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絕不能答應!」
劉宗敏骨子裡的桀驁發作,揚聲道:「湖廣本來就是咱們的,奪回來是應該的。」
李自成斜瞥了他一眼,昂首道:「這是自然,我李自成走南闖北,從未怕過誰,豈能受這個威脅?」
「但,大丈夫能屈能伸,如今吳三桂肆虐陝北,我之家鄉就在那裡,為了家鄉的父老鄉親,只能委屈我一些了。」
「等驅逐了吳三桂,某就教訓這位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輕人。」
一口定下,劉宗敏無言以對。
他老家也在米脂,陝北,縱容吳三桂肆虐家鄉,他說不出來。
「回信給朱誼汐!」
李自成獨目中散發著精光:「我願與他和睦為友,甚至,若是他願意歸降,咱不吝嗇江南之屬。」
南京朝廷如此一來,反倒是幾方勢力中最雄厚的,離間削減,也就理所當然了。
……
北京城。
大年三十剛過,但整個北京,卻毫無年味,往日的鞭炮聲聞聽不了幾響,只有偌大的內城,才散發著些許的喜氣。
無他,自滿清入京後,內城的百姓、勛貴,全部被移出,充當了八旗貴戚的屋舍。
即使將八旗填入,內城依舊空蕩蕩,零星的年味,也只是從幾家漢官中散發出來。
「老爺!」
洪承疇驚醒,抬頭一望窗外,天空微微泛白,一旁的丫鬟忙過來服侍。
偌大的宅院,乃是前明皇親國戚的所在,入京就賞給了自己,沒有家眷,充斥的都是賞賜的僕人。
洗漱,用餐,冷冰冰的,毫無年味。
這時,洪承疇忽然又想起來福建的家人,自己的母親飽讀詩書,是個守禮知節的人,若是知曉自己降清,怕是不好。
而且,福建風氣保守,讀書者眾,恐怕家鄉再也容不下自己了。
想到這裡,他不由得感到頭痛。
過年的喜慶,早就無影無蹤。
前明時,年假只有五天,滿清入關後,也直接遵循。
只不過,滿清漢化不深,勛貴們對於漢節不置可否,多爾袞也不過是蕭規曹隨罷了。
乘著馬車,緩緩的來到了皇城。
朝堂上,小皇帝坐龍椅,攝政王多爾袞則坐一旁,氣勢全開:
「對於圈田一事,有司務必重視,春耕之前一定要完善。」
「是!」戶部尚書應下。
所謂的圈地,即去年十一月份,為了養活入關的八旗子弟,多爾袞頒布圈地令。
命給事中御史等官履勘畿內地畝,從公指圈。
即跑馬圈地。
一是將近京肥沃土地圈給清貴族,另外,圈山海關以外地讓農民耕種叫「圈補」。
二是原來圈占地離京太遠,或因「鹼鹽不毛」地,來補還近京被圈農民叫「全換」。
三是凡明王室所遺留皇莊各州縣「無主荒田」,一律劃歸滿洲貴族和八旗官兵,叫「圈占」。
這就是滿清的第一次圈地。
凡近畿之土地,幾乎全被滿清八旗占據,而多爾袞的正白旗,占據的份額最大。
而土地上的百姓,則大量淪落為佃戶,農奴,苦不堪言。
圈地令的產生,也是必然。
八旗貴族們擁有權力,而八旗兵卒則需要土地來供養,總不可能拿遼東的農莊吧?
在滿人盈朝的情況下,沒有人敢反對。
這種事實,只是小補罷了,是滿人自己的事,洪承疇不敢多嘴。
哪家的朝會聊正事?
朝後,洪承疇受到了多爾袞的接見。
只見,多爾袞坐在皇帝專有的書房,大搖大擺,毫不拘束。
洪承疇甚至聽聞,這位攝政王,甚至搬到了皇宮之中居住,對外的理由就是更好的處理朝政。
在小皇帝不懂事的情況下,誰能說什麼?
再說,小叔子與嫂子不得不說的故事,在滿清著實不少,屬於風俗殘留。
「洪先生!」
多爾袞對於洪承疇一直很尊重,重用。
與皇太極對其諮詢而又提防不同,多爾袞以洪承疇仕明時的原職銜任命他為太子太保、兵部尚書兼都察院右都御史。
並且,入內院(相當於內閣)佐理軍務,授秘書院大學士,成為滿清入關後的首位漢人宰相。
「攝政王!」洪承疇受寵若驚,忙回禮。
內院大學士范文程也與他相互回禮。
「此番召二位來,實乃有大事。」
多爾袞嘆了口氣,讓人將軍情發下。
洪、范二人見之,為之一驚,臉色蒼白。
只見,其上寫著,豫親王兵敗身亡,孔有德、耿仲明二人狼狽而逃,南下潼關的五萬,歸來只剩下數千人。
更為重要的是,鑲白色損失慘重接近覆滅,兩個漢軍旗接近全亡。
這是滿清起兵以來,第一次遭受如此重創,可謂是石破天驚。
「耿仲明上書稱,偽王朱誼汐,身負數十門紅衣大炮,其他的火器也極為犀利,鎧甲頗多,與其他明軍迥異。」
「實乃大清勁敵。」
多爾袞顧不得對弟弟進行哀傷,臉色凝重地說道。
「南京明廷再立,又有如此的強軍,著實非同小可。」
范文程皺眉,開口道。
「王爺,南京朝廷與那朱誼汐,隔閡深重,兩者不可等同。」
洪承疇思量道:「唯一所慮的,乃是湖廣的偽豫王。」
說著,他拱手道:「朝廷得與南京虛以委蛇,著重進攻李自成,以及湖廣。」
「鑲白旗深受重創,陝北那邊恐怕是獨木難支!」
「你說的沒錯!」
多爾袞沉聲道:「闖賊不可小覷,漢人更不可輕視,多鐸就是犯了這樣的錯誤,以為紅衣大炮在手,就目中無人。」
「洪先生,主持中原戰事,須得一知兵之重臣前往,依我看,此事非你不可。」
范文程一楞,看著洪承疇,不曾想,此人倒是如此深受信賴。
不過想來,也是不得不為。
八旗啃不下中原,那就只能讓漢人打漢人,北京須彌也離不開攝政王。
洪承疇自己也頗為感觸,轉轉悠悠又回到了原點,督師中原,怎麼那麼熟悉了。
接下重任後,洪承疇離開了皇宮。
這時,整個內城一片縞素。
數千鑲白旗死傷,數千戶辦喪,哭泣聲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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