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6章密謀義舉
寧夏城略顯得有些亂了,陝西巡撫衙門並著欽差一起,城裡、城外的不少官府的人都在度田。筆下樂 www.bixiale.com清理軍屯的話像動真格的,這就不一樣了。
最後的截止日期更像是一種死亡鬧鐘。
這種時候,最底層的貧民是不會冒頭的,他們只想弄點吃的填飽肚子,人都要餓死了,誰還管旁人怎麼爭鬥,況且這場爭鬥中本來也沒他們的戲份。
中層的將校最為著急,因為在傳統的觀念里,他們總覺得上面的人本事大,通了什麼關係或許就能躲過此事,反倒是他們什麼都靠不著最容易吃虧。
恐慌躁動的情緒在蔓延,九月一日交不交田是一個讓人連覺都難以入睡的問題了。
人們通過各種關係找到寧夏總兵姜漢,但是卻沒什麼確定的答案。
交了田以後能饒命,這是原先張璁親自說的話。然而這年頭官府哪有公信力,官府內部都不信自己的。所以說交田不僅是交田,還有可能是認罪,一認罪說不定就是丟命。
其中寧夏衛指揮使何錦義最為擔心。
錦衣衛原先就查過他,現在他占田兩萬五千畝更是典型。
另外一邊,安化王按照『謀士』孟彬的建議,開始暗中見一些衛所指揮官,其中有些千戶,但更為重要的還是何錦義這個寧夏衛指揮使。
寧夏鎮有七衛,大約五萬多人馬,分別為寧夏衛,寧夏前、中、後衛,寧夏左、右屯衛以及最後一個靖虜衛。
這些人馬不是都擠在一座城池中的,而是分處各地守衛。
實際上真正在城中的人馬也就是一萬多人,其中寧夏衛負責駐寧夏城,另有直接歸屬於總兵府的數千人馬,他們都是總兵姜漢和副總兵楊英的親信。
即便如此,何錦義這個人也依然是關鍵人物。
那邊欽差動了真格,何錦義去了總兵府沒有下文,求生的本能之下,他也沒有再將安化王拒之門外。半夜能聽到死神叩門了,哪裡還管得了那麼多。
安化王本身也重視他,
在宴席之上將他安排在首座,完全居於一些千戶如周昂、丁廣的前面。
安化王這傢伙天天聽個神鳥說什麼『老天子』,心早就野了,此次朝廷派人清田於他心中反而是天賜良機,多年謀劃到此刻,他還真有些按捺不住。
天空一輪彎月,四周靜謐無聲,這環境仿佛天生就適合密謀。
酒過三巡以後,
千戶周昂首先開始,他當著安化王以及孫景文、孟彬的面忽然嘆氣,「今夜還有美酒好菜,卻不知日後又如何。」
在座的都聽得明白是什麼意思。
「王爺,聽說這欽差連王府的田都要清理?這實在是不可思議,王爺是天潢貴胄,當今陛下更是重視親親之道,難道真的會在聖旨里寫了要清王府之田?」
孫景文先開口,他硬硬得哼了一聲,「哪有這樣的聖旨?!」
「那他這樣做,根本就是有挑撥皇室之罪啊!」
安化王裝模作樣,「他是欽差,咬死了這一點不放你們說怎麼辦?即便本王立馬向皇上求證,京師遠隔千里,也是來不及了。」
難道殺了?
這話可沒人講,那得王爺自己來說。
「若是本王能例外,各位的田也必定少不了,無非就是掛到王府之下,實在不行退他一二成,此事也就過去了,可那個叫張璁的,堅持說皇上的本意就是要連王府的田也要退,這本王也沒辦法了。」
掛靠本來是個好辦法。
只要有一個人『免責』,就可以保護身邊數十個人,這就叫保護傘。
像何錦義啊、周昂啊,這些人原本都可以通過這樣的方式來鑽『政策的漏洞』。
至於說安化王回頭再給他們多少,一般而言,那肯定比朝廷留下的多。
而在席間,說著說著,周昂竟然哭訴了起來,其嗚咽之聲,最初還小,而後逐漸增大。
這一桌,大家平時都認識的,誰也沒見過周昂哭過。
只聽他抹著眼淚說,「王爺,何指揮使,你們都是知道的,我上有老母,下有三兒兩女,族中之人也大多仰仗著我才混上一口飯吃。若是朝廷清退了這些田,還發給俸祿,那吃糠咽菜,無非就是過些清貧日子,為國戍邊,能有此也滿足了。
可我近來打聽,天子處理此類案件,往往固執己見,手段兇狠,全然不念舊情,我只怕……我只怕到時候朝廷要治我的罪,我這腦袋一掉,家中妻兒也全都活不下去了呀,嗚嗚嗚。可憐我那幼兒,才剛會說話。要是……要是將來周家給逼到賣女兒的份上,我便更是罪孽深重了。」
這些話說起來是一種絕望,也是一種可憐,他一個大老爺們,那淚花還真如小姑娘一般刷刷刷的往下流。不多時,就已經眼眶彤紅,抽泣不止。
淒悽慘慘戚戚,大概就是這種感覺。
眾人都是同樣的遭遇,而且周昂家中有難處,其他人也是一樣,所以這共鳴很難不發生。
一時間桌上的其他人也覺心中痛苦難以自抑,鼻頭更是忍不住發酸……嗚嗚嗚的哭聲逐漸增多。
孟彬視線轉向安化王,兩人暗中點頭。
隨後就聽『啪』的一聲。
原來是孟彬猛拍桌子,「滿座大丈夫,盡作女兒態!」
這是當年曹操說的話。
曹操麼,亂世之梟雄。
「各位都是七尺武夫,怎麼遇到事情就只知哭泣?你們就是從天黑哭到天明,難道能把那個張璁哭死不成?」
何錦義原本也是從不哭泣,只是剛剛受情緒感染,所以才捏了幾滴淚花,「孟兄此言有理,聽孟兄的意思,難道可解局之法?」
眾人哭聲漸止,都眼巴巴的看著孟彬。
孟彬也終於說出長久以來的心聲,「當年太宗皇帝奉天靖難,也如今日這般,幼主嗣位,信任奸回,橫起大禍,屠戮宗親!當此之時,正當應了《皇明祖訓》中的話:朝無正臣,內有奸惡,必興兵討之,以清君側之惡!如此,方可為大丈夫!若僅是在此哭泣,豈不為世人笑話?!」
興兵討之!
這四個字讓眾人心頭狂跳。
而先前的周昂更會配合,他馬上迎合道:「橫豎是個死!倒不如拼他一回,若能跟隨王爺起事,將來建功立業、封妻蔭子,也算不枉此生!」
周昂之後,千戶丁廣站了起來,「末將願為王爺驅策!」
安化王不動,而是看著何錦義。
何錦義哭了半天終於知道今日這宴席是什麼意思,他躊躇之間一下撞上了安化王那似乎看透一切的眼神,心中一咯噔:罷了罷了,不抗爭是死,抗爭也是死!
「末將,也願聽從王爺號令。」
他這話一出,孫景文、孟彬都面露喜意,此事成了!
「好!」安化王端著酒杯站了起來,「事情到了今日這般地步,本王與諸位都已無退路。這膽大包天的欽差誤傳天子聖意,惹得民怨沸騰,既無退路,那便殺了那惡官,以清君之側!將來大業一成,諸位都可封王封爵,此生亦有享用不盡的榮華富貴!」
「末將等願為王爺效死命!」
安化王粗略算了一下,如果寧夏衛能跟隨起事,再加上他原先已收服的丁廣等千戶,有近一萬的人馬,拿下寧夏城問題不大。
城中有王府、有府庫,到時候開庫放銀,短時間內就可以拉出一隻幾萬人的部隊。
最關鍵的是,他的人已經滲透進寧夏前衛以及寧夏左右屯衛,除了略顯偏遠的靖虜衛,以及寧夏中衛,其他都可按計劃『行事』。
而且寧夏指揮使何錦義還關乎一個人,靈州所千戶史鏞。
靈州與寧夏隔黃河相望,這一段沿河的地形險峻無比,只在靈州城北吳忠堡一側,有一片地勢平緩,水流也不湍急之處,因此這裡也有一處最為關鍵的渡口。
靈州北渡口是聯通寧夏鎮南北兩岸物資人員流動的重要通道,在軍事上意義也非常重大。
可以說,一旦起事,靈州和這個渡口都一定要拿下,這樣可以將朝廷大軍攔截在河東岸,也為他們爭取更多的時間。
只要形勢穩住,進可望京城,退可守一地,而且這幾年下來,正德皇帝處置了不少人,再聯繫聯繫其他義軍,即便不能速取天下,也可占據一地。
當然,眼下的時機還不夠成熟。
關鍵在九月一日,那個時候不僅是軍中的千戶、百戶,更有一些個文官,甚至寧夏鎮一些大戶人家也一樣心裡擔憂。
說到底各人心中都知道怎麼回事,財富來路都不正,現在朝廷動真格的,這些人如何選擇自不必說。
孫景文見孟彬謀劃此局立下大功,心中也開始焦急,他把先前所想好的計謀拋了出來,說道:「王爺,屬下以為可在九月初以做壽為由,邀請寧夏城中文官武將,宴席之間,王爺可正式舉義,若是有識相的,收入帳下聽用,若是不識相的,斬殺祭旗,此外,將這些頭面人物一網打盡,寧夏城也可不攻而下!」
眾人一聽這個辦法好,王爺邀請,一般人還是要給個面子的,只要來了,那便成了大半。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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