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井正雪草草見了幾個的確有必要親自相見的貴客以後,就不再會客了。而是招待著常住與此的李岩以及此刻江戶鼎鼎大名的飯田良廣、丸橋忠彌一起用午餐。
午餐頗為簡便,卻不是日式的小蝶,而是聚在一個八角桌上,大塊吃肉,大口吃菜。
「這一回,可真是辛苦你啦。忠彌君。」由井正雪舉起酒杯又說:「這一杯,我要敬你。若不是你的犧牲,這一回的計劃可不會有這麼順利。」
李岩笑呵呵地打量著眼前幾人,也是舉杯敬酒。
丸橋忠彌連忙起身,說:「正雪君太客氣了。我走過一次歧路,難道還能再走第二次麼?這一次的計劃能讓我參與,這是對我的救贖。」
由井正雪嘆道:「但不管怎麼說,江戶里,你的名聲從此以後不會好聽。大家都會說,笨蛋丸橋忠彌,放著一千兩銀子的機會不要,去拿了薩摩藩武士的五十兩銀子,還失去了武士的身份,重新成了流浪武士。」
「名聲……?如果不是當初顧忌薩摩藩武士的身份,考慮到了名聲的好聽,怎麼會做錯事呀?輿論,很多時候都是愚蠢的。聽從隨大流的意見,並不能代表做出正確的選擇。跟隨正雪君,追隨大明的事業,我還不晚吧?」丸橋忠彌誠心地說著。
「當然不晚!不過,你可別想著那些金子。」飯田良廣嘿笑一聲,道:「這些可都是拜託了李岩閣下的功勞,那可不是我們的財產呀。」
「哈哈哈……一點小事,何足掛齒。」李岩謙遜了一下。
「這個時候才記起來財不露白的道路,可就晚啦。別以為我不知道,光是去呂宋的津貼,就足夠你賺一個媳婦本。」丸橋忠彌笑道。
錦衣衛在國內是一個名聲不顯的地方,似乎是在刻意洗刷過去的身份,表現得十分低調。
但加入其中以後,就會發現,這裡也許無法再獲取名聲,但賺一份豐厚的俸祿是十分有希望的。
錦衣衛的俸祿,甚至在大明人的眼中看起來也是足夠高的。
更何況,特工可以打破許多限制,不僅自己可以為了完成任務行商坐賈,甚至開殖民公司,當僱傭兵都可以。只要有利於完成任務。
這樣的結果就是……他們各個收入豐厚。
當然,同樣也十分危險。
很多時候,風險飛躍與俸祿都是成正比的。
說說笑笑,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大家關係都親近了一些。
不過,由井正雪還是露出了一些擔憂的表情。
他本來是打算再接再厲,將今日來訪的客人都接見的。尤其是那些號稱與由井正雪有舊,希望達成各式各樣合作的人。
不過,李岩卻攔住了他。
「當真要卡著人數……而不是全部相見嗎?其實,若是準備一場盛大的筵席,也可以解決招待的問題。道場而今經費充足……光是今天收到的禮物,就足夠我們招待十天十夜了。」由井正雪表示不解。
丸橋忠彌與飯田良廣對視一眼,看出了由井正雪的鄭重。顯然,這個李岩的意見十分重要。
事實上,這也是錦衣衛與遠征公司聯手合作的計劃。至於誰有這樣的能耐……毫無疑問,這是直達天聽的。
「一口氣都接見,這實在有些不符合而今正雪君的地位啦。」李岩笑道。
由井正雪搖頭失笑:「哪裡有什麼地位……對於幕府而言,也不過一介草民。」
李岩的笑容誠摯而自信,伸手指向會客院:「也許,正雪君在過去只是一介草民。但現在呢?我們已經將這一變革的大潮掀起了開頭。相信我……很快整個江戶都會因我們而起舞。而這,就需要我們更有信心地對待外面的那些人。」
順著李岩指過去的手,會客院裡等候由井正雪見面的人越來越多。尤其是許多人似乎擔心這裡混不上飯,還特地午後才來。
當然,由井正雪也得吃飯,午休的時間是不待客的。
結果就是會客院裡的人越來越多,許多人既是想吃飯,又擔心因此耽誤了見由井正雪的事情。紛紛狼吞虎咽,會客院裡一片喧鬧。
「如果太簡單就讓他們見到……就失去了對這次機會珍重的心情?」由井正雪大約明白了李岩的意思。
李岩露出了一個孺子可教的表情,笑道:「正雪君的聰慧真是讓人驚嘆。沒錯,想要爭取到一個合適的條件,晾他們一會兒也是無礙。」
「我明白了……」由井正雪若有所思。
這時,金井半兵衛急匆匆跑了進來,抹了抹額頭上的大汗,看著眼前幾人輕鬆的模樣,露出了羨慕的表情,說:「外面都是人,我這登記的事情都要忙瘋了。你們卻能安然坐在這裡,真是讓人不平。正雪君,李岩桑,也許我問的冒昧。但……我們的計劃可什麼時候才能最終發動呀。就我一個人,一天登基了三百多要報名的子弟,可真是……忙壞了。」
「哈哈,放心好了。道場這邊缺人手,很快就會有人過來。至於發動的時機……很快,你們就會知道了。」李岩說完,將最後一點飯食吃掉,起身到別。
……
「道場裡,最近挺熱鬧?」柳生十兵衛回到了柳生故里,看著柳生宗矩留下來的道場人來人往,不由感慨。
這是一種對過去的緬懷。
作為天下兵法師範的柳生宗矩可是幕府的大目付,培養了眾多的人才,讓無數大名噤若寒蟬,失去了與幕府對抗的野心。他是德川幕府的棟樑。
至於柳生宗矩的弟子們,他們分散天下,在各地奮鬥。各地大名如果拒絕他們,懷疑他們,就將面臨沒有人才可用的窘境。但如果接納他們,自然無法堤防那些被柳生宗矩精心培養著的間諜竊取機密。
當然,更多的時候,柳生宗矩只要活著,各地大名就不敢造次。
因為,他們誰都不知道自己今天談的機密消息是否明天就會出現在柳生宗矩的案頭,後天就會看到幕府將軍發怒地向他們發起進攻,剿殺叛亂。
但可惜,柳生宗矩死了。
柳生但馬守的死讓傳說中赫赫有名的柳生三天狗死去其二,柳生十兵衛雖然威名赫赫,卻背負了瘋癲的名聲,只能在暗處監視著各地大名。
這樣的落差,可謂是讓人實在感慨。
柳生宗矩只要活著,就能鎮壓住那些膽敢反叛的目光。
但而今換成了柳生十兵衛,卻需要他用鋒利的劍光,才能逼退德川賴房的咄咄逼人。
「時代變啦。」柳生十兵衛曾經不能理解,時代為何變化得如此之快。
但自從知曉了將軍的隱秘,他就明白了德川賴房的咄咄逼人所源於的依仗。顯然,如果不是知道德川家光身體不佳,德川賴房是沒有膽子膽敢如此咄咄逼人的。
強勢的德川賴房才能吸引到野心家們的聚攏,從而黃袍加身,一個懦弱的御三家是不會被簇擁的。
只是……
柳生家的沒落,似乎也是如此的顯而易見。
柳生三天狗已經一個個地凋零了,那麼,下一個凋零的又會不會是他柳生十兵衛呢?
他搖了搖頭,一路直入,到了柳生但馬守的墓前。
柳生宗矩的墓修築得並不貴氣,相反卻有些過於普通了,不僅比不上那些曾經擔任過幕府高官的老朋友,就連一個富裕一些的武士也比起他的墓來得更加華麗。
坐在父親的墓前,柳生十兵衛默然相對。
他的身後,無數武士們彼此對視一眼,默不作聲地拉開了一個空檔。
「父親大人,我遇到了一個困惑。」
「就在三天前,我獲得了一個最緊急的機密——將軍的壽元只有五年了。雖然醫者並非萬能,預測壽命許多時候都是無稽之談。但從將軍緊張的程度來看,這個消息恐怕是真的。至少,很大程度很大部分都是真的……也就是說,我們的將軍,沒有幾年好活了。就在昨天……阿能帶著一百三十個武士去了江戶,我知道他們的命運……」
阿能全名柳生阿能,是柳生家的嫡親心腹。也是柳生十兵衛帶領著抓捕山田正一時的參與者。
至於另外一百三十個武士……也毫無例外,都是參與了那次行動的武士。
他們去了江戶,毫無徵兆,幕府連理由都來不及編織一個就強行發出了命令。
柳生十兵衛沉默地選擇了默認,望著一百三十一個人的背影,他心如刀絞。
「只有死人,才會永遠地閉嘴,保守秘密……」柳生十兵衛喃喃地說著:「小的時候,父親大人常常嚇唬我,讓我不要去打聽一些不該聽的事情。對於阿能,對於那些武士……我以為讓他們離開,不要探聽到消息就足夠了。沒想到……將軍卻是連我的布置都不再相信……」
顯然,德川家光並不放心柳生十兵衛的舉措可以保住消息不被泄露。
於是,一個似乎毫無後患的命令被下達。
加上柳生阿能一共一百三十一個人的命……就此終結。
而他柳生十兵衛,作為武士們的首領,卻無能為力。
不僅如此,在這樣不被信任的風暴之中,就連柳生十兵衛自己,也即將走上陌路。他連自己的命運都無法拯救,更何況拯救別人呢?
當初信誓旦旦說自己絕對可以贏得將軍大人的信任。
但是萬萬沒想到,信任有的時候就是這麼的脆弱……
一旦碰上權力、繼承這樣冷酷的字眼,信任就只需要風輕輕一吹就消散了。
「父親大人……我知道。時代變化了,時光的流失,壽命的終結。您……再也無法為我指點迷津了。這樣殘酷的現實有時候是冷冰冰的,卻又是那樣的真實……啊,就這樣吧。」柳生十兵衛輕輕吐出一口氣。
他站起了身,走到了一條河邊。
這時,河面之上,荷花綻放,搖曳著身姿,秀麗非常。
「這樣的美景,怎麼能少了酒?來人,尋酒來!」柳生十兵衛大喊。
很快,柳生十兵衛的武士就尋來了酒,搬來了椅子。
柳生十兵衛就這樣對著河流里的荷花,倒了一杯酒,一飲而盡。
清酒的度數不高,但武士帶來的卻還有中國產的高度酒。雖然不是蒸餾白酒那樣的高度酒,卻比日本清酒的度數會高出許多。
柳生十兵衛似乎很少喝酒,總之酒量不好,才喝了不多,就有了點感覺。
「這樣的美景,這樣的時刻,難道能少了美食嗎?來肉,來菜!」
酒肉很快齊備,美酒佳肴盡數到了柳生十兵衛身前的小桌子上。
飲酒吃肉,柳生十兵衛似乎打破了久違的規矩。
但他並不在乎。
迷迷糊糊之中,柳生十兵衛似乎看到了自己的結局,又是放聲大喊:「也許……就差最後一樣美了。美酒、佳肴,豈能沒有美人斟酒?來啊!」
這時,不知何時,角落裡走出來了一名女子。
他清秀靚麗,看得無數武士紛紛感嘆這位女子的好運。
這似乎是一個村姑,茫然無措地走了過來,聽到了柳生十兵衛的召喚,輕手輕腳地走了過去。
一杯酒被秀麗的村姑端了起來,即將讓柳生十兵衛一飲入喉。
「蠢貨!」這時,猛地一槍響起,精妙的槍法之下,三十步外,沒有人能阻擋子彈的力量。
砰地一下……
酒杯破碎,魏雲山冷笑地走了過來:「我本以為,日本大名鼎鼎的柳生三天狗是十分厲害的人物。」
「但當我走進劍禪道場的時候,我懷疑了。」
「我本以為,柳生十兵衛三嚴你是一個聰明的人物,但當我聽到你信誓旦旦的自信時,又懷疑了。」
「但至少,我認為你柳生十兵衛三嚴是一個堅強的人物,但沒想到,你卻要給你柳生家增加如此大的恥辱!讓一個小娘皮毒死你!」
說完,一名錦衣衛從那村姑手中救出一包毒粉,只隨手灑落一隻雞的口中,頓時就讓那雞身體僵直,一命嗚呼。
眾人只是望了一眼,都是紛紛驚駭。
「這……有人要毒死柳生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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