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會,朱誼汐並不陌生。
實際上在湖廣幕府時期,他當時還是豫王的時候,執行的是先軍政策。
在利用陝商控制了商業時,就是以行會為嚮導。
行會與商會不同,商會是小規模利益共同體,而行會是控制了整個行業。
也是如此,糧商行會建立後,湖廣的物價立馬穩定了;生鐵行會建立後,生鐵產量不斷增高;酒水行會後,幕府徵收了大量的賦稅供給軍用。
但隨著他去往南京,登基稱帝之後,大規模行會就逐漸取消,商會成為主流。
畢竟這有礙於公平競爭。
而在西方,行會則是中產階級和商人們保持財富和獨立的憑證,佛羅倫薩和米蘭也因此保持自由市,紡織業大興。
朱誼汐眼前的行會,則是地方小規模的行會,壟斷的則是一地的利潤。
楚玉很明白事,低頭吩咐了一句。
很快,三個短衣的大漢就走了過去,將被毆打的男人救了出來,順便還教訓了一番後者。
實質上,他們腰間的挎刀已露出來,地痞們根本就不敢還手,只能任打任罵。
「你是何人?」
端坐在茶攤上,朱誼汐毫無介懷地端起茶杯就喝,雖然苦了些,但也能入口。
「小的見過老爺!」男人被打的鼻青臉腫,恭敬異常。
「怎麼被打了?」
「因為小的沒加入行會,這群人就不允許我去幹活……」
「為什麼沒加?」
「行會要抽取三成的錢!」男人滿臉痛恨道:「每天累得要命才五六十文,他們什麼也沒幹就抽錢了,遇到事也不出面,平常還欺負我們……」
「除了力行,還有什麼行會?」
「據小的所知,京城最大的五個行會,就是力行,夜行,以及菜行,糧行,柴行,個個都有幾千上萬人,就算是衙門大老爺也見到了,也得請客喝茶……」
朱誼汐眉頭一皺,一旁的楚玉心驚肉跳,立馬解釋起來:
「爺,力行是干苦力的,是最卑賤的,也是人最多的,許多外地過來的人都會加入其中,本地也不少,巡警總廳要清理溝渠,也經常讓他們做事……」
「夜行是收集京城百萬人的夜香,人數最少,只有三千來人,但卻是父子相傳,家族相傳,根本就沒有無法容納外人。」
「京城的夜香被他們包了,縣衙倒是輕鬆不少……」
朱誼汐立馬就聽到了明示。
力行的靠山是巡警總廳,管理偌大的北京城,自然需要這些人作為眼線。
夜行同樣如此,他們依靠縣衙來承包夜香,背後自然是縣衙里的官吏,每年的利潤要交上去多半。
「菜行和農行呢?」
朱誼汐來了興趣。
「菜行是城外種地的農夫,他們都有菜地,包括瓜果蔬菜等,都屬於菜行,足有上萬家,專門供給京城百姓,還有大部分的酒樓,背後是勛貴……」
「糧行是負責從戶部收購陳糧兜售的……」
「柴行指的是柴火和蜂窩煤,基本是西門溝的皇商……」
「巡警總廳,縣衙,勛貴,戶部,皇商,各有各的背景靠山!」
這就是小金庫啊!
朱誼汐嘀咕著,眉頭卻一點也沒舒緩。
表面上來看,這些行會的存在增強了朝廷對北京控制力,但實際上卻被侵蝕了權力。
勛貴,皇商等階層,間接控制了北京,施加了強大的影響力。
想想看,勛貴只要斷絕半日供菜,就能讓北京人吃不起瓜果蔬菜。
「附近什麼幫派勢力大?」
突然,楚玉還沒來得及反應,那漢子就隨口道:「應該是菜刀幫。」
「他們還有打行,專門收保護費,挨家挨戶的搜,干買賣的都逃不過……」
東廠提督魏成立馬額頭一黑,膝蓋都快軟了。
錦衣衛與東廠權力兩分,沒有誰領導誰一說。
受限於東廠的條件,故而它的控制力基本在順天府,京城更是重中之重。
而錦衣衛則投射四方,就連藩國也有分支收集消息,權力可謂是難分伯仲。
京城是東廠所管,行會也就罷了,幫派地痞橫行,這口大鍋他逃不了。
「哦!下去吧!」皇帝平靜地說著,讓人賞了一塊錢,這才不急不緩地登上了馬車。
魏成直接跪地。
「京城百萬人,行會不稀奇,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但幫派卻不應該!」
朱誼汐沉聲道:「這等欺壓良善之輩,令人作嘔,百姓們辛苦賺了錢都他們掏了!」
「朝廷輕徭薄賦,就是給他們省的?」
尤其讓朱誼汐氣憤的是這點,盛世紅利期,就他麼給這群垃圾創造財富。
不用說,這群人的背後竟然是有達官貴族做靠山,才會如此的肆無忌憚。
以至於隨便就有人知曉幫派叫何名。
這些年疏忽了北京了。
貪官污吏可是與掃黑除惡並行的,前者且是後者的保護傘。
「讓督察院左都御史來見我,是時候掃除京城官場了。」
朱誼汐隨口道:「床底下那麼多蟑螂,其他地方怕是更多。」
「錦衣衛負責抓人,順藤摸瓜,配合督察院!」
「臣遵旨!」楚玉大喜過望。
有一個出威風的好機會,他自然喜歡。
皇帝一怒,血漂萬里。
幾乎是眨眼間,掃黑除惡風暴就在民間展開,而新成立不久的順天府報,則直接大標題,吹響號角:
惡徒打棍橫行街頭,掃黑除惡勢在必行!
並且鼓勵大家踴躍舉報。
皇帝的一個噴嚏,對於普通百姓來說,可謂是龍捲風。
巷尾的角落中,一名瘸腿的少年低頭啃食著偷來的半塊餅,片刻間就進了肚子。
他警惕地四處觀望,生怕碰到那些尊敬們。
在京城,不允許有乞丐出現。
為了活下去,他自然四川躲避,不惜隔三差五地清洗身子,讓自己更乾淨些。
到了拐角處,聽得那報博士說著:「朝廷這是要把那些幫派分子殺乾淨啊!」
「那是,聽說是皇帝親自下令的……」
「肯定是欺負那些沒背景的,有後台的早就知道消息躲起來了……」
「不能吧,大明公報可是直說了,可以直接舉報呢,還有獎呢!」
「兩位大爺,去哪裡能舉報?」江流兒抹了抹眼淚,壓抑不住心中的仇恨,直接道。
「你?這可不是告御狀!」一人蹙眉道:「小傢伙,你可得想清楚,別把命賠進去了!」
「是啊!」一旁的人贊同道。
「我全家老小都被欺負死了,哪裡還怕這條命?」江流兒咬著牙道。
「好小子,認字不?看到挎著刀,著飛魚服的校尉們,他們就在街口掛旗呢!」
「只要去了,就能告狀!」
江流兒狠狠地點頭。
「這個少年有股狠勁!」
一旁,看著毅然決然地而去江流兒,方勝捋了捋鬍鬚,忍不住贊道。
「爹,這傢伙還是有膽氣的!」穿著裹胸裙的少女,則忍不住道。
「是啊,不知道他會不會下棋。」方勝遺憾道:「這股氣勢如果用在下圍棋上,怕是會有一番境地!」
少女附和地點頭,然後看著少年遠去的背影失了神。
孤寂的影子,仿佛一頭舔舐傷口的孤狼。
附近的行人不自覺地讓了路,讓他獨行。
「就像是戲台上的角一樣!」少女心想:「或許他真應該來下棋!」
少年撇開猶豫的人群,來到錦衣校尉面前,毫不猶豫道:「我要告狀!」
「小傢伙,你是乞丐吧!你可得想清楚了,誣告可是反坐的!」
錦衣衛們不以為意。
他們坐在這一上午了,根本就沒有一個人敢坐下說話。
江流兒狠狠道:「我要狀告當朝益王!」
一瞬間,石破天驚。
看熱鬧的百姓們也紛紛駐足,流出不可思議之色。
錦衣校尉們更是瞠目結舌。
「再說一遍!」
「我要狀告益王,欺壓良善,為了奪我家商鋪,千畝莊園,栽贓陷害,在牢獄之中,我全家遇難……」
江流兒淚流滿面:「這大半年了,我四處躲避,挨家乞食,還得躲避被巡警們抓捕……」
看著他說的話有理有條,出口成章,錦衣校尉們不由得信了八分。
普通的泥腿子可說不出這樣的話。
幾乎是瞬間,消息就飛遍了整個北京城。
朝野震動。
要知道,如今宗室中,雖然當今皇帝有許多兒子,但仍舊以前朝親王占據主流。
除了各種原因而除名的蜀王、代王,肅王、慶王、岷王、沈王、趙王、荊王,崇王,衡王、榮王等十餘王,前朝親王依舊有十餘人。
瑞王為首,主持了宗人府。
餘下的楚王,魯王,潞王等則在京城居住。
益王作為親王,雖然低調,但卻無法溟然眾人。
這是被捅開,如果是在前朝,顧及到了宗親之誼,自然是高高舉起,輕輕放下。
但,這是紹武朝。
一經查實,益王立馬被勒令自裁,保存體面,益王爵被廢,全家遷移至黑龍江。
眾臣雖然震驚,但卻又感覺理所當然。
因為益王這個老小子,曾經在江西建昌自主監國,雖然皇帝當時還沒登基,但已經犯了忌諱了,如今順勢處理,理所當然了。
這招殺雞儆猴果然厲害,京城大地震。
平日裡安穩的巡警總廳手腳大亂,錦衣衛奔走在街頭。
崇文碼頭,早已經收到風聲的菜刀幫幫主張瘦狗,則帶著一家人登上船隻,行走在運河上:
「這京城風頭緊,等過上幾個月咱們再回來!」
幾個親近手下則心有餘悸:「龍頭,鱷魚幫老大被錦衣衛堵在門口,一家老小全部都被抓了。」
「聽說刑部的大牢都住滿了!」
「那老小子讓他走都不停!」張瘦狗得意道:
「仗著自己表哥是侍郎的管家就亂來,他算個屁?管家又算個屁!」
「朝廷抓了好幾個侍郎,郎中!」
船隻順行了幾十里,待到通州碼頭時,忽然碼頭就堵住了。
所有人都得經過查驗才能放行。
這時候,沒有路引的人慌了。
張瘦狗從容不迫,他帶著家人和兄弟上了碼頭,昂首挺胸,挺著大肚子,穿著絲綢,看上去就像一個富家翁。
「兄弟,發生什麼事了?」
忽然,他看到其牽引的大黃狗!
「汪,汪,汪——」其濃郁的血腥味,讓黃狗大吠不止。
一瞬間,他就被包圍了。
「這是怎麼回事?」張瘦狗哭笑道:「校尉,我可沒做什麼!」
「身上那麼濃的血腥,別跟我說是京營的!」
男人冷笑著:「全部抓走!」
這場大搜捕,從京城展開到了順天府,近千頭訓練有素的大狗,憑藉著優秀的嗅覺,抓捕了不少江洋大盜和殺人犯。
不管有沒有記錄,只要身上血腥種,那就必然抓捕。
甚至,順藤摸瓜,許多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逃犯惡人,因為躲避在勛貴高官,乃至於寺廟中逃過一劫,但卻被江湖幫派給出賣了。
原本裝聾作啞的衙門,不得不接受錦衣衛的驅使,闖入府邸,或者寺廟,直接抓捕。
原本在民間掀起軒然大波的掃黑除惡,正式牽連到勛貴和宗教屆。
皇帝大怒,內閣從之。
數十家勛貴被免爵,降爵,乃至於抄家。
圍繞著北京城,吃著圓鼓鼓的上百家寺廟、道觀,也被查破,大量的和尚道士們被押入大牢。
刑部的大牢,短短三天時間,就住進了千餘人,還在持續的增加之中。
不得以借用了京營地一處營寨進行看押。
風波席捲而來,讓整個北京城動容。
錦衣衛卻是欣喜若狂。
查抄的金銀超過百萬,土地數萬畝,商鋪宅院上千家,可謂是大豐收。
內閣都忍不住想分一杯羹,但卻不得不收手。
因為內務府出手接管了。
作為主導這一切的人,朱誼汐對於多少人被抓,其實並不在意,反正是一場大風暴,能讓北京安生幾年。
但軍犬們的大規模應用,卻讓他歡喜。
在警戒上,誰比得過狗?
「不過,大黃奢侈的後宮生涯雖然結束十來年了,子孫後代數百口,已經做出了卓越的貢獻!」
他想起了自己在西安養的那隻狗,預備糧倉的它,在最窮困潦倒的時候跟在自己身邊不曾離去。
「軍犬得形成規模,然後再有警犬,誰會逃脫得了?」
胳膊酸痛,靈感枯竭,抱歉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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