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魯台有疾求藥,當然只是個由頭。即便蒙古缺少一些藥材,通過兀良哈人高價購買、甚麼藥買不到?韃靼正使馬兒哈子進京,還有別的事。
「下馬宴」之後,明國禮部官員又來了會同館,將雙方的意願談得更深入一些。正使馬兒哈子已經表明,阿魯台願意接受大明冊封的意思。
明國對此事果然十分重視,他們大概記下了馬兒哈子的意思,便準備讓級別更高的官僚、隨後再來談。
等待的日子裡,馬兒哈子便與隨從同行,一道在明國都城裡閒逛觀摩。連馬兒哈子也是第一次來明國都城,他只對這裡有所耳聞,知道以前是大元的集慶路。
這是完全與草原上的城池迥異的地方。除了看得人眼花撩亂的城樓房屋、亭台樓閣,馬兒哈子感受最大的、便是人多而密。大街上熙熙攘攘,車馬如龍;碼頭上的船隻遮蔽水面,幹活的人也非常多。馬兒哈子一時間也是弄不明白,城裡密密麻麻的人、既不種地也不畜牧,是怎麼養活的。
然而都城的大多漢人,看起來並不缺衣食。成車的貨物運進城裡,市面上的商貨非常豐富,各種鋪子裡琳琅滿目。空氣中瀰漫著豐富的氣息、從食鋪和酒樓里飄出來的食物香味。
若非馬兒哈子眼尖,看出了街巷中仍有不少窮困匱乏之人;他們乍看這光鮮繁華的場面,很容易會產生一種錯覺,好像這裡是快活天國一般。
那些花枝招展的婦人們,也引得馬兒哈子等一行人張望。即便是尋常百姓家的年輕婦人,因氣候溫暖、少有風吹日曬,不少也是長得細皮嫩肉,很是好看。
馬兒哈子忍不住產生一種想法,若是能在這裡肆意快活,該是多讓人高興的事啊。
據說成吉思汗有一句話,世上最快活的事,就是每到一個地方,便殺光敵人的男人、再霸占玩|弄他們的女人。
不過很多地方都是滿目荒涼,物品匱乏民夫貧窮。這裡不一樣,大伙兒眼睛看到的,都是手無寸鐵的待宰羔羊般的男人、瞧起來既不會騎馬也不會射箭,以及一副似乎可以任人蹂|躪的嬌弱婦人。
可惜如今的韃靼不夠強盛,沒法重新打回集慶路,馬兒哈子心中隱隱有些失落。
馬兒哈子轉頭看了一眼,忽然問道:「哈圖跟我們出來了嗎?」
隨從答道:「剛剛還看到他了。」
馬兒哈子張望了一陣,街面上全是人,也就作罷了。只等哈圖自己尋路,回到會同館。
……哈圖是科爾沁部落有名的勇士,善於摔跤、騎馬、射箭。大伙兒的想法都差不多,不過馬兒哈子是蒙古國宰相之一、要鎮定得多;而哈圖卻不一樣,他除了想,還打算干。
憑自己的勇猛和力量,對敵人「部落」中的人干點出格的事,並不算甚麼。何況,正如哈圖進京那天、自己說過的「明國人高興還來不及,不得把我們當爺爺一樣供著」;今早上丞相已表明態度,阿魯台願意稱臣接受冊封,明國人能那么小氣?
哈圖離開了大街,在到處走了一陣,周圍的人都用稀奇的目光打量著他,卻似乎沒人怕他。好像是一群沒有見過虎狼的綿羊。
他見到一條人少的小巷子,便走了進去。過了一會兒,只見一道門裡走出來個年輕婦人、提著個竹編籃子。哈圖只瞧那婦人的臉脖肌膚白淨,便動了心,可惜婦人穿得太嚴實、看不見身段。哈圖打算先試試,不行再換一個更好的,反正遍地都是獵物。
婦人站在門邊,也是好奇地瞧著哈圖,似乎要讓他先過去。
但哈圖走近了,便笑了一聲,猛地徑直撲上去。他的手掌立刻捏住她的嘴,然後一手將她輕巧地提了起來。他一腳踢開那道門,便大搖大擺走了進去。婦人伸手亂抓,哈圖忽然放開她,一巴掌「啪」扇了過去,罵了一聲。那婦人尖叫起來。
「閉嘴。」哈圖生氣地罵道,然後轉身把門關上了。那婦人應該聽不懂,猶自哭喊著甚麼話,雙手捂著臉頰,坐在那裡叫喚。
哈圖上去一手捂住她的嘴,一手便抓住了她的胸襟布料。那婦人立刻伸出雙手、用力拽住哈圖的手腕。
就在這時,哈圖聽到了一個男子的憤怒喊聲。他抬起頭時,便見到一個頭髮束在頭頂、在他看來很瘦弱的漢人。那漢人手裡拿著把菜刀,瞪圓了雙目沖了過來。
哈圖放開婦人,身體前傾盯著拿刀的漢人。漢人衝過來就砍,哈圖輕鬆地一手抓住了他的手腕,然後用肩膀一頂,便將漢人扛起來,往前一扔。
「撲通」地一聲,漢人狠狠地摔在地上,刀也掉了,痛得在地上大叫。漢人掙扎了一下,想爬起來去撿菜刀。哈圖見狀唾了一口,正想衝過去,旁邊的婦人去伸手拽住了他的腳,趴在地上搖頭討饒。
「這般弱的人,怎能占有漂亮的女人?」哈圖嘲笑道,但他馬上明白婦人聽不懂,便一腳把她踢開。
前面那漢人連滾帶爬地按住了那把菜刀。哈圖已跳將上去,惱怒地伸手捏住了漢人的脖子,然後猛地往前一擲,漢人根本沒反應過來、便如貼地飛了出去,腦子「咚」地一聲撞在石階上。
這時,木門被撞開了,門口傳來了呵斥聲。哈圖回頭一看,兩個穿著布衣、好幾個穿著花里胡哨錦緞的漢子沖了起來。那些人是官差,腰間還帶著刀。
「唰唰」兩聲,官差抽出了腰刀。一個穿著蟒袍錦緞的人伸手、按住了一個握刀的官差,說了一句漢話。蟒袍人把自己的刀解開了,兩個握刀的官差見狀把刀扔了,三人很快展開,緩緩向哈圖圍了過來。
哈圖盯著他們冷笑了一下,情知這些官差不敢用兵器、怕傷了他的性命,沒法向上邊交代。而那婦人已爬到了石階邊,在那裡哭喊聒噪,讓人十分煩躁。
「啊!」一個官差大吼一聲,向哈圖撲了過來。哈圖的上身忽然一矮,張開雙臂抱住來人的腰,然後身體往上一撐,將那人掀翻過去;讓那漢人摔個狗啃泥,倒著著地。另一個官差已從側面衝過來,抱住了哈圖的腰。哈圖反抱一扭轉,那人下盤站不住,人便被甩起了半圈。
這時蟒袍人從後面一腳踢到哈圖的膝彎,痛得哈圖大叫,抱住的人也落地了。接著蟒袍人挑了起來,用手肘猛擊哈圖的肩胛。哈圖「哇哇」大叫,想轉身對付蟒袍人,但懷裡這漢子抱著他的腰不放,讓他的行動十分笨重;而蟒袍人一直在繞背,哈圖沒法捉住那人。
哈圖心頭一急,便怒不可遏,拿手肘和拳頭招呼抱著他腰的漢子,打得那漢子在他懷裡大聲痛叫。其中一記肘擊力量很大,打得那漢子的肋骨幾乎都斷了,可漢子居然仍未放手,像粘住了一樣。
一開始就被掀翻的漢子又過來了,猛|撞哈圖的身體、想把哈圖撲倒。哈圖的膝彎發痛,但仍然穩住了兩個人的拖拽,跨腿站住了。
「啊!」蟒袍人從後面用膝蓋、猛|撞到了哈圖的膝彎,哈圖痛得整條腿像斷了一樣,一時沒使上勁,單膝跪了下去。三人頓時趁機把他按翻在地
後面那些帶刀官差把麻繩拿了上來,一群人才制住哈圖,將其捆綁結實。
有個官差走到了哭泣的婦人跟前,蹲下去察驗地上的漢人男子,官差轉過頭來,搖頭說了一句甚麼話。蟒袍人聽罷對著哈圖吐了口口水,掀了他一把,眼睛裡仿佛要冒出火一樣。
哈圖掙扎了一下,轉怒而笑,用自己的話說道:「三個人一起對付我,仍有兩個被打得半死。那邊死個漢奴草民,過一陣子,你們還不是要把我放了,還得給我賠禮道歉。」
再看那婦人,雖臉上腫了沒法看,可跪伏在那裡撅著臀,衣衫撕爛凌亂的可憐勁,依舊十分誘人。哈圖不舍地又瞧了兩眼,只覺得這才是今天最大的遺憾。
不料有個官差武夫會說蒙古話,「你犯法了,事情沒你想得那麼容易,京師與草原上不一樣。」
哈圖聽其發音地道,循聲看去,仔細瞧了一番:「你是蒙古人?」
那官差點了點頭。
哈圖「呸」 地唾了一口,嘀咕一聲「狼變了狗」,又鄙視地看了他一眼,說道:「賠她家一隻羊嘛。」
蒙古人官差沒有回嘴,默默地押著哈圖出去了。
官差們把哈圖押進了皇城正門,接著被送進了位於地下的陰暗監牢。那些人給他上了腳鐐手鐐,然後才解開了他的繩子,很是小心。哈圖赤手空拳,力戰明國精兵三武夫,這幫漢人都不敢大意。
哈圖在牢裡先是嚷嚷著要喝酒,過了一會兒又大喊要見馬兒哈子。但獄卒們估計聽不懂蒙古話,沒人理他,當然也沒人敢動他。他也只好無趣地坐在地上,等著馬兒哈子把他要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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