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湖廣,春意盎然,暖風徐徐,濕冷了幾個月後,泥濘地面也開始干固,有利於商賈的同行。
布穀鳥吱吱地叫個不停,幾隻新燕尾銜剪刀,暢快地飛躍著。
雜草叢生道路上,一輛牛車,在數百騎兵護佑下,緩緩地行進著。
朱誼汐看著一旁倦怠的孫萱兒,不由得笑道:「你要是累了,就休息一會兒吧!」
「沒什麼!」孫萱兒忙抱起大腿,小心地捶打起來,幫助豫王殿下舒緩疲倦。
見此,朱誼汐也沒有再說什麼。
從巡視軍隊,到地方,奔波勞累,其中的辛苦難以言表。
「官道也是該修修了。」
透過窗簾,略顯顛簸的牛車,讓豫王頗有些煩躁。
從崇禎年間開始,地方的官道越來越廢馳,而伴隨著驛站的漸漸取消,各地往來更是堵塞。
龐大的大明,從中央到地方,消息很傳遞,所依靠的就是一個個驛站,驛卒,不然中央朝廷就是聾子,瞎子。
從而促使地方坐大。
除了廢除驛站,崇禎皇帝還廢除了太監監軍制度,讓文人監軍。
皇權的威望在軍中逐漸消散。
越想這些,朱誼汐有些煩躁,崇禎皇帝的騷操作實在太多了。
「殿下,到了!」
車外,十三輕喚道。
「嗯!」
走出牛車,一股春風迎面撲來。
眺望之,只見一座農莊,四面柵欄,數十名殘肢斷臂的軍人,身體站的筆直,在門口列隊歡迎。
「卑職叩見豫王殿下——」
領頭一人,眼眶通紅,含著淚,高聲喊道。
「辛苦了!」朱誼汐點點頭,看著男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這裡是襄陽府規模最大的軍屯之一,足足有千名俘虜,百名殘兵,以及五萬畝土地。
當然,也是襄陽城附近最大的糧草供給。
男人叫朱滿倉,秦藩宗室之一,也是軍中少有的宗室,他右耳失聰,又斷了兩個手指,索性就安排到了軍屯。
「殿下,屯裡準備育秧,過兩日就會插秧了。」
朱滿倉樂滋滋地說道:「水不缺,人不缺,屯裡今夏,起碼能上繳兩萬石糧食。」
「不錯!」
朱誼汐點點頭。
屯田,尤其是軍屯,乃是廣積糧的一部分,亂世中必不可少的措施。
大量殘渣一般的俘虜,強迫性的進行軍屯種地,不僅能夠合理的安置、馴服他們,還能為幕府積累糧食。
投目望去,只見那些俘虜們,皮膚黝黑,眉眼中滿是膽怯、畏懼,狠厲氣息已然消散。
滿意的點點頭,豫王輕聲道:「壓抑太多也不好,告訴他們,規規矩矩的待上五年,到時候就會自由。」
「這豈不是太便宜了他們?」
朱滿倉忙道,神色有些恐慌。
其實他心中更是擔心,要是沒了這些俘虜,他們這些退伍的老兵又該怎麼辦?
「俘虜會有的,不急。」
豫王不置可否地說道。
他緩步走著,昂貴鹿皮靴接觸著地面,濺了幾點泥巴,他不以為意,繼續踩踏著。
不遠處,豆苗密集,連綿數千畝,一眼竟然望不到邊。
「參謀司讓咱們種的。」朱滿倉道:「說是磨的豆油,豆渣,軍營里都想要,所以就讓咱們種了許多。」
「給錢了嗎?」
「參謀司要的,不要錢的。」
「嗯!」豫王點點頭:「賬本要做好,來往的東西都要做好記錄。」
肥料什麼的不急,在現如今地廣人稀的湖廣,能將荒地種起來,便是不錯的了。
抬目而望,只見一旁的河道旁,水車,筒車一應俱全,水磨更是吱吱地轉悠著,為水稻脫殼。
另一邊,一顆顆的果樹,正在茁壯成長,結出顏色鮮艷的花朵,顯得格外的漂亮。
孫萱兒望著,一時間都有些痴了。
「果實是來釀酒的。」朱滿倉解釋道:「屯裡不僅可以釀酒,種了糯米能釀醋,大豆還可以釀醬油。」
「軍屯成莊園了。」
朱誼汐笑了,感嘆道:「照你這般發展下去,軍屯不僅自給自足,甚至還能賺大錢呢!」
柴米油鹽醬醋茶,除了茶與鹽,基本上都能提供,這軍屯,還真是讓人大開眼界。
好處很明顯,能夠提振市場,增加供給量,從而讓市面物資更加的豐富。
但劣處也很大,照這樣發展下去,軍屯利益太大,尾大甩不掉,反而成了某些人的牟利工具。
顯然,參謀司需要對軍屯進行更加細緻的管理。
印象中,軍屯只能產糧的固化思維,可要不得。
農業果然是根本,其一旦成熟,商業自然也就發展起來。
草草的看了一遍,朱誼汐就離開了此處軍屯。
大大小小的軍屯,星羅棋布的分布在襄陽城附近,按照參謀司的預計,弘光元年的夏收,起碼能上供百萬石軍糧。
在湖廣狼藉的情況下,軍屯就是幕府最大的一筆收入。
回到襄陽,勞累數日的豫王殿下斜躺著,隨口問道:「四川今夏能上供多少賦稅?」
「扣除地方留用,約莫能有百萬石。」
「什麼?」
朱誼汐瞬間挺起,他著實驚了:「軍屯才多少,就有百萬石,四川一身,數百萬人,怎麼才那麼點?」
「殿下,您免了三餉,有這些就不錯了。」
趙舒無奈道:「崇禎年間,四川一年也不過百萬石,今年夏稅若能收百萬石,已然是燒高香了。」
「四川的徵稅,也得改革。」
朱誼汐抬起頭,氣惱地說道:「三七分,一定要三七分,絕不能任由其亂來。」
明朝的稅收,地方徵收後,預先計算來年的支出,截留下預算部分,其餘的才上繳國庫。
其彈性很大,對於地方衙門很友好,但對中央財政就很難了,因為賦稅額度不可控,很容易超支。
湖廣地區已經改革,幕府與地方三七分成,勉強算是公平了。
當然,這對於湖廣等比較富庶的地區適合,而雲南、貴州等地本就貧瘠,不僅不夠,還得朝廷補助。
「那就今秋施行!」趙舒輕聲道:「夏收可不能耽誤。」
「王應熊應該會識趣。」
朱誼汐略帶深意地笑道。
「對了,張慎言答應了嗎?」
「其已經應允,只是不知殿下打算怎麼安置他。」
「安置?」豫王思量起來,瞧著趙舒神色自若,輕聲道:「幕府中沒有高職,索性就安置在王府吧。」
「豫王府左長史,隨身諮詢。」
「正當合適。」趙舒莫名地鬆了口氣,露出一絲笑容,奉承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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