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振回到總兵府中,立刻下令召集松山城內外各路將領到城內總兵府議事。
到了中午時分,各路將領聚齊,楊振當眾宣布了他任命祖克勇、呂品奇兩人出任金海東路、金海北路協守總兵官,並叫他們二人次日一早即各領所部趕赴遼海對岸的決定。
楊振還當場請出了盧志德交給他的聖旨,以及吏部、兵部已經聯署鈐印的空劄,當場命人書寫了對祖克勇、呂品奇等人的任命。
楊振的決定,出乎眾將的意料之外。
但是祖克勇、呂品奇以及夏成德這幾個副將,事先皆已經認同了楊振的決定,到了此時他們不吱聲,其他各部將領也就沒什麼話可說了。
包括乳峰崗參將徐昌永,之前並未認真想過率部渡海移防的事情,但是這一回楊振直接任命他為金海東路協守副將,他不去也不行。
以前他還可以用麾下蒙古兵馬忍受不了海上風浪顛簸當做留守遼西的藉口。
可是眼下,楊振並不是叫他們乘船,而是叫他們沿著海岸附近的冰面踏冰過去,卻叫他無法張口拒絕。
連祖克勇、呂品奇他們麾下的重騎兵都可以冒險踏冰過海,他手底下的蒙古輕騎又有什麼不可以呢?
至於駐守乳峰崗的另一個兵馬較多的人物,即於樂吾,更是沒有任何話說。
楊振這一次到京師獻俘,竟然沒有忘了先前對他的承諾,為他戰死京郊的父親於可清請到了朝廷的追贈,這比直接提拔他本人還要令他感恩戴德。
雖說這個遲來的追贈,只是一個級別並不怎麼高的忠顯校尉,但是對於樂吾來說,有了這個忠顯校尉的追贈,也可以告慰他父親的在天之靈了。
若是沒有楊振想著這個事情,並出面幫他做到,單靠於樂吾自己的話,可能真得努力到猴年馬月去了。
所以,對於楊振的命令,尤其是叫他跟著仇必先充當全軍先鋒的命令,他二話不說領了軍令。
至於祖克勇、呂品奇、徐昌永等人離開以後的原駐地防務問題,楊振也一併指定了人選。
乳峰崗大營的防務,交給了前番守衛乳峰崗時打退滿韃子進攻的主要人物安慶後。
松山城的南門及南城,暫時交給了新入松山城的劉萬忠部,並讓他的人馬部眾,在南門外滿韃子兩白旗軍隊原來遺留下的大營里暫時紮營安頓。
楊振所部剛剛占領遼東半島的南端,那裡如今沒有漢人百姓,而且荒島荒地,荒山野嶺處處皆是。
所以,楊振將來想讓劉萬忠領著他那四千多沒散掉的部眾,跟著自己渡海到那邊去開荒屯墾,畢竟這些人已經有了開荒屯墾的經驗,十分難能可貴。
也因此,他對劉萬忠及其人馬部眾,只是做出了一個暫時的安排。
而劉萬忠及其所部人馬無糧無餉,又是初來乍到,寄人籬下,自是無可無不可,一切聽從安排。
與此同時,監軍內臣楊朝進對於楊振的這些安排,也沒有提出任何異議。
相反,對於楊振能在回到松山城裡的第二天,就遵照崇禎皇帝的最新旨意,開始安排麾下人馬往遼東半島的敵後移防,他還是很欣慰的。
監軍內臣最重要的一項任務,就是要監視和督促前線大將執行皇帝的旨意和朝廷的命令。
楊振雖然回來晚了,可是一回來就立刻領了旨意,行動起來,他還能有什麼話說?
就這樣,當天中午,總兵府里的軍議結束,那些受命於次日一早就要啟程的人馬,立刻行動了起來。
此行雖說了是輕車簡從,疾馳急進,但是該帶的東西,還是要帶足了的。
乾糧,行李,雙倍的戰馬和駱駝,還有楊振麾下各部如今攻守作戰必不可少的大批飛將軍,更是缺一不可。
就在楊振結束了軍議,松山城內外得到命令的各部開始行動起來的同一時刻,錦州城的祖大壽派了一隊人馬,來到了松山城的北門外。
祖大壽派來的人馬給楊振送來了一封信,而這封信自然很快就轉呈到了楊振的手中。
信口是火漆密封了的,信封上寫著金海伯親啟五個字。
楊振拆開一看,裡面的信紙上只寫了兩行字,一行是正文,一行是落款。
正文是:「期於午後至沙河口一會。」
落款是:「祖大壽。」
楊振看了祖大壽遣人送來的書信,忙問了左右,知道是已是午後,便招呼了張臣帶了一隊火槍手,策馬出了北門,奔沙河口而去。
祖大壽約楊振見面,也正合楊振的心意。
松山城與錦州城近在咫尺,但是自從八月楊振成婚當日祖大壽帶人到松山城外見面之後,兩邊便再無來往。
崇禎十二年十月里松山城最危急的時候,錦州城裡毫無動靜,就是距離松山更近的杏山城也沒有動靜,沒有一點支援的意思。
而那場戰事突然結束,滿韃子開始大撤退的時候,錦州城裡的兵馬又緊接著冒出來尾隨其後,與楊振所部兵馬爭功,搶奪戰利品。
祖大壽及其麾下遼東軍這個表現,讓楊振以及楊振麾下各路將領都極為不滿,包括祖克勇在內,都是一肚子氣憤,兩地兩軍之間嫌隙更深了。
滿韃子撤軍之後,楊振又率部渡海東進,渡海東進歸來,朝廷傳旨令其獻俘京師的欽差又已經等在了松山城中。
隨後,楊振就又到京師去了,他一直也沒有時間與祖大壽見見面,共同商議一下如何處置遼西戰後的新局面。
現如今,楊振準備移駐遼東半島去了,在走之前,他無論如何也應該與祖大壽見上一面。
楊振這一次回到松山城裡以後,如果不是因為手頭上有一堆更急的急務要忙碌,他早就主動去約見祖大壽了。
卻說楊振領著一隊人馬,從北門出城向北,沿著凍得結結實實的小沙河,一路急行,很快就到小沙河注入小凌河主河道的交匯口附近,即沙河口附近。
還隔著一段距離,楊振就在馬上看見沙河口所在的地方,已經有了一隊人馬在那裡駐足等候著了。
楊振策馬抵近了以後,就見一人一騎從那堆人裡面行了出來,定睛一看,正是許久未見的祖大壽祖大帥。
楊振勒馬駐足,正要按以前的習慣下馬與祖大壽見禮,卻聽見祖大壽在馬上說道:「金海伯不必下馬了,今日天氣晴好,老夫想騎著馬與你一同走走,再不騎馬走走,老夫這把老骨頭都要生鏽咯!」
祖大壽聲若洪鐘,面帶笑容,雖然口稱老夫,老骨頭,但他六十來歲的人了,依舊身材魁梧,依舊儀表堂堂,與以往見面時並沒什麼太大的變化。
唯有其言談舉止透露出,他此時的心情應該是相當不錯。
楊振聽見祖大壽這個話,明白他這是要與自己撇開了部屬從人,在私下裡談話,當即笑著應了,讓張臣領著自己帶來的人馬原地等候,自己跟著已經策馬上了河岸的祖大壽打馬行去。
祖大壽騎著馬沒走多遠,便在一塊高地上停下了,回頭看著已經跟上來的楊振,笑著說道:
「上次老夫與你松山城外一會,距今已經四個月了,這四個月里,遼東遼西真是出了無數的變化。呵呵,老夫真是小看了你,真是小看了你啊!」
楊振聽見祖大壽這麼說,騎著馬走近了一點,與祖大壽幾乎並排駐足在面臨著小凌河冰封河道的河岸高地上,笑著回道:
「錦義伯這話,可是有些過獎了,小子楊振還與從前一樣。」
若是以前,祖大壽當著楊振的面兒這麼說,他可能還會有點惶恐,可是眼下麼,楊振已經可以十分坦然了。
「呵呵,老夫倒是沒有想到,到老了,竟有了錦義伯這樣的世爵。說到底,老夫還得感謝你楊振啊,沒有你,老夫要想得這個世爵怕是難比登天咯!」
祖大壽一邊自嘲,一邊打趣,一時叫楊振也聽不出他的話里話外有幾分誠意。
不過,祖大壽主動要見他,當然也不是叫他過來說閒話來了。
楊振正連說著「不敢當」「不敢當」,就見祖大壽揮手打斷了他,盯著他肅容說道:「聽說你拿下了旅順、金州和復州?」
楊振見他這樣問,當即點頭回答道:「是的,如今小子已經在那裡分兵駐守。」
祖大壽聽見楊振的肯定回答,點了點頭,長嘆一口氣,隨後笑著說道:「果然是自古英雄出少年啊!老夫方才說是小看了你,絕不是信口打趣,而是真心服氣。」
說到這裡,祖大壽看著楊振,繼續說道:「老夫征戰遼西一輩子了,如今也只是止步錦州城,也只是堪堪守住而已,往北再無寸進。這個錦義伯,說到底也是因人成事。
「而你楊振到遼東來,才多長光景?竟然一舉打開了如今的局面,呵呵,這叫老夫不服老都不行了啊!」
楊振聽見祖大壽這麼說,再次連聲說道:「不敢,不敢——」
楊振話沒說完,就被祖大壽搖頭笑著再次揮手打斷了他,笑著對他說道:「好了,別跟我搞虛頭巴腦的那一套。這一次老夫找你來見面,也是有事情要與你通報,與你商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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