清對於陸琢玉的救命之恩產生怨恨。
這是怨恨的開始。
後來,顧一清知曉崑崙山掌門有意讓陸琢玉與蘇寧瓔成親,想將崑崙山交給陸琢玉。
這是嫉妒的開始。
再後來,陸琢玉作為醫修,到處治病救人,美名滿天下。
這是羨慕的開始。
面對著陸琢玉這座無法跨越的大山,顧一清的羨慕,嫉妒,怨恨拉到了滿格。
為什麼有人能活成陸琢玉那樣?
像光一樣。
不像他,生來就是陰暗的泥鰍,鑽在泥地里,不見天日。
好不容易走上自己的路,可偏偏出現一個陸琢玉,到處都擋著他。
你活得太痛快了,陸琢玉。
我看不慣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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