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都說最是無情帝王家,其實皇室里的恩恩怨怨錯綜複雜,又有誰能完全說的明白?
就拿朱佑杬來說。他是孝宗皇帝朱佑樘同父異母的親弟弟,母親是宸妃。而孝宗皇帝的母親則是紀妃。要說宸妃和紀妃年輕的時候都是命運多舛之人。
宸妃原本因家境貧窮,所以她父親把她賣給了杭州鎮守太監,她由此入宮。由於她知書達禮,又長相美麗。所以後來被憲宗皇帝看中,寵幸之後懷上龍子,故而得以母憑子貴封做貴妃。
而紀妃原本是蠻族土官的女兒,成化年中,憲宗皇帝征討蠻族,紀妃被俘虜後入了宮廷。被憲宗寵幸之後也懷上了龍子。只不過她肚中孩兒懷的比宸妃的早,所以是為皇三子,而皇四子就是朱佑杬。
當初紀妃懷孕時恰逢後宮萬貴妃當寵,萬貴妃是個心中狹隘至極又極其心狠手辣之人,後宮凡是有身孕的女人無不被其迫害。紀妃當時也沒有倖免於難,幾次遭逢萬貴妃迫害。
不過幸好當時紀妃得到了宸妃的幫助,最終得以順利產下皇三子。憲宗皇帝的長子和次子全都早斃,所以皇三子朱佑樘便是長子,是皇位的第一順位繼承人,最終他得以順利登基為帝,也就是之後的明孝宗朱佑樘。
試想一下。如果宸妃當時沒有出手幫助紀妃,那麼孝宗必然無法存活於世,那麼宸妃的皇四子朱佑杬就會是皇位的第一順位繼承人。就因為當時宸妃的出手相助,所以朱佑杬才和皇位失之交臂。
如今朱佑杬又處心積慮想要奪回皇位,從某個角度上來說他要奪的也可以說是原本就應該屬於他的東西。朱佑杬為奪皇位,如今卻把他兒子的命給葬送了,如果追溯到本源,那豈非可以說是宸妃親手葬送了自己孫兒的命?
當然,命運有的時候是天註定的,不可以這樣去想,如果這樣想了,那就等於鑽井了一個永遠了繞不出來的死胡同裡面。
清寧宮中。朱佑杬跪在母親面前,眼淚不停地往下流。
按照大明律法,親王未得皇上准允是不能夠隨便離開封地的,違者以意圖謀反論。所以自從朱佑杬被封做興獻王以後,他就很少再見到自己的母親,所以說家家有本難念的經,身為親王皇親貴胄又如何?母子分離異地,豈非也是一種不幸。
邵宸妃早已經老眼昏花,她伸手摸了摸朱佑杬的臉,將頭湊近了仔細看了看。顫抖的雙手,在朱佑杬的臉上仔細摸著,似乎想利用手的觸感在腦海中還原朱佑杬的長相。
最後邵宸妃一口叫出:「吾兒啊......」
「母后!」朱佑杬也是悲叫一聲,靠在邵宸妃的懷中痛哭著。
此時此刻,朱厚照正坐在乾清宮中批閱奏章,劉瑾站在他旁邊。朱厚照問劉瑾:「興獻王叔到京了?」
劉瑾點頭:「回皇上的話,剛剛入京,方才進宮以後去清寧宮給宸妃娘娘請安去了。」
朱厚照聽後點了點頭,劉瑾試探著問道:「皇上,要不要奴婢現在去把興獻王傳召過來?」
「不必。」朱厚照搖頭,他微微嘆了口氣道:「興獻王叔這是在提醒朕,他母親宸妃對朕的父皇和皇祖母有恩,朕若是對他太過嚴厲那就是忘恩負義。」
說到這裡朱厚照冷笑了一下,像是在跟劉瑾說,又像是在自言自語:「他也不想想,若非是看在宸妃的面子,朕這次會如此輕易的繞過他?要想為帝,必須得有帝王之命。有此命數之人,即便什麼也不做也會登上帝位。沒有此命數的人,一輩子只能當個奴才。劉瑾,你說朕說的對不對?」
劉瑾的心猛然一縮,他立刻點著頭回答:「皇上英明,皇上所言極是。」
朱厚照輕飄飄地看了劉瑾一眼,淡淡一笑後沒再說話,而是繼續批閱自己的奏章。
大約過了一個多時辰,朱厚照幾乎把面前的奏章都批閱完了。然後乾清宮外的張永走進來對朱厚照行禮說道:「皇上,興獻王求見。」
「傳。」朱厚照點點頭。
「宣興獻王覲見。」張永高呼一聲。
朱佑杬從宮門外走進來,見到朱厚照以後朱佑杬立刻跪倒在地高聲呼道:「臣叩見皇上,願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皇叔免禮平身。」朱厚照道。
「謝皇上。」朱佑杬站起身來,朱厚照立刻對站在宮門的小太監吩咐道:「給興獻王賜座。」
「謝皇上。」朱佑杬道。
兩名小太監搬了一張椅子過來,朱佑杬剛剛坐下朱厚照便輕飄飄地說了一句:「皇叔,可知朕此次為何傳你前來?」
朱佑杬一聽立刻跪在地上說道:「臣之不肖子朱厚熙誤識歹人,不慎進入邪教。臣教子無方,求皇上降罪。」
這一次朱厚照沒有再叫朱佑杬起來,而是淡淡地說道:「世子年幼,不識忠奸,一時行差踏錯倒也無妨。不過那天濟會卻非一般的妖邪門派,而是一夥以犯上作亂為目的的妖眾。世子雖說是受人矇騙,但終究是違反了大明律法,皇家祖宗法制。此一事朕已查明只有世子一人參與,與其他人無關,朕特傳皇叔進宮,就是想問問皇叔,皇叔認為朕該當如何處置?」
「不肖子勾結妖人,與亂堂為伍,此行徑不僅違背祖宗法制,更為大明律法所不容。故而臣認為必須從嚴處罰,以正法典。」
朱佑杬說的極其平穩,連語調的一個升降都沒有,仿佛這段話是完全不帶任何一絲情感直接說出來的一般。
聽完朱佑杬的話後,朱厚照道:「既然皇叔都如此認為,那就依照皇叔的意思辦理吧。唉......其實世子還年輕,偶有錯失也屬正常,何必如此嚴厲。」
說完,朱厚照擺擺手道:「朕乏了,皇叔退下吧。既然來了京師就多留幾日,反正離朕生辰之期將近,屆時咱們一家人聚聚。」
「是,臣遵旨。」朱佑杬對著朱厚照磕了三個響頭以後才起身,道了一聲「微臣告退」後這才退出了乾清宮。
走出宮門,朱佑杬的眼眶一下紅了。他握緊全身,整個身體都微微顫抖起來。
生為人父,親口說出自己的兒子該死,這是何等的折磨。但是他不說又不行,因為這是朱厚照在找他一個態度。
正如朱厚照最後那一句假惺惺至極點的「何必如此嚴厲」以及那「就依照皇叔的意思辦理」,如此兩句話就將朱厚熙之死定性為是朱佑杬自己的意思。如此一來,朱厚照也拜託了那殘殺兄弟內親的凶名。
「熙兒,父王對不起你。不過父王答應你,你一定不會白死。」
說完,朱佑杬深吸了一口氣,然後臉色平靜地往宮外走去。
此時此刻的乾清宮之中,朱厚照沉吟片刻後對劉瑾說道:「記住,加派人手去逍遙山莊好生保護江夏,且莫讓他受到任何傷害。」
「是,奴婢遵旨。」劉瑾應道。
接著朱厚照看向張永笑著問道:「對了,這幾日事務繁瑣已經多日沒去逍遙山莊,最近江夏在忙些什麼?」
聽見朱厚照三句不離「江夏」二字,劉瑾心中既是羨慕又是嫉妒。什麼叫簡在帝心,這就叫做簡在帝心。
張永對於江夏的事了解倒是不少,他笑著說道:「回皇上的話,江夏最近在三里河街開了一家藥鋪,據說生意火爆異常,日進斗金。前去買藥全都京師之中的達官貴人,並且每日的藥都供不應求。」
「哦?什麼藥如此厲害?」朱厚照頓時來了興趣,他心中還默默添了一句:「好啊,賺銀子都不叫上朕一起,這個大哥也太不夠意思了吧。」
張永笑了笑道:「據傳言江夏的那家九陽飛鳳店鋪只賣兩種藥,一種是可以使女人重現青春美貌的飛鳳丹,另外一種則是可以讓男人龍精虎猛的九陽丹。」
「龍精虎猛?」朱厚照頓時來了興趣,他一下站起身來,大為興奮地說道:「如此好的藥竟然不給朕試試?」
不過很快朱厚照又軟了下去,一臉頹然地坐回龍椅上喃喃自語道:「算了,那藥要是朕吃了也只不過是折磨朕而已。」
說完,朱厚照道:「走吧,去逍遙山莊見見他再說。再有幾日就是殿試的日子了,當時候他成了朕的臣子,朕看他還敢不敢對朕那麼囂張。」說完,朱厚照又忍不住笑了起來。
話分兩頭,再說朱佑杬這邊。他從皇宮離開以後便徑直去了雲閣客棧。
在雲閣找到了替他駕駛馬車的小武以後朱佑杬給自己開了一間上房,然後坐在房裡等待著。
不一會兒房門外響起敲門聲,朱佑杬淡淡地說道:「進來。」
房門推開,進屋來的是福伯。福伯對著朱佑杬微微躬身叫了聲:「王爺。」
朱佑杬點點頭道:「都打聽清楚了嗎?」
「打聽清楚,那個江夏以前是一家青樓的僕役,後來那家被李太傅派人去封了。然後江夏便開設了逍遙山莊。據說那逍遙山莊的宅子本身是前工部侍郎施為送給張永的,但是又有傳言逍遙山莊可能有皇上的股份在裡面。老奴得到的消息全都顯示,那個江夏和皇上的關係極為不簡單。另外就是那個江夏最近在三里河街開了一家藥鋪。」
福伯簡單地說了一下江夏的事跡,朱佑杬聽見福伯說江夏和朱厚照關係不簡單時眼睛眯了眯,他低聲冷言道:「不簡單就好,不簡單殺了他他才會心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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