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眼,過去五年了把。」朱慈烺在西苑的昭和殿招待了李邦華與倪元璐。
「陛下,有五年了。再多算算當初遇到陛下的時光,七八年的時間,就這樣一晃而過了。」李邦華與倪元璐說著,紛紛都是回憶起了往事,唏噓不已。
朱慈烺與兩人是在京師一次講學裡認識的。
那時起,李邦華與倪元璐就是朝中大臣了。
兩人並不是有些邊緣化的大臣,而是朝中正兒八經的大員。倪元璐稍遜一些,李邦華可是真正的重臣。
但是,在那一次講學裡,兩人看到了大明新的希望。
一晃眼,朱慈烺掌權也過去了五年了。
從朱慈烺穿越起算呢,也是八年有餘了。
三人都覺得有些唏噓。
「八年時光,朕出宮以後。內戰叛逆,外揚國威。好多事情,在做之前,幾乎沒有想到過能夠順利做出。現在做到這一番事業了,回想起來,真覺得恍然如夢。」朱慈烺年紀輕輕,這一番老成的話說出來,李邦華與倪元璐都感覺有些汗顏。
「陛下所成功業,足以彪炳春秋。中興大明之事業,已然可以傳唱千古了。隸屬前朝各代的先賢,也少有今日之成就。」倪元璐安慰地說著,心中猜著朱慈烺的想法。
倪元璐左想右想,始終沒想明白朱慈烺意在所指。
反倒是李邦華想起了最近的一些布局,試探著說:「陛下春秋鼎盛。江山大業,還長遠得很呢。」
「李愛卿。你覺得,大明而今成就。如何了?這天下布武,可有想法?」朱慈烺目光灼灼。
李邦華對上朱慈烺的眼光,卻是久久沉吟了起來。
當今聖上,無論是與崇禎皇帝比還是天啟皇帝比,都是截然不同的存在。如果真要比,那是超過成祖皇帝,比肩太祖皇帝的存在。
崇禎與洪武皇帝比,不僅是功業上的巨大差距,其權柄實際上也是相差巨大的。
看似,兩人都是皇帝,都是大明的皇帝。
但實際上,其中的差距可真是海了去了。
作為創建大明的朱元璋,那真是大明體制想怎麼改就能怎麼改。其統御九州的能力固然被後世有些鄙夷,但朕計較起來,真真是大明曆代皇帝里,最頂尖的存在。
能力出眾,又是大明的創建者。朱元璋自然是權柄無限。
但是崇禎皇帝便不行了,從祖宗里繼承的家業固然合法性無憂。但權柄與能力都是欠缺。
這就好比公司創始人與職業經理的區別一樣。雖然都是公司老大,但細究起來,兩種人對公司的掌控都是全然不一樣的。
如果早些年,對上朱慈烺的一些任性舉動。李邦華還會本著首相的權責去管束一二。
畢竟,朱慈烺年幼。年輕氣盛的年輕人做事總是有不周到之處。
可是,就是在那幾乎所有人都不看好的一次次險境裡,朱慈烺拿到了一次次戰爭的勝利。完成了常人所不敢想像的任務。
就是在那一次次似乎全然不能理解的錯誤決定之後,再過一兩年去看,便證明了朱慈烺的高瞻遠矚。
也有一些極其複雜的問題,有些人到了最近,才能恍然發覺皇帝陛下的謀劃,感覺到了這一個個皇帝陛下堅持推行政策背後的真正用意與作用。
比如教育。
每一個儒生都十分歡迎朝廷加大對教育的投入,他們渴望有教無類,歡呼大明境內多出來的每一個讀書人。
但是,在朱慈烺的教育體系之下,儒生們驚訝地發現……這些讀書人與他們這些讀書人,可真有些不一樣啊。
初級小學,中級學校,高等學堂,軍事學堂,工業高等學堂。
一個個全然不同於過去私塾書院教育模式的教育體系在朱慈烺耗費萬萬兩白銀之後全面鋪開。
據傳一一被朱慈烺審定過的教科書教導學子的內容,讓那些讀書人已經不再是簡單的儒生。
從前的讀書人,是未來的特權階層預備役。但現在,在朱慈烺調教下的讀書人,則是回歸成了最普通的那種學生。
而結果,似乎還不壞。
每一年科舉考試過後錄取的學生越來越堪用了。
數學、財務、地理、天文乃至於小說戲曲這些從來不被儒生們看在眼裡的歪門邪道成了新一代學生們熟稔的事物。
而這些學生歷練政務之後,表現的本領甚至讓許多已經工作許多年的前輩也驚嘆不已。
到這個時候,所有人才恍然大悟。
朱慈烺巨額投入之下,並不是壯大了儒家讀書人這一個特權階層。而是重構了專業的事務性公務員,更讓讀書成了百業匯通的源泉。而不是只成了官僚後備軍。
比如在恆信商行、軍工工坊這些地方,就多了越來越多讀書人的加入。
……
如此重重,都說明了朱慈烺的不一樣。
李邦華而今已經掌權五年了。掌權越久,李邦華越是能感覺到朱慈烺對時局的把握。
看似,李邦華重新代表著文臣登頂,名副其實地獲得了宰相的權力,完善了大明兩百多年來政府機構頂層設計的缺失,權柄滔天。
但實際上,朱慈烺言出法隨。新年一出,朝廷立刻多出來了十多個部級官員的空位。
雖然,那一個個空位都全然是新的官職,新的權力劃分,新的很多人陌生的政治架構。但是,權力瓜分盛宴的背後。證明著朱慈烺對時局的強大把握。
果不其然,教育部部長朱之瑜、文化部長陳子龍、關稅總署常志朗、公安部長司琦、中央銀行行長徐煥武等等原來有些陌生的名字紛紛上台了。
雖然,還有許多位置當李邦華報上去以後也得到了批准。但看著這些名字,李邦華毫不懷疑朱慈烺隨時可以毫無波折地撤換掉他這個首相。
甚至,哪怕首相不認可的政務。朱慈烺一樣可以以任命常務大臣的形式推行下去。
不用懷疑李遇知沒有這個本事與決心,李邦華太清楚不過這位老朋友的斤兩了。
這樣一想,李邦華全然沒有什麼權臣的想法。
這會兒,他的是如何過關。
這似乎是一個考驗。
「天下布武……乃是東瀛人提出的方略。而今,外邦蠻夷不識禮儀,不通廉恥。這樣的情況之下,與他們講仁義道德是沒有用的。武力,乃至於陛下曾經提及過的叢林法則就是最直接的解決辦法。」李邦華沉吟少許,又說:「但是。武力能夠解決事情,更多的是解決發生事情的人,而不是解決事情本身。故而,臣以為,若想長治久安解決外邦蠻夷之地的布局。必須還要在經濟上完成入侵,控制敵國的經濟命脈。讓對付的士紳為我所用,扶持當地的買辦階層。同時,鞏固文化統治,讓對付學習我國文字語言,以上我國學校為榮。以崇我國衣食住行為耀。最終,則以政治體制加以穩固。通過中華同盟、聯合作戰指揮委員會以及政治改革等方式推行大明的自由思潮。如此剛柔並濟,多管齊下,則方為上策!」
朱慈烺驚訝地看著李邦華。
李邦華神情淡淡,內心倒是有些疲憊不堪。
這番話可真是他絞盡腦汁才想出來的應對之法啊。
「李愛卿真乃朕之子房啊。」朱慈烺重重地拍了拍老李的肩膀:「此策推行下去,百年之後。亞洲全境就能全部掌握在手了。」
李邦華鬆了口氣:「陛下謬讚了。臣之本分而已。」
倪元璐感覺有些壓力山大了:「陛下,臣回去寫一份西域戰略的報告。」
「西域,大明當然要去拿下來。殘餘的蒙古人是疥癬之疾,能打通中亞世界島,將大明的影響能力輻射到西亞,朕更關心一些。」朱慈烺說完,微微沉聲說:「海上,才是大明未來百世基業之所在。海軍強,則大明子民通行全世界就沒有後顧之憂。大明的意志,就能抵達全世界的任何一個角落。」
「陛下,此事實在有些難點……」倪元璐感覺壓力更大了,澀然地解釋著說:「印度洋分艦隊的經費、編制。都已經解決了,臣幾次來回跑,為的其實是要一筆額外經費從各個殖民公司與商隊裡搶人。另外,臣已經派出人去一趟廣州。解決水上漁民的問題,將他們全部收編到軍中。以海上軍墾的編制收攏進來,先融入進正常居民,再慢慢完成歸化列入進水師之中。但是,這些安排落實下去都要時間。別的不說,暨民的歸順可真是個大問題。」
暨民就是水上漁民,雖然是大明的人。可是,他們沒有戶籍,語言甚至也很多不同。是一群生活在水上的人。而且,被官方列為賤民的序列。
中樞很早就想解決這些人的身份地域問題,前些年收效不大,近年來總算有了機會。
那就是,水手的極度稀缺。
首先,大明建立水師,首先就將有些底子,品行好的都收攏了進去。
其次,遠征公司,希望公司在海外淘金大熱。跟隨著蜂擁雲集。大明本來就是有海上貿易的延續,只是走私居多。現在口子放開,又有金錢刺激。真可謂是一擁而上,水手更加稀缺。
其後,大明還有移民,改封藩國等等海上往來需求。這不僅讓船隻價格節節攀高,水手的待遇也是飛漲。
待遇說到底是錢的問題,可很多時候已經不是有錢就能解決的了。
民船之上,不講究作戰,要求好歹能放低一些。
可戰艦的水師,紀律培訓要時間,作戰技能與專業技能的訓練更要時間。這些,都是困擾倪元璐已久的問題。
這個時候,他也就指望暨民了。這是天然好底子的水手預備役,只是這些顯然也是要巨大數字的預算與長時間培養才能解決的。
「陛下,軍費……膨脹起來的速度,可真是浩大了。臣都被逼到去和祖老將軍還有鄭先生去談培訓基地了。培訓的水手,各家分一分,這才解決了一部分經費的問題。」倪元璐叫苦不迭。
「經費的事情……朕有安排的。放心吧。」朱慈烺深呼吸一口氣,看了一眼李邦華。
李邦華連忙說:「陛下,臣也是頭疼不已。這些年,軍費開支太大了。教育經費也不能讓,加上北疆大開發的預算,再算上不斷擴大的官吏隊伍要付的薪資。以及各地新增的醫院、警署申請。朝廷的財政壓力,太大了……開源節流,開源談何容易?節流,自然成了大家頭疼的辦法。」
朱慈烺換換頷首:「那當然是要開源。至於如何開源……當然不是簡單的增稅。還記得朕之前如何提,為何朕要攻略朝鮮語日本嗎?」
「臥榻之處豈容他人酣睡。」倪元璐率先道。
「軍略上的考慮,自然是的。」朱慈烺說。「李愛卿覺得呢?」
「而今,朝鮮市場與日本市場都是兩個大明極重要的新增水源基地啊。兩國的關稅都是大明代管的,大家分成。再算上完全我們自己手頭的關稅,兩家加起來,去年都已經達到一千三百萬銀元了。」
要知道,過往的時候,大明太倉庫里都沒有三百萬兩的年收入白銀。
可現在,光是兩個國家代管分成的關稅就達到了一千三百萬銀元。
「大炮一響,黃金萬兩。這個意思,兩位愛卿明白了吧。」朱慈烺悠悠地說著:「朝鮮最近可是有些不安分。日本人那呢,也要給王愛卿一些支持嘛。開源,除了增稅,辦法還是很多的。發行主權國債呀,一家發個一千萬銀元,輕輕鬆鬆。大明寶鈔,那可是正兒八經的外匯哩。」
「陛下英明!」李邦華眼前一亮:「不過,按照臣想。朝鮮一家就可以發兩千萬銀元的國債了。除了讓朝鮮政府必須購買,其實民眾怕是還很想買呢。畢竟,咱們是給利息的。現在,恆信商行收儲都不給利息了。至於日本,我估摸著可以試著賣個三千萬銀元。日本人,比想像的家底還要厚實啊。」
「哈哈,李愛卿。你學壞了。」朱慈烺回味了一下,說:「但這手段,朕很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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