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秦國是濕潤的,但相較於雨季,又顯得更為適宜人類的活動。
在距離雨季只有一個來月的時間,整個福清村迎來了一年中最重要的清明節。
福清鎮位西貢府之北,聚集了三千餘人,五百餘戶百姓,他們都來自於福建的福清縣,故而以縣命之為鎮。
這一天,天蒙蒙亮,福清鎮以及附近的村落,就已經忙活起來,街道上人影幢幢。
「阿多,阿多!」在姐姐的一聲聲叫喚中,阿多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不得不掀開肚子上的毯子,從竹床上起身。
「阿姊,天還沒亮呢!」阿多忍不住抱怨道。
「等天亮,阿爸就得拿竹子打你屁股了!」姐姐笑著說道,給他穿好了草鞋。
一旁黑白相間的狸花貓,則在床腳逗弄著一條指頭細的小蛇,津津有味地玩耍著。
「哦!」阿多小臉一繃,立馬就起了身。
床上的稻草枕頭都被他甩飛在地。
阿多來到大廳,就見阿娘正踩在椅子上,拿著柳樹枝插在屋檐。
他急忙過去幫忙,扶起椅子。
在院子裡,兩個姐姐見他起來了,立馬將編制好的柳環戴在他頭上,笑嘻嘻道:「清明不帶柳,生來便黃狗!」
「好了!」這時候,阿娘從椅子上下來,揉了揉腰:「去做餅菜,待會還得敬祖宗呢!」
這時候,勞累一夜的阿爹這才從屋子裡出來,手中拎著一串的金元寶,以及大量的扇狀的黃紙,香燭等。
而令阿多驚奇的是,那籮筐中一張張的清明旗。
有一張紙剪裁而成,拎著頭,就能成為寶塔狀形狀,頗為好看。
「走吧!」阿爹對著阿多腦袋就是敲了敲,指著屋後道:「跟我去拜祭一下屋主!」
「阿爹,我還沒吃飯呢!」
「回來再吃!」
阿爹毫不猶豫道。
旋即,阿多拎著客廳中早就備好的竹簍,裡面是米酒,一小碗米飯,一杯茶。
父子二人就這麼走著百來步,在屋後的竹林中停了下來,一處孤墳矗立。
阿爹就拿著刀割起了雜草,對於亂長的竹子也是胡亂拉扯。
眨眼的功夫,孤墳就齊整了許多。
阿爹將清明旗放置在墳頭,拿塊石頭壓住,然後又用竹竿畫了個圈,將黃紙蠟燭放入,再用石鐮點花。
「呼呼——」黃紙燃了起來。
「跪下!」阿爹撒了茶,酒,然後又把米飯放置。
父子二人磕了三個頭,這才起身合十拜了拜。
「這本是咱家屋子那的墳主,咱們占了人家的地,還挪了個位置,這是天大的恩德,你得像祖宗那樣的拜。」
阿爹摸了摸其腦袋,灌輸著知識:「死人是不能得罪的,咱們每年都清明、中元,過年都得過來拜拜,保佑我一家風調雨順,保佑我兒成才,好好讀書……」
囉嗦了一陣後,將酒茶飯又帶走後。
阿爹看了黃紙燒了差不多了,這才熄了火離去。
回到家中,正好是飯熟了。
潤餅菜,實際上加潤菜餅,米粉製成的薄餅,捲起肉、菜、飯,吃起來津津有味。
阿多餓極了,一口氣吃了三張才飽。
這時候,慢條斯理吃著餅,阿爹則忍不住道:「當年在老家,一天吃兩餐,肚子餓的咕咕叫,來到秦國後。才填飽肚子,一日三餐了!」
「這好日子,就跟神仙過的一樣!」
阿娘眯著眼睛笑著,對於一家人吃得如此開心,也感嘆道:「誰說不是,這日子長久下來就更好了。」
這時候,三個姐姐則同樣吃著,說著悄悄話。
天亮了。
「走!」阿爹帶著阿多,拎著黃紙香燭,以及那一迭紙旗,阿多則拎著酒菜米飯,跟在身後。
走了不到百來步,父子二人就來到了一處院落。
此時這裡已經聚滿了人,大傢伙都是男丁,挑的黃紙,拎著米飯,有說有笑的。
所有人都來自同一家族,五代以內的血緣關係,導致關係親近的很。
「咳,都到齊了?」
好一會兒,在屋內走出一老漢。
「阿公,都到齊了!」
「那就好!」老人笑了笑,露出開心的笑容:「這是咱們家在秦國的第十年,算得開枝散葉了,繁盛的很。」
「但日子過得好,全是祖宗保佑,可不能疏忽了!」
言罷,他指著身邊的大漢道:「阿孝,這次你帶路,讓大家去上墳吧!」
「是!」阿孝明白責任,以及未來族長的重任,鄭重點頭。
旋即,阿多與另一個相同年歲的男孩馱著竹竿,竿子上掛著白旗,偌大的黑字:「陳」在其上。
後面,幾個漢子抬著紙馬,紙人跟隨著。
最後則是跟著敲鑼打鼓的一群人。
大傢伙也只是走了兩三百步,出了村子,來到了一處墳地。
短短十二年,這裡已經起了三五十座墳,都是他們的親人先人。
畫圈,撒酒茶,擺放米肉。
在新任族長的帶領下,所有人叩拜起來。
接著就各自散開,祭拜自己的先人。
阿多看著眼前的三座墳,感覺很是熟悉。
木碑上的字中,上面書寫著子孫中有他。
「爹,娘,大哥,我又來看你們了!」
阿爹眼眶濕潤,放下紙旗,擺放酒菜,帶著兒子磕頭起來。
雖然是衣冠冢,但他卻格外認真。
祭拜結束後,所有人開始了除草活動。
墳墓立馬就乾淨整齊了。
接著眾人又走向了祠堂。
一路上沉默的老族長,此時卻頗為激動,花白的鬍鬚顫抖著:
「咱們陳家來自於福清縣,在紹武十四年遷移到了秦國西貢府,當時全族只有寥寥二十來人。」
「吃不飽,穿不暖,如今全族都成家立業了,男丁超過百人,已然不下於在福清的族人了!」
「但人不能背祖忘宗,祖宗才是咱們的根,先人的恩情一輩子還不了……」
介紹起陳氏的來歷,老族長可謂是滔滔不絕,氣勢十足,一點老態都沒有。
阿多年年聽,都快背下來了,他扯了扯阿爹的褲子:「阿爹,福清在哪?」
「在福建!」
「福建又在哪?」
「在大明!」
「大明是什麼?」
「大明是咱們的根,你阿爹在大明,祖宗們都在大明!」
意識到很難解釋,男人只能硬著頭皮道:「秦王是大明皇帝的兒子,秦國是大明藩國!」
「哦!」阿多似懂非懂,他當然知曉秦王的身份,那是極為尊貴的身份。
大明皇帝比他還尊貴,那還得了?
河內。
紹武十六年在西貢紮根,紹武十七年滅阮氏,十七滅鄭氏,三年時間再次統一了安南,建立起了秦國。
近十年的時間,秦王的勵精圖治,輕搖薄賦,攜帶大軍滅了寮國,文治武功達到了巔峰。
歷史在安南歷史上,也無人能匹敵。
正如紹武皇帝在國內威勢日隆,秦王朱存槺同樣如日中天,朝野無人可匹敵。
此時的首相已經換成了毛復,次相為劉玄初,群相則是本地人李時榮。
在秦國這個旗幟下,無論是漢人,還是土著,都聚攏在一起為秦王效力。
國勢日盛。
昔日建設的秦王宮,也日趨雄偉,宮殿三十餘,屋舍三百餘間,占地超過三百畝。
河內城的人口,超過了五十萬,是整個南洋地區第一大城。
毛復激動道:「殿下,下個月中旬,我國將進入雨季,但賦稅已經徵收的差不多,只待入庫。」
「多少?」秦王神色一正。
「各府合計約有五百萬石糧食,同時,我國百姓總數,則突破至八百萬……」
「人口增多,多是原寮國的人吧!」
朱存槺隨口道。
覆滅寮國後,其王室從萬象逃離,南逃至湄公河下游地區,再次建立了王國。
雖然沒了一半都國土,但寮國卻依舊保留著元氣。
關於地形因素,秦國就不再進行窮追猛打,而是命其朝貢,並且冊封其為南掌君,成為秦國的屬國。
加上那些附庸的部落,秦王過了一把上國的癮。
在其故土上,秦國在其精華地區設立萬象府,豐灣府,華清府。
僅這三府,就增添了數十萬人。
餘下的地方,則看不上其貧瘠,分封為三個小封國,由秦王的兒子們擔任大君,等待日後就藩即可。
「殿下聖明!」
毛復笑著道:「南洋諸藩,以我秦國為首,實賴殿下之功!」
朱存槺矜持地笑了笑。
見此,劉玄初見縫插針,發表了自己的話:「殿下,朝廷頒布諭旨,將進行圍棋大會,遍邀海內外棋手參與,決出真正的棋聖!」
「聽說皇帝陛下會邀前三名為棋待詔……」
「圍棋會?」秦王無奈道:「父皇總喜歡弄些新奇的玩意,圍棋乃小道也,何故……」
「殿下慎言——」毛復驚了,忙不迭打斷其話。
秦王這時才反應過來,自己怎麼把心裡話說出來了?
這要是被知道了,不孝的帽子打下來,可有自己苦頭吃!
「嗯,陛下文治武功已至全盛,古往今來無人可比,圍棋大會彰顯盛世之名,正合其時。」
秦王忙補救道:「首相,我秦國不能落後,一定要選出真正的大才,方顯我秦國本色。」
「凡入獲得不錯名次的,藩廷絕不吝嗇獎賞……」
這自然得到了眾臣的贊同。
緊接著話題,則是比較突兀的水師。
雖然國土狹長,但由於國內河流眾多,秦國自然是設立內河水師,規模達到了三千人。
但由於臨海之故,南海如此龐大的海域,自然要秦國的力量出現。
再加上國庫充裕,設立南海水師自然是應該的。
原本對秦國來說,東海最親切,但南海是大明的命名,他們自然不敢違背,只能稱呼為南海。
「朝廷在南海不是有水師了嗎?」毛復忍不住道:「咱們再設,豈不是多此一舉?」
「首相,南海極其遼闊,就算是朝廷的水師也是力有所逮,咱們沿海地區頗為,無論是查缺漏稅,或者杜絕海盜,都是應該有自己的水師!」
劉玄初忍不住解釋道。
「要多少錢?」
秦王就果斷多了。
「臣囑意設三千人,以千料大船為主,以糧來算,合計只要二十萬石。」
「還不算多!」秦王點點頭:「那就設吧,西貢,海防,順化,各有千人。」
「殿下聖明!」
毛復微微蹙眉,隨即又鬆了下。
對如今的秦國來說,這點錢確實不算什麼。
「清明將至,就休沐三天吧,諸位卿家也歇一歇,掃墓踏青!」
秦王輕笑道:「雨季來了,可就沒這好日子過了。」
眾臣自然是一陣感謝的話。
……
京城。
隨著圍棋大會將要舉行,整個京城颳起了一陣圍棋熱。
棋館就從三十餘家,爆漲至兩百餘家,遍布京畿五縣,可謂是盛行。
那些閒適的讀書人,自然是樂意下棋這樁雅事的。
北京城百萬人,識字率在天下首屈一指,讀書人是最閒的,會下棋的規模達到了五六千人。
天軒棋館,擁有數十座棋盤,在京城也是個大棋館,名聲頗大。
雖然還是下午,依舊人滿為患。
大量的下棋在其中靜靜地下棋,安靜中自然有一股的喧鬧。
方百花剛下車,就見自己的好友小芸正聚精會神地盯著棋盤,手中的茶水都忘了倒了。
「小芸!」
「啊,百花,你來了!」小芸瞬間活潑起來,她看著俏麗溫婉的少女,忍不住道:
「江流兒還沒到呢!」
「你讓他過來幹嘛!」方百花輕笑道:「人家一心鑽研棋術呢!」
「這不是棋館來了個屁股上天的傢伙嗎,號稱什麼棋鬼王!」
小芸指著棋館中,穿著破舊短衣,隨著紮起頭髮的少年。
其毫不尊重地單腳踏座,滿臉的得意。
而在他的對面,一個三十來歲的讀書人,已然是愁眉苦臉,絞盡腦汁也想不出對策。
身邊的那群愛好指手畫腳的夥伴,也一個個抓耳撓腮。
「這小子下了十盤,棋館裡厲害的都沒下過,我可見不著他那要上天的樣子。」
小芸叉著腰,氣憤道:「如今只有你那青梅竹馬江流兒才能教訓他了!」
「什麼青梅竹馬!」方百花立馬羞惱起來:「別亂說,我們只是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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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習俗是根據我老家寫的,福建的實在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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