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廝雖然看似恭敬,但說話皮裡陽秋、陰陽怪氣的,這意思明顯是說廣晟身份不夠讓其他管事出面接待,他資歷最淺,於是就被踢來做這不討好的差事了。
小古和初蘭忙著整理行李箱籠,廣晟連一個眼神也欠奉,而那邊幾個小廝也子啊忙著攙扶斷了腿的秦媽媽下馬車——所有人竟是對他視若無睹,根本不予理會。
吳管事碰了個硬釘子,臉上一陣發青,他暗暗運氣,對著廣晟繼續笑道:「小的們人手不夠,晟少爺還請多擔待。」
哪裡是人手不夠,分明是只有三三兩兩的下人,還都伸長了脖子干看熱鬧,看著腿腳不便的、小姑娘家家的也不伸手幫一把,只比死人多口氣喘著呢。
廣晟仍然對他熟視無睹,小古上前,脆生生的嗓音響起,「吳管事,怎麼側門還鎖著呢?」
吳管事看都不看她一眼,直接躬身道:「少爺且跟我來,我們走西側邊後院角門進去。」
這是什麼意思!看不起人嗎?
小古皺眉要說,廣晟懶洋洋的瞥了吳管事一眼,「一個下人,就敢替主子決定,這派頭還真不小啊!」
「少爺誤會小人了,小的真沒有這意思啊……」
吳管事輕飄飄打了自己一記耳光,叨念著「打你這笨嘴拙舌的」,隨後涎著臉在廣晟面前解釋道:「不是小人目中無人,不肯說實話,實在是二老爺有吩咐……」
他故意苦著臉,嗓門卻是又大又拖,恨不能在眾人面前嚷嚷出來,眼角餘光卻瞥著廣晟,指望他跟其他少爺一樣,聽到父親訓示就垂手肅立恭敬領訓。
廣晟懶洋洋的撫弄著手中長劍。劍上流蘇蕩漾著,劍刃波光瀲灩,觸手生寒。
吳管事嘶啞的嗓音不管不顧的複述著沈源的話——
『回來就回來了,就當多個飯碗,自己安頓下來別給人添亂,這就上上大吉了』……」
突然噹啷一聲打斷了他的喋喋不休,隨即只覺一陣冷風襲來,他暗叫不好,一個賴驢打滾狼狽的滾倒在地,只看到那雪亮鋒芒險些就割中他的咽喉。他嘶聲哭喊道:「殺人啊!!!少爺您對老爺有怨言,也不能拿小的來出氣啊!」
脆生生的少女嗓音響起,「吳管事這是發了羊癲瘋了嗎?」
抬眼看時,落地的竟然不是廣晟的長劍,而是一柄巨大的斧子!
小古走上前來,乾脆利落的掂起斧子,對著吳管事盈盈一笑,「吳管事,真是對不住啊。這斧子太重了我拿不穩,倒是嚇著您了,也不知您有羊癲瘋這老毛病,若是把您嚇出個好歹來。那可怎麼好——真是對不住您啊!」
夕陽的光輝照在她身上,杏色的棉襖顯得越發明亮暖心,她雖然貌不驚人,身姿卻能初見婷婷之態。比起離開侯府時的瘦小乾癟卻是好了很多。
——即使知道廣晟不在乎,她也不想讓他在這麼多人面前被一個黑了心的下人輕辱。
她張口閉口道歉,禮貌周到。吳管事就算是恨得咬碎了牙也不便發作,只能自己狼狽爬起,不顧周圍人嘲笑的眼神,神色猙獰的低斥,「哪裡有什麼羊癲瘋,小丫頭片子不懂事胡說什麼!!」
他才順利調到外院不久,好些人眼紅他的位置,若是真傳出什麼羊癲瘋的惡疾,只怕上頭的大管事也要讓他挪出去休養一陣了,那什麼差事油水都別想了,只怕想再擠進來也難。
小古頓時淚眼婆娑,好似嚇破了膽,「是是……可是聽說這病也有嚇出來的,管事您還是回去吃藥吧,這病耽誤不得!」
周圍散發出零星的嘲笑聲,吳管事還要再罵,廣晟輕飄飄的來了一句,「你若是沒有得了狂疾,又怎麼會在大門前搬弄是非,離間主人父子?」
這話一出,吳管事的臉色更加黑了,他擠出一個笑臉,笑得比哭還難看,「少爺,小的說的是實話!!」
小古驚叫道:「少爺,我看這位吳管事還是腦子不好使,真的被嚇出毛病來了。」
廣晟涼涼的說道:「聽說把人吊起來頭向下,能讓發瘋之人恢復清醒,要不然我們試試?」
這一對壞心眼的主僕簡直是天生的默契,一吹一和簡直是要把人氣死的節奏。
「你、你們敢?!」
吳管事哆嗦著,氣得鼻子都挪歪了地方。
一聲咳嗽,秦媽媽由人攙扶著過來了。
「吳管事,你還不夠了解我們少爺的性子啊……他說要做,那是天塌下來都能做到!」
秦媽媽橫睨了他一眼,隨即看著小古呵呵笑了,「我們小古也是個傻孩子,實心眼,少爺說吊,她肯定把你綁得妥妥的,就掛在這個大門牌匾前!」
「好呀好呀,就照這麼辦!」
小古上前就真的要捆綁懸掛,吳管事這下真的嚇住了——廣晟這個混世魔王的性子他也略知一二,但想著府里不受寵的主子,得勢的下人總可以踩幾腳,還能博得上頭幾位主子的歡心,於是就想當頭一棒殺殺他的威風。
可如今,被人殺了威風的人反而成了自己嗎?
他從牙縫裡擠出一句,「二老爺必定會發怒,好好管教晟少爺……」
「那時候我們早就跑遠了。」
小古的話簡直能把活人氣死,「反正我家少爺闖禍跑路不是第一次了!」
秦媽媽也插了一句,「倒是吳管事你,初次辦起事來就出醜露乖還沒完成,這可是吃罪不輕啊!」
「你、你們這些……!!」
吳管事看著這幾個從前的下屬,恨恨的目光簡直要把他們生吞活嚼了,可最後一絲理智讓他終於屈服了,「少爺,是小的豬油蒙了心,胡亂嚼蛆胡說八道……」
「這就對了,你上前讓他們開側門吧。」
廣晟的一句話,讓這一場鬧劇宣告落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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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晚間掌燈的時候。小古等人已經安定下來了。
「哈哈哈哈,想到今天吳管事那副嘴臉就覺得痛快!!」
初蘭坐在通鋪上,興奮得笑出了聲——她因為被強行許配藺婆子家那件事,對吳管事等人深惡痛絕,想起來就牙痒痒。
笑過之後又開始擔心了,「你說這個混蛋會不會去告狀啊?」
小古低著頭,在幫藍寧梳理收緊長發,頭也不抬的說道:「當然會。」
「那會不會害少爺被處罰啊?」
初蘭有些著急,總是正義感爆棚,又喜歡心軟擔心別人。
「如果是以前。當然會,但今時今日,少爺可不再是從前任人揉捏的軟柿子了。」
小古靜靜說道。
她取下嘴裡叼著的銀丁香小釵,為藍寧定住最後一縷鬢髮,左右端詳著,「好了。」
藍寧從前的髮式是兩鬢留長垂落,風流嫵媚香艷惑人,這回了府上,總也要隨大流改了髮式。
她如今只是梳了個圓盤髻。穿著普通的湖藍比甲月白襖子,卻仍顯得美貌動人,楚楚風致。
「大美人,快出來給小爺瞧瞧——」
遠遠的傳來男人們粗野的笑鬧聲。小古一皺眉,推窗看去,只見隔了月亮門,外院的一些無聊小廝正蹲在那朝著這邊調笑。
內院規矩森嚴。但這幾個小廝仗著年紀小又在幾位少爺身邊伺候,很是得臉,他們又不入內。只是在門邊遠遠的笑鬧過了嘴癮,又不是調戲什麼大丫鬟,因此誰也沒來呵斥他們。
「大美人姐姐,小弟我童子雞一隻,最歡迎您來嘗個新鮮了哈哈哈哈……」
又有人推搡著罵他,嗓音比那「童子雞」還粗,「你當這大美人哪裡來的?是軍營窯子裡的上等貨,都是伺候軍官大爺們的,哪裡是你吃得到嘴的!」
「人家身經百戰,你這隻童子雞上去一盞茶不要,肯定落敗成了銀槍蠟燭頭!!」
雖然性格強韌,但藍寧聽到如此惡毒不堪的話,仍然臉色一白。
初蘭氣得衝出去找他們算賬,她雖然對藍寧仍然有些芥蒂,但總也沒有這麼當面潑人污水的。
小古唇邊露出一絲詭異的冷笑,突然起身,「我去一下灶間。」
灶間裡已經沒幾個人了,只有個看柴火的小丫頭正搖搖欲睡,小古拿起一罐豬油,用棉紗浸泡了,再取出一包黃磷,偷偷的端了出去。
那群人還在怪聲怪氣叫著,突然被什麼東西彈中了,仔細一看竟然是一顆紗布做成的彈丸。
這種東西不痛不癢的不算什麼,他們只當什麼人惡作劇也沒理會。
下一瞬,慘叫聲起!!
那紗丸子捏在手上軟綿綿的,隨即卻無端自燃起來,黃綠色的火焰宛如鬼火,無風自動,整個人身上的衣服都被燒著了,灼痛感讓人發出殺豬般的叫聲。
「救命啊,著火了!!!!」
「快來人啊!!!」
這些無賴小子在地上打滾,滿身火焰好不嚇人,頓時驚得周圍人都出來看熱鬧。
其中那個「童子雞」燒得最慘,身上的衣物已經沒法遮蔽要害,頓時露出雪白的屁股來,周圍那些僕婦都看得掩嘴葫蘆笑,有小媳婦還羞紅了臉。
「快來人啊!!救火啊!」
有婆娘端來了水,卻被羞怯的那個一推又倒地上了,場面十分混亂,等到幾個僕役聞訊趕來,這才終於撲滅了火。
「真是惡有惡報啊,老天都看不過了。」
初蘭從窗戶里看得解氣,又有些擔心,「小古這是你做的?」
「哪啊?是秦媽媽留下的黃磷,我只是順手而已。」
小古意味深長的說道,從外走進來的秦媽媽聽到這一句,臉色一變!(未完待續。。)R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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