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聞自己大哥在白天的戰事之中受了傷時,馬榮心中多了幾分緊張,不過等趕到他的營帳前,卻被告知人家吃了一碗大肉,現在已經睡下了。筆神閣 bishenge.com
這也是種本事。
明軍以良鄉縣城為中心,近十萬大軍全部擺布在這裡,一片一片的軍帳連綿不斷,仿佛沒有盡頭。
對於其中的許多人來說都還沒見過這樣的場景,明日的事不言而喻,估摸著很多人心中都是各種情緒翻湧,能在這個時候睡著,的確也需要一些本事。
馬榮是睡不著的,他一個人找了一塊乾淨的石頭坐下。
這夜裡,真安靜。
「明日大戰,今日卻不休息?」
聽聲音而知人。
馬榮不敢造次,尊稱道:「末將見過大司馬。」
王炳擺出和藹的面容,抬了抬手,「不必多禮。今天多虧了你及時趕到,否則良鄉縣的百姓怕是要死傷殆盡。臨行前,聖上囑咐過這一點,可以說馬指揮使於我還有救命之恩。」
「大司馬言重了,身為大明將領,保國護家乃是應盡職責。」
「嗯。」
兩人沉默了一下。
期間似乎也只有蛙鳴。
「明日一戰一定要勝了韃靼。不能讓陛下再等了。」
「末將明白,末將等這一天也很久了。」
他們兩人並不十分相熟,王炳是知道此子前途已不可限量,所以心生好感,但交淺言深也是大忌。
因而後面便走了。
馬榮沒想到什麼,索性便算了。他現在滿腦子都是明天那一戰。
韃靼小王子,是明朝在北邊最大的隱患,自從其成年以來,明朝北疆幾乎是三兩年就要遭受一次大的侵犯,而小規模的打草谷則幾乎年年都有,只要是有些見識的大臣,沒有不對此感到憤怒的!
翌日。
清晨時分許多人就醒了。更早的是準備飯食的,熱氣騰騰的饅頭一籠一籠的,但端到人群中又很快消失不見。
馬榮剛出營帳,就有兩個部下給了拿了兩個過來。
他也不客氣,塞到嘴裡就啃,一邊吃一邊走一圈,看看自己的士兵。
碰到軍容不齊整的,他要上去拽一拽那歪掉的衣服,並說:「昨晚害怕得一晚沒睡?褲子都塞不好。」
哈哈哈。
邊上許多人都要笑話。
「指揮使,您就瞧好吧!要是吃黑饃饃我還不敢講,今兒吃的是白面饅頭,有勁兒!」
「指揮使!」後邊有人邊跑邊喊:「周總兵要你過去。」
「知道了。」馬榮轉身捶了捶幾個硬朗的漢子,「這兒可離京師近。打好了,明天正好回京領賞錢、到家就抱媳婦兒,打差了,臉可就丟掉家門口了。」
「多少賞錢?」
馬榮年輕,又平易近人,許多士兵也都敢這麼問。
「這我不知道。我只是在大司馬那裡聽說,這次朝廷賞錢發得很快。京里還有些十二團營的兄弟也來了,他們的軍餉已經從內帑搬了出來了,發多少、就看戰事的表現。就是這五萬顆腦袋的事,看著分吧。」
羽林衛的眾人一聽,心中帶起了火熱。
「是聽說皇上發了筆大財,就是從之前說得玄乎玄乎的開海里來得!」
先前說白面饅頭的那人,他又用勁兒多嚼了一口,整個嘴巴都被塞的鼓鼓的。望著手中的東西,他若有所悟。
「這銀子,可不能給京營全占了去。」
……
馬榮任由他們討論,自己則去了周尚文那一邊。
今天早上已經沒什麼需要討論的了,就是一些場面話再交代下。
半個多時辰後,伴隨著渾厚激盪的戰鼓之聲,大明騎兵所有將士騎上戰馬,來到了敵軍的正面。為首的是周尚文,他的身邊有馬一槐、嚴興奎、馬榮等一眾將領。
宣府總兵楊興再其右側,張永、石奉在其左側,這套陣型就是一個大大的扇形。
北方大地,一馬平川,因而能將陣型擺開。
韃靼人的兵馬略少,不過一點兒也沒有因人數少而顯得慌亂。
這一戰他們若是贏了,就是明軍的第二次土木堡,除了抓不走皇帝,其他的打擊一樣不少。
當年,正統皇帝在土木堡駐紮的時候,知道身後的瓦剌大軍緊隨而至,於是派出成國公朱勇、永順伯薛綬率四萬餘騎兵前去,結果全軍覆沒。
在這種自己最擅長的地形之中,達延汗並不覺得他打不出像也先指揮的那種戰鬥。
冬!
只一聲,大軍便顯得躁動起來。
「明軍必勝!」
這是最後的口號。
「明軍必勝!」
轟隆隆的氣勢,就是達延汗幾十年來所見的也不多,這種困境就像是一種賭博,牌底還未掀開之時有一種前所未有的刺激!
砰!
人與人、馬與馬終於撞到了一起。
從高空中看,便如兩股黑色的巨浪碰在一起。
石奉率領虎賁衛,紫荊關一戰他無奈飲恨,至今還有很深的怨氣,一上馬之後便尋著達延汗的王駕奔了過去。
「把虜酋抓了!給兄弟們報仇!」
岳建庭、曹新也加入虎賁衛之中,跟隨著主將進行衝鋒,他們眼睛盯著石奉。在他們看來這個指揮使沖得太勐,實際上會有危險。
韃靼人的反擊可同樣也是凶勐的。尋個間隙,便在後方用弓箭為其掩護。
今天這場仗沒有那麼多的所謂藝術在其中,兩軍對壘,比拼的是實打實的勇武。
所有的人,他們用盡平生所學和全身的力氣只要做一件事,就是殺死眼前的敵人。
這種戰鬥也是最為艱苦和殘忍的。
戰馬在撞擊之下倒地,有人躲避不急被壓中半個身子,
冷刀、冷箭可能隨時從身後襲來,一不小心,身體上便多了個窟窿。
很多年了,大明的軍人終於沒有在韃靼鐵騎的衝鋒之下,毫無抵抗、繼而迅速潰散。
中路的大大明騎兵最為驍勇,他們像是餓虎勐撲一般,一下子便將前幾排韃靼士兵沖得支離破碎。
達延汗心裡一咯噔,他第一次覺得這場仗自己可能會敗。
只是比勇武而敗,他不服。
「誰能替本汗取下大同總兵的首級!本汗封其為萬戶!
」
重賞之下,韃靼士兵也開始展現其血液里的兇狠。
周尚文聽不懂蒙語,但知道這種激勵的手段、
「來吧!
」
在整片正常的中心區域。
韃靼士兵對周尚文所領的突出部進行的堅決而強硬的反衝鋒,上千名士兵以圍獵他為中心,與他周圍的明軍激烈廝殺起來。
馬一槐和嚴興奎見狀,迅速領兵來援。
馬榮更是來了一招圍魏救趙,他大喊:「大哥!殺虜酋!」
「不用二弟提醒!這份天功歸我!
」
蒙古人的身體還是健壯,他們揮舞起兵器來大開大合,蠻力無窮,但他們也是人,當敵人總是向他衝過來,他們也會害怕、倒下!
這一場仗,就是血肉碰撞!
兩軍從清晨殺到下午,如果說昨日是雨水濕潤了大地,那麼今日則是血水。
戰場之外的一處高地。
韓十二郎被帶到王炳的身邊。
「聽聞易州一戰就是你想的法子,韓十二郎……名字有些奇特。依你所見,此時要怎樣做才能奠定我軍的勝勢?」
因為他出征的時候,皇帝提過這麼一回事,因而便將此人找了過來。
「大司馬運籌帷幄,心中必有良策。末將,不敢多言。」
「陛下常說,打仗這種事,客套是沒用的。打得贏才是硬道理,其他的都是虛的,包括官位、名聲。你是有些本事的,軍學院當中也常見你排名第一。所以有什麼就說。」
「是!」韓十二郎吞了吞口水,這個傳說中的院長,他原來也極難見到,「末將以為,如今兩軍相爭,情勢焦灼,若是再有一路兵馬,韃靼人,必敗!」
「可我們哪裡再來的兵馬?」
韓十二郎當即請命,「末將願領良鄉民兵出擊!」
「這樣的戰事,他們能行嗎?」
「兵者,詭道也。虛也可以演為實。」
王炳覺得這話有些意思,「那你就去唬一唬他們。」
「末將遵令!」
所謂的演為實,就是打出一種明軍又來了一路援兵的感覺。
現如今戰場上的士兵已經殺得失去了理智,他們哪裡分辨得了那麼多,局部的慌亂可以瞬間傳導至每個人的耳中。
勢,由此也可以形成。
所以才說戰事的結果真不一定。因為即便人多,但萬一有個不確定的因素,導致踩踏式的慌亂,那一樣是慘敗。
韓十二郎在良鄉這麼久,這幾路民兵他還是召集得起來的。
當年在千牛堡,他沒等到援軍!沒打敗蒙古人!
今天他一定要做到!
他到破壞殆盡的縣城裡見到了那幾個領頭的人,也只說一句話。
「願意殺韃子的跟我來!」
「我去!」
這種話講起來其實並不熱血,反而是悲壯,因為願意如此拼命的人,絕對不是因為國家與民族這麼大的詞彙,而只是因為他的親人死在了韃子的刀下!
「我去!
」
「我也去!
」
……
這些聲音都是咬著牙說出來的。
於是乎一個一個人重新站了起來,很快便匯聚成一股巨大的人流。
韓十二郎扯過一面寫著『明』字的軍旗扛在手中,然後翻身上馬,高舉大喊,「殺韃子!」
「沖啊!
」
數不清的人頭就這樣跟隨大明旗幟奔跑,就像是海嘯一般有一股淹沒所有的氣勢。
他們從明軍的士兵身邊經過,有的人覺得武器不稱手還從屍體手中換了一把,然後繼續沖,在此過程中沒有一人後退。
「我們要贏了!
」
所有人都是這這樣的想法。
巴爾斯在看到這般景象之後,心中覺得膽寒,「父汗!
該撤了!
」
寬臉橫肉的男人看了一眼京師的方向,他現在腦子裡想的是大明的正德皇帝。他的對手,究竟是什麼樣。
「韃子大官要跑!」
馬勝最是眼尖,這種事他可不能接受。旋即砍翻身邊之人,再勐的一拍馬屁股,整個人立馬竄飛出去。
可沒走兩步,卻不知哪裡來的一柄飛箭,嗖一下射落了在達延汗的帽子之上,弄出了一陣驚呼。
「媽了個蛋!誰敢搶俺的頭功?!」
韓十二郎聽不到有人罵他,他一箭沒中,第二箭已經在弦上了。
「喻自在,勞資今天要為你報仇了!」
隨著他手指張開,箭失『砰』的一下便飛速掠了出去。
而後很多人都看到了,血在箭旋開的肉窩中濺了出來。
「好箭法!」
周尚文大讚一聲。
「我們贏了,快!抓住小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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