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季節來臨,草長鶯飛,小河之中源源不斷地流淌著清澈的水流,隱隱約約能看到幾隻小魚在翻滾。
河流兩邊的樹木上,蟬鳴聲不絕,不時的流下幾滴水,讓過橋的農夫們不覺抬頭。
十來個黃髫孩童,以大帶小,在河流中玩耍,不時的翻起石頭,找尋那小蟹。
偶爾還能抓幾條小魚,捧在手心裡捨不得放開,找哥哥炫耀。
而這個時候,大孩子則在岸邊掏空了一個洞,打磨多時的光滑小石板架在上面,滋滋發響。
原來下面正燒著火。
孩童們識趣地扳樹枝,乾草,源源不斷的投入其中。
一些雜魚,蟲鳥等褪毛清理乾淨後,在石板上面烤著,散發出誘人的香味。
按照順序,大傢伙輪流吃著指頭大小的肉,一個個留著口水,別提多高興了。
這時候,河上,那鎮上黃老爺為兒子考中秀才而修的石橋,也就是秀才橋上,一個十三四歲的孩童急促地奔跑著,腳上的草鞋都出了洞了。
「生了,生了!」
這一生吶喊,把橋下烤著雜魚的孩童們驚到了,他們紛紛抬起頭,然後三下五除二地滅掉火,藏起石頭,三步並兩步地跑上岸,向著村子的方向而去。
這時候,在村東頭的田地中,已然是一片繁忙。
小麥種下之後,鎮壓,拔草,澆水,可謂是忙碌異常。
基本上是一家大小全上陣。
而小孩子則腿腳都不利索,別拔錯苗了,故而就是玩耍的時候。
這時,正埋首于田地間的陳大頭,突然聽到「生了,生了!」這喊叫,立馬一哆嗦,扛起鋤頭就跑。
附近的一些農夫們,黢黑的臉上也滿是好奇,糾結良久才緊隨而去。
一時間,烏泱泱的幾十號人,朝著村子跑去。
片刻後,沿著一條小徑,眾人來到了一處小院。
在院落的拐角處,一處柿子樹下,一個豬圈則壟起,木頭挖的食槽則長達三尺。
而此時,豬圈裡鋪著一層秸稈,一頭花白色的老母豬則躺著,十來頭只小豬正哼哧哼哧的吃著奶。
一群村民們圍著母豬看得津津有味。
陳大頭看到妻兒在旁邊貼心照顧著母豬,忍不住流出了欣慰的笑容。
「大頭,這豬崽你讓我一頭如何?」
「沒想到,這母豬真壯實,長到了兩百多斤,白花花的也漂亮……」
「過的崽也多——」
一時間,大傢伙激動不已。
對於母豬過崽很多,他們倒是不驚訝,唯獨這母豬的體型,太讓人饞了。
要知道,尋常家中的黑豬,一年餵到頭,撐死了也就一百五六十,而這大母豬,半年就已經兩百來斤了。
多了四五十斤肉,時間還少了一半。
且一看就是肥肉多,瘦肉少。
本地的土豬肥肉可少的很。
在這樣的年歲,肥肉自然比瘦肉吃香。
陳老頭叉著腰笑道:「我這豬,可不一般,我小舅子在皇莊裡幹活,那裡賣的豬崽子,我找機會讓他抱來的。」
「你想想,就連皇帝他老人家都養著白豬,吃這白豬肉,這還沒個好?」
「半個月的功夫抵以往的一年,這可是好豬呢!」
這一番話,自然得到了眾人的認同,大家紛紛點頭,讚嘆皇帝家的豬就是好,非比尋常。
然後問起來價格。
陳老頭瞥了一眼另一個豬圈還在拱食的公豬,伸出了五根手指:「五毫錢,就能保一頭回去!」
「要麼就是五斗糧。」
「太貴了!」
眾人面帶苦色。
在這個青黃不接的時候,糧食精貴的很,糧價也攀升到了一石一塊銀圓左右。
這些年來雖然太平,但架不住家家都生育,存的再多,也耗去了。
「陳大頭,那麼多隻豬崽,你也養不活呀,還不如賣了去,留著你就虧大發了!」
這時候,村頭的陳麻子忍不住道。
眾人也紛紛配合起來壓價。
十頭豬崽,他頂多留兩頭,剩餘的八頭賣三四斗,起碼也有兩石糧食,再時日也能輕鬆不少。
最起碼兒子能讀書,筆墨紙硯也能買了。
「好,三斗五升,少一兩都不行!」陳大頭咬著牙道:
「這可是上好的白豬,今個養了,就能殺年豬了,到時候可賺大發了!」
「市集上一斤肉,可值十文呢,過年起碼漲到十二文!」
這下,所有人都沉默了,開始計算著獲利多少。
如果說真的半年能夠養兩百斤,那起能賺兩塊銀圓。
除去三斗五升糧,再加上投餵的草料,淨獲利能達一塊多。
一年到頭種地都不一定能夠賺難麼多呢!
一時間,眾人心情激盪!
這時候,就是看關係遠近了。
關係越好,就能拿到手。
見大部分人滿臉遺憾,陳大頭則勸解道:「我聽我那小舅子說,等過上兩個月,在夏收的時候,皇莊那裡還能賣崽子,到時候我幫你們問問!」
回家的路上,眾人嚼著舌頭,對於白豬讚不絕口。
半年抵黑豬一年,這得省去多少的糧食和精力啊!
而不遠處的市集上,一處肉鋪。
隨著人口的滋生,整個北方恢復到了往年的熱鬧,雖然沒有到達趕集日,但市面上依舊繁華。
「啪!」
一塊上好的五花肉被秸稈吊著,重重的甩在了肉板上。
黑臉婦女插著水桶腰,罵道:「張胖子,你這肉豬怎麼是白的?是不是得了什麼病?」
「我兒子不懂事,老娘可不是那麼容易騙的,真是喪良心,我在你家買了多少年的肉,還來前我……」
張大榮臉上掛著兩片肉,袒露胸脯中的密毛,大肚子挺起圍裙,好似七月懷孕一般,沒有辜負他那屠戶的職業。
見到女人這般顏色,他把殺豬刀往案板上砍,抬起右腿架上木墩:
「別瞎扯蛋,老子的肉正宗著呢!」
「瞧你那沒見識的樣,這可是白豬,從皇莊裡流出來的大白豬,北京城早就吃開了,縣城也上了,就你著沒見識的不識貨。」
「我跟你說,這白豬肉一斤可得十二文,我看你家是老顧客,白照顧便宜了些,別不識好歹——」
這番對話,惹得市集上的行人紛紛注目。
而他們的目光,則完全對準了案板上的豬肉。
那白色的豬皮,極其顯眼。
這與往日的黑豬肉完全不同,就連豬毛都細少了些。
當然,那嘟嘟的肥肉晃悠著,尤其是稀少的五花肉中帶著那麼多肥肉,著實讓人難以置信。
這肥肉也太多了!
「什麼,皇莊?」
「皇帝老子也吃這個?」
詫異聲中,白豬肉賣的很快。
黑臉悍婦也不得不拎著肉灰溜溜而走,不過她也不罷休,非要了塊骨頭回去燉湯喝。
忙活著生意,張屠戶也沒管他。
市集上的熱鬧只是冰山一角,偌大的順天府,早在去年開始,就大規模地售賣豬崽,從而對鄉村的豬種進行優良改造。
而這豬,自然是約克大白豬和本土黑豬的雜交而成的新品種。
說是白,只是相較於以往的黑豬而言罷了。
綜合了黑豬和白豬的特點,這新型白豬耐活,不易生病,同時又出攔快,顯而易見的受到所有人的喜歡。
不過要說是缺點,也是有的,那就是挑食了些。
即與普通的黑豬不同,它不愛吃人的排泄物,而是鍾意吃草料,以及小麥麩等。
對於農夫們來說,卻是不大不小的缺點,但在朱誼汐看來,這確實優點了。
實話實說,排泄物沒有營養,這也就造就了土豬養一年到頭,七八十斤都是等閒的原因。
這也是為啥普通人吃豬肉,而貴人們則吃雞鴨魚肉,牛羊。
朱誼汐從玉泉山而出,看著這汐排排的豬圈,不下百頭豬,著實感到高興。
豬的發情期很早,七八個月就能生育了,與本土的優良黑豬雜交,僅僅是兩年工夫就得到了優良品種。
初看來,這白豬與約克豬相比,不及其白,反而多為粉白,以及黃白色,更顯得自然一些。
「陛下,順天府大小二十八個皇莊,都在培育這白豬,多得三五百頭,少的百來頭。」
內務府大臣段夢書急皇帝之所急,見皇帝未言語,但他還是強行忍著臭味介紹起來:
「從去年開始,就陸續變賣豬崽入民間,同時大量的肉豬也賣出,吃上白豬肉的不在少數。」
朱誼汐點頭,對於內務府的成績表示認可。
「白豬半年即成,最次也能是一百三四十斤,而餵的好飼料,兩三百斤也是等閒。」
段夢書繼續說著昨晚背的詞,遊刃有餘:「皇莊中大傢伙都喜歡養白豬,相較於黑豬,這傢伙比較溫順。」
本土黑豬的優點眾多,但有一項鮮明的特徵,那裡是野性強。
因為它根本就是野豬馴化而來,鼻子長,只要在野外流浪個幾個月,就能變成真正的野豬,大獠牙分分鐘就能長出來。
所以在古時候,茅房經常跟豬圈在一起,有時候黑豬性起來,直接在你上廁所的時候啃下半邊屁股。
肥頭大耳的白豬相較於就比較溫順了,看上去憨厚老實的。
朱誼汐不置可否。
但凡是豬,哪有幾個溫順?
只不過是外表欺騙而已。
不過對於白豬的本土化育種普及,朱誼汐是高興的。
就像他一直以來秉持的那樣,持續不斷的活躍鄉村經濟,從而維持住脆弱的小農經濟。
在沒有工業化和肥料的時代,小農經濟是不可避免的,也無法替代的,如此就只能強化。
而豬種的優化,正是其中重要一環。
吃完這幾十年來他一直是養尊處優,但對於農村的關注不減反增。
他深刻的明白,雞,鴨這種只能改善伙食,而大型牲畜,牛生產太難,只有豬最為合適。
生個十幾胎都是正常。
豬體型大,產肉快,可以極大的改善農民的困境,甚至促進肉類在鄉村的普及。
多養一頭豬,或許能救一個普通家庭一命,供養兒子讀書改變命運……
所以黑豬,雖然是本土的,但也只能陸續淘汰了。
一如後世那般,白豬一統天下。
「對豬的病災可得防治好!」
朱誼汐認真道:「這白豬到底比,不過咱們的黑豬,嬌嫩了些,可得好好照顧。」
「是!」
段夢書忙點頭。
「多久能夠普及到整個河北?」
突然,皇帝把他問懵了。
「這,約莫十來年吧!」
段夢書誠懇道:「皇莊集中在順天府,故而速度就能快些,而河北的皇莊較少,只能慢慢來!」
「依臣之見,不如先從東北開始。」
「哦?為何?」
「陛下,東北的勛貴田莊雲集,而且還有許多的皇莊,白豬必能迅速普及開來。」
「遼東濱海,到時候等白豬大增時,就可跨海運到山東、河北,能節省大量的時間……」
朱誼汐點點頭,誇讚了一句:「甚好,就這麼辦。」
「你去弄吧!」
段夢瑤書欣喜地應下。
皇帝能交代任務,就是對他的信任。
……
此時,察哈爾,汗帳區。
相較於其他蒙古之地,察哈爾與他處不同,這裡擁有著約兩萬帳的汗帳牧民。
他們全部都擁有自己的草場,而沒有任何的貴族剝削,完全做到了人人平等,唯一的主人只有皇帝。
他們不需要向貴族,或者朝廷低頭,直接聽命於皇帝,甚至不用繳納賦稅。
皇帝對他們也頗為信任,大內侍衛每年都會從其選拔精英入京。
同時,藩王們離開時,也樂意從汗帳篩選騎兵入伍,帶去之藩。
例如遼王,他在整個草原選拔了三千騎兵,而汗帳就占據了一千。
越王去蝦夷地,同樣選了五百帳。
深得信任的他們,也大量出產蒙官們,去治理那些草原地區,由此幾乎是家家富貴。
「這是什麼?」
草原上,百戶官們押運著百來頭黑白相間的奶牛,路過的牧民們紛紛表示驚奇,忍不住圍觀起來。
百戶官穿著綠色的蒙式官袍,他也不囉嗦,直接解釋道:
「奶牛!」
說著,他直接抓住了奶牛的把柄,捏起來:「這產奶大著呢,光吃這個奶,就能撐死人。」
「一頭奶牛,抵得上十頭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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