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在暹羅。
如今的暹羅,屬於大城王朝時期,經濟繁榮,武力昌盛,那來王統治穩固,屬於鼎盛時期。
在整個明代,阿瑜陀耶派使臣訪問中國一百多次,最多一年達到六次。
從中國那裡,他們得到了當時國際市場上利潤豐厚的絲綢、瓷器,中國也從阿瑜陀耶獲得了沉香、象牙、犀角。
因為馬六甲海峽的重要性,故而外交極早。
早在1516年,葡萄牙就與暹羅簽訂條約,規定葡萄牙人可以在阿瑜陀耶城、丹那沙林、墨吉、北大年、六坤等地居住、經商和傳教。
西班牙、英國、法國也相繼簽訂合約,甚至還有許多日本人。
故而,暹羅的大城王朝與東南亞國家相比,開放程度較高,對於火器也是頗為了解的。
也正是因為如此,歷史上東南亞各國淪陷為殖民地的時候,暹羅因為開放較早的緣故,明白外交的重要性,在英國和法國之間左右平衡,勉強維持了獨立性。
躲避了殖民,甚至還躲避了日本侵略。
緬甸在孫可望一統後,起名為滇國。
由於心中對於大明不可名狀的畏懼,以及顧及東吁王朝的餘孽,他直接遷都向南。
從東吁城,南下數百里里,抵達了勃固地區,也就是後世的仰光地區。
這裡土地肥沃,尹洛瓦底江衝擊而成了三角洲平原,養育了大量的人口。
故而,孫可望在此築城,改名為新京,北邊的東吁城則為北京,效彷明朝實行兩京制。
由於東吁王朝大致統一了緬甸地區,故而孫可望耗費數年時間,才算真正的平定內亂,奠定王朝基礎。
實際上,東吁王朝直屬土地只有數百里,人口不到百萬,其餘的地方不過是一些效忠的土司,只有朝貢和帶兵義務罷了。
說白了就是一個翻版的西周。
故而,孫可望將整個緬甸,分為兩京十三省,以省、府、縣模式治理天下,雜糅土司制度。
中央設立內閣,內廷以司禮監製衡。
他們毫不羞恥的把明朝複製了一遍。
這也不怪他們,從小到大接觸的都是明朝的那些制度,怎麼可能不粘點?
與其學的不像,還不如徹底的複製。
張獻忠那亂七八糟的復古制度,只不過換個名字罷了,想著徹底與張獻忠分割開來,孫可望也就採納這樣的建議。
實際上,文臣們一句話就讓孫可望同意了:「大王難道想讓張獻忠為太祖乎?」
好傢夥,孫可望雖然是人家乾兒子,但早已經改回了本姓,如今自己打下的天下,合該太祖之名。
這要是弄個太宗,或者高祖,那不是虧大發了?
而之所以沒有稱帝,而是稱王,實際上也是怕明朝打過來。
這些年來,他一邊打暹羅,一邊治理國家,可謂是忙得亂七八糟。
雖然打暹羅的戰果很小,但卻讓他達成了削弱土司的目的,直轄控制區大了不少,從十三省擴充到了十八省。
借兵削藩,不外如是。
那些土司們哪裡是他的對手。
不過為了威望,孫可望到底還是用了功夫,集結數萬大軍,他滅了泰北地區的蘭納王國,也就是明朝的八百大甸(清邁)和八百者乃(清來)兩個宣慰司。
擴土數百里,威望日益強大。
換句話來說,此時的滇王國領土,已經超過了之前的歷代緬甸王朝,可謂是極盛。
而這時候,統治滇國近十年的孫可望,也已經年近半百,忙碌了大半生,也開始收攏野望。
從之前的開擴,到達了如今的穩固,平穩。
編戶籍,設府縣,置軍隊,納嬪妃,設百官,建宗廟,立科舉,倡弄耕,強軍隊,鎮亂民……
一樁樁、一件件的內務,完全把他的精力吸納到了內政中,故而在這時候,他就起了停戰的心思。
陸陸續續打了數年的戰事,終將停歇。
新京。
此時,一隊車馬,在許多士兵的看護下,匆匆的來到城門。
「何人?」
「來自暹羅的新使!」
看在大門的武將立馬問道。
得到了準確答覆後,他臉色一喜:「快,陛下快等急了,快隨我入宮。」
馬車內,暹羅使臣掀開了車簾一角,頓時滿臉新奇。
鑲嵌著銅釘的城門,完全有別於南亞各國,顯得很是醒目。
高大的城牆,極寬的護城河,讓整個新京城看起來就十分堅固,難以摧毀。
城牆上設有城門和箭樓,城門處有衛兵巡邏防範。
「即使是上百頭大象,怕是也奈何不了這座城池。」
使臣驚嘆道。
很快,馬車就去了城內,新京的風貌就呈現在他眼前。
磚石鋪就的道路,十分的平坦,乾淨異常,毫無泥濘之感。
要知道,即使是在旱季,小雨也是有的,各種污泥在街道成堆,臭不可聞,暹羅哪個城池都免不了,但在這新京卻沒有。
街道上人來人往,車水馬龍。
彩衣鮮艷的商販們在吆喝著自家貨物,一旁架起的攤位上陳列著琳琅滿目的商品,吸引了眾多百姓前來購買。
而讓他羨慕的是,即使是那些小民,也是身著布衣,一身體面的衣裳,猶如暹羅之貴族。
要知道在民間,普通人都是芭蕉葉,樹葉隨便一遮擋就完事了,能夠有布衣的都是貴族。
一時間,他竟然有些羞愧。
因為那些商鋪來往的客人,其衣裳比他的還要華麗。
隨後,他就見到一隊挎刀的官吏,耀武揚威的走在大街上,沿路的百姓連忙避讓,顯然是習以為常。
很快,走過一棟棟的建築,磚瓦結構,灰牆土瓦,迥異與暹羅,這讓他格外的新奇。
不消片刻,他就抵達了王宮。
門前立著一隊侍衛,雙眼放光,警惕地注視著每一個進入皇宮的人。
即使有人帶隊,他還是歷經了數道檢查。
「看來,滇王還是怕死。」
宮殿柱子都被漆成深紅色,並用黃色琉璃瓦蓋住,顯得莊嚴肅穆,氣勢恢宏壯觀。
進入大殿,可以看到大量的花窗底朝天,玉鋪石地精緻典雅,牆上掛著一些古老的字畫和茶花圖桉,彰顯了王宮深厚的文化內涵。
在殿內,兩排珠簾被拉到一邊,漢白玉的御座威嚴挺拔,一個兩鬢微霜的老人,身著黃色龍袍,看上去就位高權重。
兩側,則站立著不少的大臣,按照文武兩班站立,甚是規整。
這樣的排場,這樣的威儀,讓暹羅使臣膽顫心驚:
「外臣巴頌·乍侖蓬,見過滇國大王。」
「起來吧!」
孫可望坐在龍椅上,酥軟的靠背墊著腰,臉色略顯蒼白。
人都對自己有補償效應,多年的征戰生涯,千里奔襲到緬甸後,他自然是廣納妃嬪,繁衍子嗣。
如今年歲大了,心有餘而力不足。
如今不過六子三女,近幾年更是凋零,無有子嗣誕下。
「貴國想要簽訂和議,不知有什麼條件?」
這時候,擔任內閣首輔的楊長知,則臉色平靜地問道。
「我國願意奉上一萬石糧食,五千兩白銀,一千兩黃金,永結同好——」
一旁的通譯連忙翻道。
「不夠。」楊長知隨口道:「貴國每年要再納貢三千石大米。」
之前的條件都是已經談好的,後面的朝貢,則是另加的。
實際上,對於暹羅來說,一年三季稻,糧食根本就不是困難,最大的困難在於白銀和黃金。
南亞地區,貴金屬都很缺。
聽到只要糧食,使臣思慮片刻後就應了下來。
能夠結束持續多年的戰爭,軍費得以平息,這點糧食又算的什麼?
不過,這位使臣倒是帶來了另一則消息,讓整個滇國為之一震:
「明國拿下安南,雖然是他們的舊土,但明日就可能拿下高棉,暹羅,貴我兩國要互幫互助啊……」
明人拿下了安南,建立了所謂的秦國。
這也就意味著,明人距離滇國又近了些許。
要知道,雲南與滇國雖然近,但熱帶雨林就足以耗死任何精銳。
而如果安南真的被拿下,距離滇國就只差了暹羅和高棉而已。
當然,海上也可以過來,但在他們的意識中,陸地進攻才是王道。
海上怎麼運兵?能運多少?
後勤補給不給力,就是無根之萍。
孫可望閉上眼睛,掩飾童孔的震驚,若是仔細看,唯有略顯顫抖的眼皮才展露出其心情。
兩班文武大臣們則紛紛變色。
楊長知則道:「就這麼定了,兩國互為犄角,互幫互助,我王為兄,汝王為弟——」
使臣大喜,滿意而歸。
「陛下——」楊長知待其走後,才拱手說著,以示安撫:
「明國早就對安南覬覦頗深,如今收復,也是應有的道理,畢竟也有兩三年了。」
「我知道。」孫可望緩緩地睜開眼,臉上的褶皺卻沒舒展開,眼眸中滿是深邃:「兩年多才收復安南,這是紹武吝嗇的緣故。」
「只是,朕不知道,紹武的胃口到底有多大……」
楊長知沉默不語。
他們兩人沒說話,剩餘的一些文臣武將自然也不敢妄言。
「陛下,如今滇國十數萬兵馬,明人相距數千里,即使要滅了咱們滇國,也得崩掉其幾顆牙來。」
「明人沒那麼傻。」
「你說的對。」孫可望露出一絲笑容,立馬就驅逐了殿中的陰霾,驟然就晴朗了許多。
「首輔有心了。」
不一會兒,文臣武將們走盡,只餘下君臣二人。
「首輔,我孫家的江山,什麼時候才會徹底的穩固?」
孫可望沒了剛才的鎮定,反而迫不及待問道,眉目中滿是急切。
「陛下,待滇國的讀書人超過十萬時,那就安穩如山了。」
楊長知認真道。
孫可望聞言,有些牙疼。
滇國如今的人口,也就是控制在滇國朝廷的百姓,約莫四百來萬。
十萬讀書人,十分之一的男人都是讀書人,這沒有百年的時間是貫徹不了的。
他哪來的那麼多時間?
「不行。」孫可望搖頭,盯著他的首輔:「我等不及了。」
「明人也不會給咱們這個機會。」
說著,他站起身來。
昔日魁梧的身軀,漸漸句僂,那股將軍肚也消散泰半,只是一個略顯胖的老頭罷了。
年歲,已經成了他最大的敵人。
甲子,能有多少人能活到這個歲數?
五十三歲的孫可望,已經感受到了死亡的逼近。
如今他最大的願望,就是徹底安定滇國,讓自己的子孫後代永久的統治滇國,繁衍生息,世代不絕。
「我意,效彷紹武,將子孫給分封出去,成立藩國。」
「陛下,那,明之靖難不遠啊!」楊長知慌忙道。
「我知道。」
孫可望點頭,抬目看向遠方:「滇國還有近一半的土地是由土司管理,朝廷將來的敵人就是土司,而非藩國。」
「將藩王替代土司,豈不更好?」
「可是——」
「況且,靖難之役再怎麼變,也不過是明太祖的後裔血脈罷了。」
聽到這,楊長之只能嘆服。
他有什麼辦法能夠制止為後代子孫計較的君主?
就在他有些傷心落寞之時,這位年邁的滇王則繼續道:
「派遣使臣去北京吧!」
「稱臣雖然屈辱了些,但也是不得已而為之,這件事一定要去做的,越早越好。」
孫可望露出一絲難言的笑容:「即日起,陛下、聖諭這些詞彙也都改了吧,得符合規制才行……」
楊長知愕然,這轉變的也太快了吧!
……
而在北京,依舊避暑的皇帝,終於等來了安南的消息。
一時間,他老懷開慰。
「交州,河內。」
皇帝點點頭,欣慰地笑了:「秦王總算是成熟了,越來越有一國之主的手段和氣派。」
秦國的根本在於大明,故而只能緊緊靠近大明,才能在安南紮根。
同時,徹底扭轉安南的語言、文字、史書、制度,必然是個長期的過程,其中不能有折扣。
而藩國這點就能比流官強。
「著令,戶部撥出五十萬與秦國,為秦國賀。」
言罷,皇帝又道:「快,給朕沐浴更衣,朕要去告祭太廟,得讓祖宗們知道這件大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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