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吃飯時,福王又沒回府,眾人默然不語,朱由崧只顧埋頭扒自己碗裡的飯,連菜也不曾夾過一次。
姚氏臉上有一抹淡淡的紅潤,不過其它並無異常,該吃飯的吃,該夾的菜也不會忘記夾,和正妃鄒氏間同樣如往常一般偶爾聊那麼幾句,不過席間總歸有著一道不尋常的氣息在流動。
鄒氏冷清的臉上並無多大表情,不過她的雙眼卻時不時掠過朱由崧,又似不經意的快速掃向了姚氏,眉間不由得微微蹙起,卻也不曾問詢。
「哥哥,菜好好吃哩,怎麼不夾呢?」
朱芊芊早就注意到了他,沉寂了一會兒終於忍不住開口了,不等他回話,瞪著黑亮亮的眼睛,道:「哥哥,母妃又打你屁股了麼?」
「唔,吃飯!」
朱由崧抬起頭在姚氏和正妃鄒氏臉上偷偷瞧了兩眼,再次埋頭吃飯。
眼下王府,小芊芊因為有朱由崧的原因也跟著受寵,可以在正堂一起用飯,至於四娘李選侍所生的朱由渠則是沒那麼好運了,只能呆在他們自己的居所吃飯。
王府正堂用餐,除了福王也就兩位王妃有這個身份,選侍是不可能在這裡就餐的。當然,若是得寵的話則是另外一回事,不過以正妃鄒氏和側妃姚氏倆人的威信和手段,選侍們就是想奪得權威那也是不可能的。
朱由崧吃下最後一粒米飯,拿了身旁侍女替來的餐巾抹了嘴,向兩位王妃望向了幾眼,吱吱唔唔道:
「母妃……」
鄒氏歇了碗疑惑地看向他,不過並未曾開口說話,而姚氏連看都不曾看他一眼,繼續夾著菜,嘴裡卻問道:「什麼事?」
「母妃,那個王府的工匠能否調用給孩兒?」
朱由崧心裡忐忑,看了看她們,發現並沒異常,心下鬆了一口氣,接著說道:「孩兒想用工匠把自鳴鐘仿製出來。」
「你父王知道嗎?」鄒氏這時開口接道,她身為正妃,雖然不怎麼管事,卻也心靈剔透。
福八這是想有自主權了,心裡微微嘆了一口氣,這孩子才六歲,心性怎麼得就如此早熟呢?別人家這年歲還處在天真之時,許多事都分不清呢。
朱由崧瞧了一眼姚氏,她臉上沒有絲毫異樣,斟酌了下語氣,道:「嗯,上午的時候,父王的躺椅壞了,說是要換工匠,孩兒將就著攬了此事。」
說完,朱由崧閉上嘴,知道接下來兩位母妃定有考量,至於原先扣半月工錢的事,他也就不提了。
不一會兒,姚氏用完了飯食,抹了嘴瞥了一眼,道:「是挺將就的,既然你父王都沒意見,還問我們幹什麼?」
姚氏的話怎麼聽著不對味呢,朱由崧嘴角微抽,苦著一張臉,不知如何應答。
「二妹……」
鄒氏看不過眼,輕捅了下她,看向朱由崧,道:「福八,這事兒我們就不管了,能成則好,不成則罷,以後就用心跟母妃習字。」
一頓晚餐只剩朱芊芊,小丫頭人雖小卻也機靈,左右瞥了兩眼立馬將最後幾口扒拉了下去。
「哥哥,今晚……」
小丫頭抹了嘴,剛要開口,朱由崧臉色一變,悄悄瞥了兩位王妃幾眼,發現無異樣,心下微松,不待小丫頭多說,就知道她心裡想些什麼。
「哥哥屁股痛。」
「……」
朱芊芊巴眨著一雙黑亮亮眼珠,只能看著他漸行漸遠的身影。
……
第二天,清晨六點左右朱由崧就起來了。
洗漱後,匆匆扒了一碗紅棗米湯,朱由崧就帶著姚氏的貼身侍女李香兒去了外院。
昨晚姚氏雖然裝著一臉的不在意,但一回到西廂房就將李香兒配給了他。
朱由崧當然知道了姚氏的意思,王府內事本就由她掌控著,要是沒有經過她的點頭,以朱由崧六歲的年紀,下面的人恐怕不會太當回事兒,也不太會給面子。
有了李香兒,那些人就會明白這是王妃的意思,也不敢鬧出什麼事來。
到了下人住的院子裡,葉勝正在打拳,拳腳舞得飛快,虎虎生風;莊木頭彪壯的身軀矗立,半閉著眼,雙手虛托,像是練氣功。
「少爺!」
見了朱由崧過來,兩人立即停了下來,葉勝態度比起昨天來有了絲轉變。
朱由崧也懶得廢話,直接吩咐道:「嗯,葉勝,你去把工匠招集起來,木頭將工匠房的自鳴鐘搬到這裡。」
說罷,讓李香兒找了個小凳子坐了下來,看著她那一臉小心翼翼的模樣,朱由崧心裡明白,過不了多久姚氏就會尋個由頭對她下手了,王府內一個不聽話的丫頭到沒什麼,但膽敢欺上瞞下就是個問題。
當然,朱由崧也相信姚氏會念著多年的情份給她一個衣食無憂的環境,最有可能是尋個好人家,將她給嫁了。
在這個時期,二十五六歲算是老姑娘了,本來依著規矩也會讓她成為福王的女人,好的話也有可能搞個妾室什麼的,現在這一切都沒了,想來李香兒現在心裡定是鬱悶得緊。
正胡亂想著,一幫工匠呼呼啦啦的過來了,男的老的少的,一大班加起來有四五十人,這人數其實還算少的,原本有好幾百都讓選去洛陽修王府了,留下的也就這麼多。
屬於王府的下人都是終身契約,換一種說法就是家奴,雖然如此,卻也是有政治地位的,不能隨意打殺,若是如此也要吃官司,工錢也是有定額的,比起別的勛貴家族要高出不少,好歹也是王府不是,面子也是要的。
「見過王世子!」
一個五六十歲的老頭領著這幫人率先要跪下見禮,除了有功名之身的人見官不拜,普通人還是要跪一禮。
李香兒站在身側,朱由崧就這麼大大咧咧的坐著。
這老頭從見到自己時,隨意瞥了兩眼,就是一臉的不耐,來時也勉強像是走個過場。朱由崧較有興趣的瞧著,到是要看看他怎麼得瑟。
見禮時老頭根本就沒打算真的跪下來,本心想著眼前的小屁孩定會不耐煩的讓自個起來,然而他屈膝小半會兒卻不曾聽到任何話音,心裡不免有些鬱悶了。
跪還是不跪?老頭臉色不由變幻。
跪是禮,並不是讓他當奴才。朱由崧心裡也有著自己的打算,眼下自己年齡小,根本沒威信。如此,就得耍更多的手段讓他們服從、聽話。
院子裡氣氛有些古怪,一大幫下人相互覷覷。老頭在他們中是個頭兒,呆在王府有幾十年了,很有威信,技術手藝也過得去,那是老資格了,不管怎麼說大伙兒平時都聽他的。
時間在一分一秒的過去,朱由崧臉色發沉,自己好歹是王世子,除了福王、兩位王妃,王府內他最大,現在居然有下人膽敢對抗,一點眼力勁都沒有,活得不耐煩了?
從本心上來講,還真沒在意這老頭,因為老頭並不知道這是姚氏授權的,以為小孩子好玩而已,所以沒在心就也屬正常,但禮必須得行,因為這是規則,是挑釁主家的權威。
朱由崧真的有些生氣了,此時身側的李香兒居然沒有任何表示,現在她最應該站出來顯示姚氏的權威給自己撐腰,可惜這女人根本就沒任何反應,她是想看自己笑話麼,還是怪自己昨天沒幫她說話?
朱由崧給葉勝使了個眼色,葉勝心領神會,一步踏出。
「大膽,見了王世子還不快快行禮,想造反不成?」
「草民見過王世子。」
一干人等稀稀拉拉行了跪禮,至此,老頭也不得不跟著下跪。
「都起來吧,鐵匠和木匠分成兩隊站好。」朱由崧也不廢話,面無表情的直接開口道,經過剛才一幕,他們老實了許多,不一會兒就排成了兩隊。
「木匠,誰手藝最好,站出來!」
朱由崧一發話,右隊一下子站出了六位中年人,不由得有些傻眼了,最好居然是六人,不能評比出來麼?
許是看出了朱由崧眼裡的疑惑,一位臉色硬朗的大鬍子中年走了出,開口說道:「少爺,我們六人各有各的長處,有製圖的、刨光、精雕,每人都有一手,分不出高下。」
朱由崧眼睛一亮,這不是最好的分工麼,不由好奇的問道:「那你呢,叫什麼名字,哪項手藝厲害?」
「草民吳穎,是選材一項。」
「好,很好,六人中今後以吳穎為長工,其餘五人為副長工,下面二十多人都由你們六人共同掌管。」朱由崧一言定下了規則,至於先前那老頭當然只能當個普通工匠了。
「鐵匠呢?」
問完了木匠,朱由崧當然也不會放過這些人,可讓他沒想到的是,唰唰唰,一下子蹦出了十人。
「怎麼,你們不會是看到好處就濫竽充數吧?要是膽敢……」
「少爺冤枉啊!」
沒等朱由崧把話說完,十個中年一起跪了下來。
「少爺,鐵匠分種更多,有專門控制火候的,錘打的,還有拉絲、開鋒刨光、合成金屬,每種都各有技藝,特別是各材料配製合成要很高深的經驗才行。」
說話的是位長著大肚子的中年,看他那樣子平時定是吃得不錯,當然也有可能是運動量少的緣故。
「唔,那麼說你就是搞合成金屬的吧?」
「嘿嘿,那個……就是草民。」
朱由崧知道,在大明朝金屬類已經有了區分,特別是金、銀、銅、鐵、鉛、鎢、水銀等等,這大肚子傢伙也算是個化學家了。
「行了,胖子,說說你的名字,再你們十人中就以你為首,和木匠一般配權。」
「草民柳中,謝王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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