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雙方說的都有道理,而且事關重大,他又沒有臨機決斷的能力或者說魄力,於是最後只能把決定權推給了多積禮。
好在這個時候,多積禮的心中已經有了定見。
「旗下漢軍牛錄對比高麗牛錄兵精而人少,又要操作使用火炮守城,的確不宜作為主力隨我出擊。再說南朝安東城方向兵力空虛,我軍此次出擊其實重在輕裝快進,梅勒章京辛達理麾下高麗牛錄習慣山道,且輕裝簡從,當為主力!」
「主子爺——」
多積禮話音剛落,鑲藍旗朝人梅勒章京辛達理立刻就要出言為自己辯解。
但是多積禮不耐煩的一揮手,直接打斷了他的話頭。
「你不必多言。本官知道你擔心高麗牛錄沒有火器,難以攻堅,對此本官已有考慮。」
說到這裡,多積禮轉眼看向神情已放輕鬆的李明時,說道:
「李章京,事急從權,雖然王爺原先有令,不得輕動城上重炮,可是本官要拿下湯站堡,進而攻打安東城,沒有重炮恐怕難以成功。
「因此,本官命你精選一個烏真超哈牛錄,攜帶天助助威大將軍重炮兩門,配以其他軍中火器,隨軍作戰,不得拖延!」
多積禮表情嚴肅,言辭不善,顯然已不容李明時再找什麼藉口推脫了。
而李明時雖然是鑲藍旗下漢軍宿將,但在專管鑲藍旗漢軍的滿固山面前,他畢竟是一個下等奴才而已。
此刻眼見多積禮決心已定,他自然也不敢再回嘴。
而且,多積禮的決定,他也能夠接受。
畢竟只出一個牛錄,就算出了什麼意外,對他來說也不算傷筋動骨。
於是他當機立斷,打千跪地,垂首領命:
「奴才謹遵號令!」
見李明時跪地領命,多積禮隨即冷冷看向了仍是一臉糾結模樣的辛達理。
辛達理見狀無奈,只得有樣學樣,打千跪地,垂首說道:
「奴才謹遵號令!」
「既如此,隨我出城作戰兵馬,以辛達理所領高麗牛錄為主,配以一個漢軍烏真超哈牛錄為輔。城中留守兵馬,則以甲喇章京李明時所領其餘漢軍牛錄為主,配以城中各部僕役丁口為輔!」
「奴才遵命!」
李明時聞言徹底鬆了口氣,立刻叩首領命。
「你們現在就回去點取兵馬,巳時前,到東門內集結,巳時不到,軍法從事!」
辛達理、李明時二人連忙領命而出。
這時,一直沒說話的巴布泰看二人出門,方才對多積禮說道:
「留李明時此人守城,妥當否?」
多積禮聞言,嘆了口氣,說道:「奈何眼前無人可用,李明時畢竟是旗下老漢軍出身,總比辛達理這個新附的朝人妥當。」
巴布泰聞言默然,過了一會兒還是搖了搖頭說道:
「李明時雖是老漢軍出身,可畢竟是漢軍,不能不提防一二,我聽說他與辛達理兄弟不和,不如另囑辛達理擇一牛錄留守,互為制約。」
這幾年,伴隨金海鎮的快速崛起,八旗旗下的漢軍將領們陸續出現了被俘投降的,甚至出現了軍前反正的,已經遠不如以前那麼可靠了。
這個情況,如今在八旗上層雖無人敢公開議論,但是私底下早已是人盡皆知的秘密。
畢竟沈志祥在金州投敵被南朝封為襄平伯,張存仁在廣寧投敵被南朝授為總兵的事情,一度可是鬧得沸沸揚揚。
因此面對巴布泰的這個說辭,多積禮立刻就贊成了。
「另外,辛達理新附朝人兵馬出戰,也需要旗下護軍督戰方可,鄭王爺留在城內的一個牛錄護軍,莫若就由你帶著吧!」
「那,主子爺你呢?」
「想必此時,九連城已然被圍,鄭王爺派來送信的那隊噶布希賢超哈也無法迴轉,就讓他們跟我間道前往蓋州去吧。」
「也好。」
濟爾哈朗離開以後,鳳凰城的兵力若是單論數量的話,多達五千來人,其實並不算少。
但是,若細看兵力構成的話,問題實際上相當嚴重。
因為城中除了漢軍牛錄,就是高麗牛錄,真正的蟎洲牛錄,就只有一個給看護城中王府公庫以及給巴布泰、多積禮充當護衛的護軍牛錄而已。
由此管中窺豹,也可知蟎洲鑲藍旗的實力,已經減損到了何等程度了,說是捉襟見肘也不為過。
此刻,巴布泰和多積禮兩個,看看對方,盡皆無言。
因為彼此都知道,這樣的情況持續下去意味著什麼。
崇禎十五年四月十八日巳時正,多積禮在鳳凰城的東門內集結了四千兵馬,申明了八旗作戰有進無退的各種嚴酷軍律之後,浩浩蕩蕩衝著湯站堡去了。
當然,他也沒有忘了讓辛達理的弟弟之一季達理率領兩個補充滿編的高麗牛錄,留下監視李明時。
與此相應的是,巴布泰已經先他一步策馬出了西門,由一隊鑲藍旗巴牙喇營里精選出來的噶布希賢超哈護衛著他,沿山道快速朝蓋州城方向疾馳。
然而,鳳凰城的清虜兵馬一出了東門往東行進不久,就被潛伏在鳳凰城附近山林中的明軍哨探所發現。
包括從西門疾馳而出的巴布泰小隊人馬,也沒能逃過明軍暗哨的眼睛。
因為楊振對鳳凰城一直非常重視,曾一再提醒過率軍坐鎮秀岩城的祖克勇多派哨探,隨時注意鳳凰城清虜動向,並叫他尋機會拿下鳳凰城。
自從楊振率軍北上圍攻九連城開始,率軍駐守在秀岩城裡的祖克勇,就日復一日地向鳳凰城周邊派出哨探,打聽消息。
尤其在獲知清虜鄭親王濟爾哈朗已經率令鑲藍旗主力兵馬離開鳳凰城,前往九連城去了之後,祖克勇等將領更是敏銳地察覺到,進攻鳳凰城的時機正在成熟。
自那以後,更是增派了多路哨探小隊,日夜盯著進出鳳凰城的幾條道路,尤其是並未堵死的東門和西門。
也因此,到了當日午後時分,不論是身在秀岩城備戰已久的祖克勇莊河團營主力兵馬,還是身在湯站堡中正小心提防清虜來攻的潘喜等人,就都已接到了鳳凰城清虜兵馬再次大批出動的消息。
於是,當日下午未時前後,祖克勇當即率領葛朝忠重騎營、敖日金輕騎營,以及由他親自率領的兩哨重騎,共計三千六百名養精蓄銳已久的馬軍,離了秀岩城,往鳳凰城方向趕去。
從秀岩城到鳳凰城將近二百里,且山林密布,並無大路坦途,多是崎嶇山道。
而從鳳凰城到湯站堡則不足六十里,且有驛道連接。
所以,當祖克勇率軍從秀岩城出發的時候,清虜鑲藍旗漢軍滿固山多積禮率領的大批人馬,已經進抵湯站河西岸紮營,並且已經由辛達理率領高麗牛錄主力,渡河向湯站堡發起了一次進攻。
這一次進攻,是在隨行的鑲藍旗漢軍一個烏真超哈牛錄的重炮掩護下進行的,多少帶有一定的試探性,但是結果很慘。
雖然多積禮下令帶來的兩門重炮發揮了一些作用,歷時半個多時辰的轟擊,將湯站堡的石砌堡牆打得遍地鱗傷,並且擊垮了河對岸幾道靠前攔路的工事。
但是隨後辛達理指揮的高麗牛錄的進攻,除了在湯站堡的城牆下面,以及湯站河的河道里丟下數百具高麗牛錄的屍體和一批慘叫哀嚎的傷員之外,並沒有取得任何突破。
當然了,對於駐守在湯站堡的潘喜等人來說,最大的收穫,還不是打退了清虜的首次進攻,而是敏銳地察覺到了多積禮所部清虜兵馬實力的變化。
「清虜的兵鋒,也不過如此。我們的重炮還未動用一門,十成的力最多只用到兩成,就已經打退了他們的進攻。
「所以,許廷選,你這一次再去給都督報信,可以告訴都督盡可放心,湯站堡這邊,我潘喜保證擋住清虜的進攻,絕不會讓他們越過湯站堡一步!」
四月十八日下午未時左右,進攻湯站堡的清虜兵馬剛剛倉皇退回湯站河以西,潘喜就在堡城上這麼對許廷選說道。
早在中午清虜大軍抵達湯站河西的時候,潘喜他們就已經確定此番鳳凰城的清虜主力出來竟然是沖自己的湯站堡來了。
當時他們就商量好了,要讓許廷選再次前往鴨江以東的新義堡向楊振報信。
只是許廷選還沒來得及出發,清虜那邊就開始隔著河對湯站堡發起了炮擊,於是,擔心湯站堡安危的許廷選執意留下來一起守城。
現在清虜第一輪攻勢已經結束,不管之前的進攻是不是試探,總而言之,清虜已經撤退了,而其重炮火力及其步兵實力,已經暴露無遺。
清虜的重炮數量沒有湯站堡多,火力遠不及湯站堡強大,只是人數多而已。
所以潘喜也好,許廷選也好,包括曾經長期擔任楊振親兵的麻克清,都認為這支清虜兵馬的實力要拿下湯站堡,絕不是短期內能夠辦到的事情。
也因此,剛剛打退了清虜,他們就決定,讓許廷選儘快將鳳凰城及此處的情報送往新義堡楊振的大營。
「這次去了以後,把險山堡那邊的情況,也一併報告給都督。我們兵力少,不能輕易分兵去守,為避免清虜利用,只能將它毀了。」
臨行前,潘喜一邊送許廷選出了堡城,一邊繼續囑咐著。
「還有一點,務必要跟都督請令,請都督命秀岩城的祖總兵儘快出兵來此,不管是來打這一路清虜的後方,配合我們將這路清虜全殲,還是直接去打鳳凰城,總之要儘快出兵才好!」
「卑職明白!卑職一定把話帶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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