斑駁的石牆縫隙間密布青苔,燈火昏暗搖曳,人臉半暗半明。一筆閣 www.yibige.com
半人高的火爐上架著炭盆,火焰衝出堆滿旺炭的炭盆,一跳一躍。
「呸!」
燒紅的鐵烙壓向保寶音肚皮,引出一串炭盆里的火星,在昏暗中絢爛閃爍,瞬息之間又悄無聲息的融進陰濕發霉的空氣,消失不見。
牢頭子咬著牙根罵道:「耗著不說了是吧?」
……
黑雲籠罩下的宣府,寂靜詭異。
一道天雷憑空炸響,生將墨池一樣的天穹,劈成了兩半。
漆黑的宣府之夜,唯有朱祁鎮的營帳,油燈晝夜長明。
透過整塊和田碧玉打造的大明疆域屏風,袁彬瞧見朱祁鎮在羅漢榻上整整坐了兩個時辰。
看著小皇帝崽子筆直的坐姿,和橫放在羅漢榻案几上的木盒,袁彬突然生出了一絲好奇。
那個盒子裡到底裝了什麼?
只怕王振那裡不出個結果,小皇帝是不打算睡覺了。
還有那個刺客……
袁彬心底有些發虛,下意識抱住了腦袋。
「袁彬?」
朱祁鎮發出疑問的瞬間,袁彬同時抬起頭,大步走到朱祁鎮身前:「皇上,臣去看一看吧。」
這種宦官太監頭目,大多是出了名的心理變態,手段狠辣。他實在沒有辦法沉默著接受,在沒有確定那個刺客是真刺客之前,受到什麼酷刑或者小命玩完。
事實上,他堅決反對任何以暴力手段偵查取證、斷案判案的方式方法。
朱祁鎮盯著袁彬看了好一陣子,臉上綻出一絲笑,方點頭道:「好。」
「你瞧瞧。」朱祁鎮指了指青玉案几上的木盒。
是一枚......玉璽。
袁彬張了張嘴,帶著疑惑看向朱祁鎮。
「是國璽。」朱祁鎮一雙鳳眼停在木盒上,語氣也極尋常不過。
「朕也有一枚,出征前曾親手交與皇弟。」
流落在外的國璽……
袁彬心頭一動,仍道:「或許是偽造的?這種貴重物品,不是常有人為了牟利私下打造……」
朱祁鎮收回落在木盒上的目光,帶著笑意看向袁彬打趣:「你說說,有誰會擔著誅十族的風險去仿造這個根本沒有用處的東西?」
袁彬震驚了,小皇帝崽子居然管國之玉璽叫沒用的東西。
「至於牟利,單此玉料,價可連城,普天之下再也找不出第三塊。」
袁彬:「皇上預備怎麼做?」
朱祁鎮眸間閃過一絲驚詫,旋即恢復如常:「你是明白人。」
堅定而明亮目光迎向袁彬,揉著真誠無比的善意:「朕不想趕盡殺絕。畢竟……同宗同族,身上淌著同一脈先祖的血。」
袁彬點了點頭,恍然大悟:「所以皇上才讓臣去審理此案?」
朱祁鎮抬手向著袁彬招了招,待袁彬走近,在袁彬發亮的腦門上狠狠敲了一個暴栗。
「你才曉得!」朱祁鎮嗔道。
袁彬咧嘴燦笑:「行吧,看來臣在皇上眼裡,是個好人。」
朱祁鎮的眼睛亮晶晶的:「自然。」
「可要朕書一匾好人長命多壽賜與你?」朱祁鎮揶揄道。
袁彬腦子裡突然閃過一把尼泊爾軍刀,刺進西裝,穿透心臟。
凜冬一樣的寒冷,裹挾著死亡。
這就是他做好人的下場。
朱祁鎮問道:「你怎麼了?」
袁彬回過神,甩甩腦袋,眼珠子朝上擠了擠,揮散眼眶裡莫名其妙的濕氣,挑眉道:「臣不想做好人。」
「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
「朕保證,你這個好人能長命百歲。」朱祁鎮輕笑。
袁彬看了看朱祁鎮,沒有開口說話。
心底嘆了一句,傻孩子,你能不能活過下個月還是未知數。
還保證我這個早死透了的人長命百歲。
「叱吒風雲……我任意闖萬眾仰望……叱吒風雲……我絕不需往後看…….」
「翻天覆地……我定我寫尊自我的法律……」
「天生我喜歡……傲慢做本性……哪管你萬世巨星……這是率性……我任性……」
「用實力爭勝……橫行全憑本領……」
雲罩桂魄,天公作難。
錦衣衛十六七人,身著黑雲火紋寬袍,三人一橫,列隊輕行,融進無邊夜色。
袁彬手提繡春刀,腦子裡全是陳小春唱的《亂世巨星》bgm。
打群架,要帶著一幫小弟。
伸手在鼻樑上扶了扶,發現鼻樑上早沒有眼鏡了。
袁彬轉頭看向和自己並排前行的大眼仔,指向遠處官營中透出燈火光亮的營帳。
「眼看天快亮了,居然還沒睡?」
大眼仔順著袁彬的方向看去,答道:「校尉,那是欽天監監正,彭德清大人的營帳。」
欽天監監正?
袁彬笑道:「封建版本土天文學家1.0版。」
「校尉你在說什麼?」大眼錦衣衛疑惑道。
袁彬搖頭,扯起一邊嘴角,狹長的吊梢眼綻出精光:「老子就是大明版山雞哥,甘霖娘!!」
錦衣衛一行人趕到暗牢時,在門口聽到一聲透過蜿蜒牆壁傳來的慘叫。
悽厲絕望。
還有疼痛。
袁彬心裡一抽,握了握繡春刀柄,加快步伐。
腦子裡《亂世巨星》的bgm戛然而止。
審了兩個時辰,任由如何施以刑罰,保寶音的鐵嘴就是不肯松。
王振躺在一把交趾黃檀老爺椅上,手裡握著蓮子紫砂壺,往嘴裡嘬。
「繼續!」
灌進一口茶湯,王振不耐煩道。
照說這種練過武的重犯,縱然是刮骨剃肉,打得皮開肉綻,也能橫著一口氣抵死不招。
他是見多了的。
使了巧勁的折磨人的法子,對付這些子人,反而更見效。
偏這人奇了,痛得一張臉皺縮一處,也不肯招。
王振看一眼書案上早已寫好的供詞,愈發煩悶。
兩個獄卒將保寶音架到牆根,緊貼牆壁。牢頭使一個眼色,另有兩名獄卒上前,抓住保寶音膝蓋。
牢頭用割肉的鋒刀削出一根細長尖銳的竹籤,戳進保寶音的指甲蓋里。
穿官靴的腳一抬,踩向戳進指甲蓋的竹籤。
十指連心,保寶音右腳五個腳趾頭早已經血肉模糊,指甲蓋翻在一邊。
正在用刑的腳趾,隨著指甲蓋往外翻張,滲出血。
保寶音原先還在掙扎,隨著牢頭腳上使勁,整個人痛得蜷縮一處,豆子大的汗珠子涔涔滲下。
袁彬由宣府總兵帶著進入密室,看到保寶音的一瞬間,捂住肚子嘔出一灘穢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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