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漢中入蜀道路艱難,但從漢中到關中也一樣難行,須翻越茫茫的終南山(也就是現在的秦嶺),一般有三條道路,一是走褒谷,二是走駱谷,三是走子午谷,其中最近也是最便捷的道路是子午谷,三國演義中魏延獻計諸葛亮,就是走子午谷奇襲長安,子午谷故名思義,就是半夜子時出發,到次日中午午時走出,一共只需走六個時辰,當然這只是一種籠統的說法,但用時最短卻是不爭的事實,用時最短必須要同時滿足兩種條件,一是峽谷呈直線,距離最短,二是道路平坦,能走騎兵,否則只能走步兵的話,半天時間是無論如何不可能穿越終南山。
這天半夜,夜色漆黑,烏雲遮蔽了月亮,遠方是黑黝黝地終南山巨大山體,一支犀利的騎兵在子午谷里疾速行軍,這是一支龐大的騎兵隊,約兩萬餘人,而且它的特別之處在於這支騎兵隊的裝備,它由三萬匹戰馬組成,其中一匹戰馬不是馱人,而是馱著一門虎蹲炮,沒錯!這就是遼東軍中最威名顯赫的炮騎軍。
這支騎兵由大將鄧戩率領,奉李維正之命奇襲長安,應該說這是繼出兵四川滅掉藍玉後的最重要一步棋,趁燕軍南下進攻山東,又以同盟的誘餌將關中之軍調至潼關,然後對秦王下手了。
隊伍在崇山峻岭間疾速行軍,他們是從下午時出發,應該在二天天亮時抵達西安城,三更時分,隊伍停下來休息片刻,鄧戩立刻命隨軍參謀拿來沙盤地圖,鄧戩是在李景隆一次戰敗時投降了遼東軍,雖然時間不是很長,但他卻是所有投降將領中運用遼東戰術最靈活的一人,因此被李維正任命為這次奇襲關中的主將。
遼東戰術中最大的特點就是情報和地圖的運用,情報分為兩大類,一種是軍事情報,包括駐軍、人數、裝備、將領、戰鬥力等等情報,另一種則是政治經濟情報,人口、稅賦、官員的人心向背等等,關中的這兩大類情報都有收集。全部都報往京城,其中軍事情報則錄副本轉送給鄧戩一份。
在這些軍事情報中就有子午谷的駐兵情況,子午谷中自古就有三個重要的堡壘,大明建立後,子午谷成為了民商道,失去了軍事機能,大明便在其中一個堡壘中設立了巡檢司,以盤查往來的民眾,同時收取商稅,而秦王占據關中後便將巡檢司改成了駐軍堡壘,最多時曾駐紮了千人,但隨著關中軍腐敗盛行。大量士兵逃走,但軍官們卻隱瞞不報,以便於吃空餉,所以子午谷的駐軍名義是千戶所,應有一千名駐軍,但實際上已剩下不到二百人。
這些重要的情報都全部傳到了鄧戩的手中,甚至在子午谷的守軍中還有兩名遼東軍的斥候,使他對這次行軍了如指掌。
一隻臨時搭建的小帳篷里露出一絲微弱燈光,帳篷中兩名隨軍參謀將一面小黃旗插在子午的尾段,「將軍,這是我們的位置,離子午谷口還有不到三十里,離西安城還有五十里。」
「子午谷的防禦堡壘在哪裡?」鄧戩問道。
「在這裡!」另一名參謀將一面紅旗插在不遠處的一座山腰上,「離我們還有十五里。」
鄧戩呼地吹滅了蠟燭,站起身對帳外的親兵道:「傳令繼續前進!十里後停下。」
大軍繼續前行,大約又行了五里後,兩名探路斥候返回稟報:「子午堡內十分安靜,守軍並沒有發現南面大軍前來,而且已經和潛伏在堡壘內的探子聯繫上了。」
一個不到兩百人的堡壘鄧戩是不會放在心上,但他擔心堡壘中有人會走脫前去西安城報信,從而使他奇襲的行動失敗,造成不必要的傷亡。
他立刻命令一支千戶軍以步行的方式疾速前行,繞到子午堡的前方截斷子午堡守軍的退路,其餘兩萬大軍繼續前進,終於,在距離子午堡還有三里時,大軍終於被子午堡的守軍發現了,城堡內頓時一片混亂,鎮守堡壘的守將,一名姓劉的千戶將一面吼罵著命士兵準備戰鬥,自己卻收拾貪污的白銀黃金逃跑,但此刻已經沒有人聽他的話了,在遼東軍兩名暗探的煽動下,近百名憤怒的士兵將他包圍在院子裡,用亂刀將他砍死,數千兩白銀被士兵們一搶而空。
在朝廷大軍還有一里時,子午堡的二百名守軍便已經丟棄刀槍,跪在在山道兩邊向朝廷大軍投降了,另有幾十名不願投降者向北逃竄,全部被截斷去路的先鋒攔住,幾十人或被殺被俘,一個也沒有逃走。
子午谷的行軍順利極大地鼓舞了大軍的士氣,鄧戩一聲令下,兩萬騎兵加快了馬速,浩浩蕩蕩向西安城殺去。
自從秦王朱爽和李維正秘密達成協議後,關中的十萬大軍都集結到了潼關一帶,準備前往山西配合朝廷軍隊作戰,此刻的西安城只剩下不到一萬守軍,而且大多駐防在秦王宮附近,而九城兵馬使只有三千餘人,負責守城和維護地方治安。
天蒙蒙亮,白色的霧氣瀰漫在西安城外的田野上,城牆上也飄蕩著薄紗般的白霧,能見度很低,從城牆上基本看不見城外的情形,但這對守軍來說算不上什麼,西安城已經數十年沒有發生戰事了,年復一年,日復一日,士兵們換崗、交接,然後再傳給他們的兒子,從來沒有人想過會有軍隊來襲擊西安城,而且絕大多數士兵也不知道打仗是什麼樣子。
城頭上的守軍開始換崗了,在城頭上迷迷糊糊蹲了一夜的士兵們早已疲憊不堪,著急地要返回房裡去睡覺,而前來值勤接班的士兵也大多賭了一夜,個個神情萎靡,對他們來說,撈不到在城門處站崗,這個巡防就沒有半點意義,防誰?巡誰?無非是枯燥無聊地走來走去,最好在城頭找個背風的角落補一下瞌睡,誰也不知道危險已經來臨。
這時,兩名守門的士兵急不可耐地跑上城頭,向下面探望,他們想知道究竟有多少要進城的商賈,這關係到他們今天的收入。
一名士兵眼尖,忽然發現霧氣中有大群黑壓壓的人群靠近城門,但霧氣瀰漫,看不清楚具體的情況,他立刻將手合攏在嘴邊喊道:
「喂!你們是什麼人。」
「我們是從成都來的振威鏢局,押一批錢物來西安城,軍爺們辛苦了。」
守城士兵立刻跑去稟報今天當值的城門百戶,這名百戶一陣驚喜,鏢局可是肥羊,這種好事情怎麼被他遇到了,他立刻跑上城樓,探身向下觀望,霧與比剛才只經散去了一點一隻見城下果然有一百餘人,皆穿著黑衣,幾輛馬車也從霧氣中出現了,上面都是沉甸甸的大箱子,插著一桿大大的鏢旗。
「你們再稍等半個時辰,我們就開門了。」
「不行啊!我約好了交貨時辰,如果軍爺不肯,我們就去別的城門了。」
這種肥羊誰逮著就是誰的,百戶怎麼可能放過,他一連聲地叫喊道:「開門!這就開門!」
西安城的東大門轟隆隆地打開了,吊橋放下,幾十名守城士兵一擁而上,爭先恐後地向鏢局隊伍跑去,嘴裡大喊著,「檢查!打開所有的箱子。我們統統都要檢查。」
可迎接他們的,卻是三門黑黝黝地虎蹲炮,炮身上的引線在瘋狂的燃燒,冒著一股股青煙,開始有士兵發現不對了,大叫一聲調頭便跑,就在這時,三門大炮同時發射了,儼如驚天動地的一聲悶雷,火焰從炮口噴出,數百粒彈丸鋪天蓋地地射向城洞,幾十名士兵慘叫著倒地,或跌入護城河中,城洞裡的十幾名士兵也全部被打死,包括那名開門的百戶,他身體被彈丸打穿了十幾個血洞,倒地死了。
驚天動地的悶雷聲將東城門所有的士兵都驚呆了,就在這時,一百多名鏢師紛紛拔刀衝上了吊橋,馬車裡的一個個大箱子也被掀開,從裡面跳出了金副武裝的士兵,吶喊著從馬車上跳下,衝進了城門。
三聲炮響就是信號,三里外,二萬明軍騎兵鋪天蓋地向西安城殺來,密集的馬蹄聲敲擊著大地,大地也為之震動,東城大門廝殺成一團,三百名最精銳的明軍和五百餘名守軍在進行著城門的爭奪,刀光飛舞,喊殺震天,三百明軍個個武藝高強,將守軍殺得節節敗退,這時,其他幾個城門的守軍也發現了異常,他們從四周向東城門奔來,可跑到一半時,明軍的騎兵已經殺到,大隊騎兵風馳電掣般地衝進東城門,守軍們紛紛丟盔棄甲,逃進了城內。
此時的西安城的居民已經全部被驚醒了,只聽見大街上喊殺聲震天,馬蹄聲敲打著地面,家家戶戶都驚惶失措,男人們衝進廚房搶菜刀,用桌椅抵住大門,女人們忙著往臉上抹鍋底,小孩子則鑽進地窖水缸,幾乎所有人都以為是燕軍殺來了。
但也有膽大的悄悄推開窗戶,從窗縫裡向外張望,他們看見了大明的龍旗迎風飛舞,頓時歡喜起來,不是燕軍,是朝廷大軍回來了。
「城中的百姓聽著,我們是朝廷大軍,不會傷害百姓!」
「我們是朝廷大軍,請大家暫時不要出門!」
數百名士兵在城內飛馳高喊,穩定民心,而這時戰役並沒有結束,秦王宮前的屢戰依然在繼續,守衛秦王宮的五千士兵是秦王的護兵,對他忠心耿耿,他們拼死抵抗朝廷騎兵一波又一波的衝擊,戰役十分慘烈,滿地都是殘肢斷臂,血肉橫飛,血流成了河,王宮內外瀰漫著刺鼻的血腥味。
秦王宮亂成了一團,朱爽的近千名嬪妃尖叫著東躲西藏,朱爽更是嚇得躲在床下,渾身瑟瑟發抖,他的侍衛官率領一群侍衛衝進房內,一刀劈死了兩名侍妾,將朱爽從床下拖了出來。
「饒命啊!」朱爽嚇得如殺豬般地嚎叫。
「殿下,我們保護你逃走!」
侍衛官大聲吼叫著,數十名侍衛抬著肥碩無比的朱爽向後宮奔去,在後宮大門口,一支近千人的軍隊已經等候在這裡了,他們將秦王塞進一輛馬車,疾速向北門奔馳,可剛跑出不到百步,只見前方數千名騎兵堵住了去路,近百門火炮一字擺開,黑洞洞的炮口對準了他們。
鄧戩冷冷地一揮手,「點火!」
士兵迅速點燃了引線,頃刻間百門火炮陡然發射,炮聲震耳欲聾,白煙籠罩著大街,對面一片慘叫聲,夾雜著戰馬的悲嘶,數百人被火炮當場轟死。
一輪發射後,五千騎兵爆發出一聲狂呼,「殺啊!」他們揮動狼牙棒,鋪天蓋地向秦王的護軍殺來,剩下的數百護兵儘管拼死抵抗,但人數太少,很快便被明軍的殺戮淹沒了……!
秦王的人頭被一根竹竿高高挑起,由三十名騎兵在西安滿城傳遞示眾,所過之處,到處都是一張張激動的臉龐,萬惡的秦王死了,西安城徹底沸騰了,數十萬百姓敲鑼打鼓上街歡慶,大街上的鞭炮聲此起彼伏。
更多的則是一陣陣發自內心的呼喊,響徹滿城,「大明萬歲!李相國萬歲!」^^
消息如長了翅膀一般,迅速傳遍了關中,整個關中大地一片歡騰,三天後,潼關的十萬大軍正式向朝廷投降,接受改編,至此,李維正的天下之棋,圓滿地走完了陝西一局。
「啪!」一聲脆響,李維正將一顆黑子落在棋盤上,對解縉微微笑道:「這一局,先生可輸了!」
解縉瞅著棋盤半天,只見大勢已去,只得推秤認輸,苦笑道:「相國,你這一局棋和關中之棋頗有點相似啊!先曉之以誘惑,再出其不意,以奇襲來殺人奪城,我算是認識你的手段了。」
「怎麼了,你認為我的關中策略勝之不武嗎?」李維正似笑非笑地問道。
「勝之不武倒沒有,很及時地截斷了燕王西進之路,這是一步高明之極的棋,只能說秦王沒有看出相國的真實態度,他還以為自己有利用價值,想用它換取後半生的榮華富貴,不料相國卻一刀把他宰了。」解縉搖了搖頭,仿佛對李維正的這個決策不太理解。
「你覺得我殺他可惜了嗎?」
「是有一點,他可是先帝的長子」又順從聽話,利用價值很高,殺了他是有點可惜了。」
李維正卻淡淡一笑道:「殺了他換取西安府和關中民眾的支持,我倒覺得很值得。」
「相國這是何意?」解縉一怔,他聽出李維正話中有話。
「很簡單,明年我打算繼承先帝遺志,重啟遷都長安的計劃,讓我的唐制再走得順利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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