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春色 第一百九十五章 一夜魚龍舞

    漢王府諸事已安排妥當,天氣也越來越冷。高燧成親定在了十月下旬。

    一日早朝,解縉當眾彈劾漢王違法,劾漢王不就藩國、拖延時間遠遠超出了規定。律法就是律法,皇帝也只能說一句「知道了」。

    但皇帝這種不置可否的態度讓解縉很不滿。他繼續進言道,聖上不該太縱容藩王。

    於是整個早上,皇帝都很不高興。

    不過朱棣也沒斥責解縉,只是問了一下雲南漢王府的建造事宜,又下旨讓漢王的部分護衛將士、家眷分批先去雲南。

    照大明軍法,「正軍」到了一個地方長期駐守,須得挾帶妻子、軍餘等服務於正軍的人員,近兩萬軍士及家眷,人數非常龐大。(就像當年陳大錘在北平軍中,帶了妻兒和作為軍餘的同族兄弟,但陳家並不是北平的人。)

    十月下旬,朱高煦前往三弟的府邸觀禮。接著又在皇宮裡見到了高燧新娶的妻子徐氏,看見弟媳徐氏長得還挺漂亮。

    這時皇后又挽留朱高煦,說是天氣太冷了,讓他過完年再走。他只得答應。

    朱高煦並沒有打算故意拖延時間……若是準備死纏爛打不去雲南,他早就在鬧騰了、更不會當面答應父皇。

    ……朱高煦和徐皇后正在坤寧宮裡說著話兒,旁邊還有太子和太子妃張氏,以及一些宦官宮女。

    妙錦也侍立在一側,但幾乎沒有開口說話。她一向寡言少語、就算開口也很簡短,人們也習慣了,此時談得興起,甚至都沒人注意她。

    但至少有一個人無時無刻都在注意她,那便是朱高煦。哪怕他沒有向這邊看、也沒找妙錦說話,但妙錦卻能感受到他的關注。

    朱高煦這會兒一直在說除夕。

    張氏接過話,笑道:「過大年還有一個月哩,二叔急什麼呀?您一說,不怕母后傷心?」

    張氏說得不無道理,還有兩天才到臘月,談除夕有點怪異。不過這個話題,讓妙錦不得不想起了另一個除夕,熱鬧的煙花下、冰冷的水井,以及孤男寡女的見面。

    朱高煦道:「母后為何要傷心?」

    張氏白了朱高煦一眼:「母后捨不得您呀!年一過,二叔不是就要去雲南了?」

    「是,兒臣愚鈍了。」朱高煦向徐皇后拜道。

    徐皇后輕輕嘆了一口氣。

    讓朱高煦到幾千里外的雲南就藩,徐皇后應該不贊成;但兒女的事、她也不是什麼都能說了算的。

    坤寧宮裡幾個人不知怎麼又說到了鐘山,妙錦聽在耳中,想起了甚麼、差點就沒當眾紅臉失態。

    他們又說了許久的話,朱高煦要告辭了。這次妙錦沒有出去送他,在皇宮裡很不方便,何況今日張氏在場。妙錦覺得這太子妃心眼特別多、心思又細,有張氏在,她一直都很謹慎。

    不過妙錦忍不住又猜測:高煦今日提起除夕、鐘山,是暗示她除夕那天出宮幽會?

    一時間她心裡糾纏不清。從坤寧宮出來,她是怎麼走回住處的、也不太記得清了,對身邊的事完全心不在焉。

    妙錦長大之前,一直認定自己是個恪守禮教的人。所有寫在書上的文字、所有人都告訴她,作為女子最重要的是貞潔,嚴重性甚至大過男子對君父的忠誠……哪怕是北平酒窖中那本污|穢的小書,上面寫到不貞的婦人時,過程寫得詳細、卻也是用一種唾棄的文字稱其為毫無廉恥的盪|婦。家中無論是誰、特別是她母親,議論起不守婦道的婦人時,也是說得非常難聽。

    所以就算她被送到北平做了奸諜,也小心地不願意委身於燕王;因為建文君臣已經告訴她,事成之後要做建文的皇妃。

    但後來稀里糊塗的,竟然與朱高煦有了難以啟齒之事!

    事後她漸漸開始有點懊悔,可惜無法改變事實。父親景清被刺,她活了下來,卻不得不面對難堪的處境:她和徐皇后是義姐妹,又是出家人,而且在守孝期間。她究竟該以什麼身份、面對漢王,她的所作所為又算是怎麼回事?

    發生過的事,已叫妙錦很困惑。眼下若要繼續與朱高煦幽會,她不知該怎麼說服自己,一切都有悖於她的黑白對錯觀念。

    鐘山那間破廟裡發生的事,妙錦一直在克制不去想,因為她覺得想想、也很不要臉。但今天朱高煦暗地裡又撥了一下,讓她忍不住回想了一陣鐘山發生的事……

    「池月真人,您請。」忽然一個宦官道。

    妙錦竟被嚇了一大跳,渾身微微一顫,轉頭看了那宦官一眼,冷冷地走進了院子裡。風一吹,她這才感覺自己的袍服下冰涼一片,趕緊悄悄走回臥房換了一件小衣。

    ……

    接下來臘月間整整一個月,不知怎麼回事,妙錦好幾次想起了鐘山發生的那件事。最是夜深人靜之時,更容易想起來。


    到了除夕那天,妙錦鬼使神差地到徐皇后跟前,請旨除夕回家看望家母。徐皇后馬上就同意了。

    坐著皇后差遣的馬車出宮,妙錦才想到了一個藉口:大年一過,漢王就要走,應該和他道一聲別……妙錦沒法騙自己,她一個出家人根本不想回家,請旨時滿腦子想的也是漢王。

    回到景府,府里的景象如同往昔,不過奴僕似乎少了一些。景夫人蒙聖恩,得了個有俸祿拿的誥命夫人,景家也有點田產積澱;但總比不上妙錦父親在時的光景。

    她母親拉著許久不見的妙錦,說了近一個時辰的話,又帶著她給先父燒福紙。妙錦親自填寫一包包紙錢封面的字:先父景公諱清諡號忠烈……

    家母說不寫好字,燒到地府去爹就收不到,妙錦只得反覆抄寫在白封紙上,而做這等事讓她更加羞愧。折騰了一下午,妙錦完全沒有機會脫身。這時她甚至覺得,沒機會和漢王道別就算了!

    晚飯之後,煙花在京師上空綻放,天邊的夜空被城裡的燈光照得一片通紅。今年是新皇登基的第一個年頭,朝廷似乎刻意想造出盛世的景象,過節的繁華氣派比往年有過之而無不及。

    她娘說整整一年都不太敢出門,聽說今晚的燈市非常熱鬧,便叫妙錦陪著她逛逛燈市,妙錦只得應允。

    於是她們帶著奴僕丫鬟等乘坐馬車出門,到了燈市外面就進不去了,裡面熱鬧得人擠人。大伙兒只得下車步行遊逛。

    果然街上輝煌如白晝,有數不清的大小燈籠,還有火龍在中間舞動,鑼鼓敲得震天響,一片嘈雜。妙錦看這景象,不禁想到了詞裡「更吹落星如雨」「一夜魚龍舞」的意境。若是小時候,她肯定高興得不得了,現在她的興致卻不高。

    就在這時,一個聲音道:「夫人,買宮燈麼,很便宜。」

    「不要,去去!」丫鬟馬上擋住了那人。

    妙錦聽聲音有點耳熟,轉頭看時,見長得壯實提著幾盞燈的漢子,竟然是宦官王貴!他在嘴上貼了鬍鬚,但妙錦一眼就認出來了,她馬上愣了一下。

    王貴看著妙錦,提起燈籠往旁邊一指。妙錦循著方向看去,便見朱高煦正站在街邊的人堆里!

    妙錦頓時覺得心頭「咚咚咚」直響。她向前走了幾步路,便走到了一處賣宮燈戲耍的攤位邊,身後母親的聲音道:「別瞧了,你快過來。」

    這時一群人擠了過來,妙錦便趁機往掛著無數宮燈的地方閃身進去了。她左右尋找了一番,見朱高煦正站在一個巷子口,她的連一紅,埋著頭走了過去。

    二人前後走進巷子,裡面光線黯淡。煙花偶爾在空中綻放,便將裡面照得通明。

    走了一陣,朱高煦才停下腳步,等妙錦過去時,他便道:「我在景府門外等了一下午,還以為你不出來了。」

    「本來是不出門了的,因為沒有機會。」妙錦輕聲道,「後來我娘要逛燈市,剛好看見了王貴……你要走了,我想來道聲別。」

    朱高煦應了一聲,將她帶到了一處僻靜地方,那裡正停靠著一輛氈車,但沒有馬夫。王貴也不知哪去了。

    朱高煦一言不發地走進了馬車,轉頭輕聲道:「你上來罷。」

    妙錦猶豫了片刻,只得走上了馬車。這地方光線本來就不好,氈車又遮得嚴嚴實實的,裡面黑乎乎的看不清東西。

    「分別不會太久。不過此行人多眼雜,路途遙遠要走很久,怕你被認出來。」朱高煦開口道,「我先帶人馬去雲南,安排好諸事後,定然儘快來接你。」

    妙錦道:「我也不想再留在京師,雲南若有合適的道觀我便去。」

    「道觀?」朱高煦詫異道,「妙錦還做什麼道士?」

    「我本來就是道家人。」妙錦道。

    朱高煦沉默了好一會兒,說道:「咱們換個地方說話罷,若非倉促,我也不會在這裡與你相見。」

    妙錦紅著臉道:「我與家裡人一起出門的,『走散』太久怕不太好,哪能再去什麼地方呢?回去晚了如何解釋?」

    她嘆了一口氣,又輕聲道:「我知道漢王甚麼意思,也不怪你,只怪我自己輕浮……」

    朱高煦道:「真不知妙錦想些甚,你姓景、和我家沒啥關係。你情我願有什麼錯,你現在還不知我的心意嗎?」

    妙錦搖頭道:「事已至此,我已心灰意冷,只想做道士了卻殘生……漢王,別!」

    「噓!一會被人聽見了可不好。」朱高煦的聲音道。

    妙錦忙壓低聲音,顫聲道:「你不能這樣對我……」

    ……

    ……

    (抱歉啊諸位,周末有事碼字時間不夠,周末兩天只能每天一更了,望諒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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