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萬雪兒解開心思的白名鶴,心中那點糾結消失,話也多了起來。
萬雪兒倒是知道,有些話萬一被人聽到了卻是不好。
帶著白名鶴離席,到了後院一處小廂。自然是不敢帶白名鶴回自己屋的,就算萬雪兒不怕白名鶴會對自己作什麼,可也怕萬一讓清荷知道,有些話說不清。
品了一杯萬雪兒親自泡的茶,白名鶴的話頭打開了。
「要說這位方公,他是守節了,他是忠義了。可他帶來的後果卻是極嚴重的。先不說死了多少人,只說思想的斷絕。因為他自己爽了,可他的學派呢,連同他老師那一脈都死絕了,到現在為止,大明還有思想家嗎?全是是讀死書的迂腐!」
白名鶴在萬雪兒這裡有些不加顧忌了。
白名鶴用了這一個爽字,倒是有些對方孝儒的不尊重了。萬雪兒沒有計較這些用詞,只是用心的去聽著白名鶴的理論,心中默默的記下。
「如果光是讀死書,沒有思想上的進步。大明朝就會慢慢變成象元朝那樣不思進取的朝代,會慢慢的走向沒落。說句可怕的話,可能會讓華夏幾百年無法振興。想一想,河套之失,安南獨立,還有土木堡之變,全是因為大明少了思想家!」
聽白名鶴講到這裡,萬雪兒問了一句。
「公子,什麼是思想家?」
「孔孟就是思想家,思想家就是:研究思想、思維和思考模式並且形成思想體系的人。」
白名鶴的解釋很通俗,思考之後萬雪兒也能夠理解其中的意思,比如宋朝的朱子理學,也屬於思想家的範圍。
「再說下去,可不敢傳出去。真的會要了我的命。」白名鶴笑著對萬雪兒說道。
「公子儘管講,如果公子有失,雪兒陪公子一起死就是了。」萬雪兒是脫口而出的,她自己也不知道這一句自己內心真正的意思是什麼。是話傳出去了,自己陪著一起死,算是賠罪,還是另一層意思,殉情呢。
白名鶴哈哈一笑:「你知道在很遠的地方,就是原本叫大秦的那裡。有人說咱們住的地方是圓的,是圍著太陽轉的。教廷讓其改口,他不願意。所以被火活活燒死,他也是在守自己心中的道。」
「雪兒不解!」
「我們住的地方,真的圓的,就象山楂一樣是一個球。這是真理,那個人為了守護真理而死,那咱們大明的方孝儒守護的是什麼?」白名鶴提了一個反問句。
如果是換個人問,萬雪兒心中有答案,可白名鶴問,她卻不知道如何回答了。反而想聽到白名鶴怎麼講。
白名鶴壓低了聲音:「我真不知道他守護的是什麼?是在大明太祖一個兒子與另一個孫子爭帝位,他守護的是真理嗎?是思想嗎?還是異族入侵,象岳王爺,象文天祥那樣。他的守護反倒斷了大明朝許多人的思想。」
白名鶴沒敢說的那麼重,要是放在後世,白名鶴肯定敢說:像方孝孺那樣為維護皇權的正統性而獻身,對社會的進步,對真理的追求,對生命的意義,有半點幫助沒有。這話,自然不敢講的,那怕白名鶴信任萬雪兒也一樣。
白名鶴與萬雪兒聊了很久,從方孝儒開始,聊到了人文、地理、天文、等……。許多的知識。白名鶴佩服萬雪兒一個年輕的女子果真是博覽群書。
而萬雪兒,卻是震驚白名鶴學識之廣博,思想之開闊。
十八歲,那麼從娘胎里開始讀書,能讀得了這麼多書嗎?換個角度,有這麼多書給白名鶴讀嗎?許多東西萬雪兒聞所未聞,如聽天書一般。
三更天,白名鶴果真如自己所承諾的那樣,在三更之時回到了府中。
而萬雪兒卻在默默的準備,準備次日天一亮就親赴白府,去拜訪孫苑君。她這前也是見過孫苑君的,今晚有些話,她打算有選擇性的告訴孫苑君,特別是關於安全問題,以及白名鶴常識廣博,一定要告訴孫苑君。
至於清荷,萬雪兒還是動了一點小小的私心,不告訴清荷。特別是關於白名鶴知識廣博。
次日清晨,白名鶴還在夢中。
這睡覺睡到自然醒,真的是不容易,曾經在現代的時候,一想到每個月要發人員工資,要交房租水電費,白名鶴就從來沒有超過六點半起床過。大明沒有鬧鐘,天亮就是清晨,雞鳴就是天亮。
白名鶴在書房過夜,除非有急事,倒沒有人會來打擾他。
無論是洗臉的熱水、還有要吃的早餐,都已經準備好,而且還有一個人就在門口守著,等白名鶴起床就立即招呼下人過來服侍。
地主老財的生活,和這個比起來差太遠了。
剛剛醒來,只是起床的聲音帶到了床帳上的鈴鐺,門外就傳來白宏招呼下人的聲音,然後白宏輕輕的推門進來,從架上了拿起長衫送到白名鶴面前:「少爺,今個早上天沒有亮,門外就跪了十幾個老頭,還有幾十個年輕人。我沒敢吵醒你。」
「是什麼人?」白名鶴一邊穿著衣服,一邊問道。
「說是福建商幫,還是潮汕幫、等商幫的人。對了,還有一個老頭只是站著,就他沒有跪,他站在福建商幫那些人的旁邊。是他說在那裡等少爺您起來。」
白名鶴聽白宏說完,心說看來是需要一個老成持重的人在廣州作管家了。
無論來的是誰,無論什麼原因,讓人在自己門前跪那麼長時間,你讓廣州城的百姓怎麼看。這樣的事情,至少也要先把自己叫起來才是。
白名鶴沒穿官服,只是套了一件長衫就快步往門外走去。
門前,何止是跪了一地的人,外圈黑壓壓的站在足了幾百人,全是廣州城的百姓。
白名鶴眼尖,一眼就看到站在人群當中的楊能,可楊能卻示意自己別去找他,他只是來看熱鬧的。
白名鶴心裡罵了一句,心說你不是來看我白名鶴的熱鬧吧。
再掃一眼那些跪的人之後,白名鶴的視線停在那個站的男子臉上。不象白宏說的是個老頭,大明人三十歲就開始留須,這個人最多五十歲,可能還不到。仔細一打量,白名鶴心中多了一份警覺,這個人是個軍人,而且是上過戰場的。
幾步走到那位面前,白名鶴長躬一禮:「怠慢先生了。」
「我一介布衣,何來先生之稱。來此地,只願作一次訟師,為福建商幫求一個公道的處置。他們有罪,卻罪不至死。他們為匪,卻為生計所迫。他們當罰,卻不當誅。他們有功,卻不能賞!」
「我白名鶴只是……」白名鶴心說自己那裡有什麼資格在廣州審案。
可對方卻阻止白名鶴繼續說下去:「這案子,就算是放在京城,白大人也至少有次審之席,放在廣州城。還沒有人敢說可以代白大人來審此案,在這廣東、福建兩省。除了你白名鶴,也沒有人有資格來審此案!代天罰!」
話都說到代天罰的份上了,白名鶴也不再推辭。
廣東這裡他已經是惡名遠揚,廣州城裡嚇小孩子都用白名鶴的名字了。
「來呀,備下公堂!」
白名鶴府是樊良手下軍兵極多,就算沒有當過衙役,也見過開堂問案。
就在街上抬來一張桌子,然後全身披甲的士兵站在兩旁,沒有水火棍,只有長矛列陣!
「先審小案,潮州幫你們有何話說!」
「白大人,我們原是廣東商幫一員。現大夥重新成立了一個商幫,叫廣府外幫。廣州城之外各商幫單獨聯合。大人之前所說處罰,我們認罰,願減價一成供貨,也願提價一成採購,請大人發落!」
這老頭倒是很光棍。
既然服軟了,白名鶴也不會把人逼死。當下開口說道:「對你們的處罰就到新年之前為止。你們既然新成立了商幫,那麼本官有三個要求,作到之後明年不再處罰。一,麻繩之前全是手工制,新年之前本官要見到製作麻繩的機器,一台機器至少頂三十人勞作。」
「一切尊大人令!」
白名鶴這第一條處罰有些古怪,與其說罰,不如說是一種刺激,要知道眼下光繩子一項,白名鶴所需要就是一個天文數字,貨物要包,要捆。船上也要用,馬車上也要用,只要運貨,絕對少不了繩子。
「第二條,五百台麻布織機。要全新的,只能比之前的更好,不能差。知道什麼是好嗎?」
「大人,老織機一天一百尺需要三個人。新織機一天達到一百五十尺就是好!」這老頭從白名鶴說過麻繩機器立即就聯想到了織機的要求。
白名鶴點了點頭:「第三條,一百萬隻瓷瓶。大到八兩、小到二兩。有問題嗎?」
「沒有,一定為大人供上。只是小老兒斗膽問一句,這瓶子是裝什麼的,這邊好有個設計。」這位潮州商幫的原大掌柜講的沒有錯,裝不同東西的瓶子在設計上也完全不同,除了封口之外,還有其餘許多的要求。
白名鶴想了想,叫白宏進院子抬一些東西起來。
「都站起來吧,有錯沒錯,自有賞罰。今天既然公審,那本官就給你們一個公道。」
一百萬隻瓶子,放在後世大工業時代,真的不算什麼。可放在大明純手工時代,這個數量很嚇人呀。
很快,又是幾十張桌子給擺開了,然後各種容器都往桌上擺,瞬間香味瀰漫!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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