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嘉賜沒想到陸長亭來得這樣快,初時的錯愕之後,史嘉賜便掛出了笑容來。
&是陸公子本領高, 這麼快便有了頭緒了。」史嘉賜勉力撐著床鋪坐了起來, 若是忽略掉他那難看的臉色, 和滿面病容,此時他臉上的笑容還是很好看的。
陸長亭搖了搖頭:「別的頭緒沒有,我只有話要問一問史掌柜。」
&麼話?」史嘉賜怔了怔, 沒想到陸長亭會是有疑問要問他。
陸長亭轉頭道:「請諸位都出去等待。」
史嘉賜點頭, 讓下人們都出去了, 於是陸長亭身後跟著的馬三保和侍衛等人,也才退了出去, 退出去的時候, 侍衛們就守在了門邊, 這是以備情況有變, 他們能在立即衝進屋子的情況下, 還能攔住外面的下人。
史嘉賜並不知道這些,而史家的下人們也沒看出來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掌柜,我今日來就是想問一問……那風水師可是白蓮教的人?」陸長亭用平淡的口吻說出了極為震撼人的話, 「可是因為如此, 史掌柜才不願意將那風水師供出來?」
史嘉賜的眼皮猛地一跳。
許是因為陸長亭口中說出的話太令他意想不到了,所以饒是城府極深,極為擅長偽裝的史嘉賜,此時也出現了疏漏。他的失態只有一瞬,但就這一瞬已經足夠陸長亭捕捉在眼中了。
不待史嘉賜說話,陸長亭便接著又道:「看來正是如此了。」
史嘉賜這才反應過來,自己方才的失態已經入了陸長亭的眼,他不由得仰頭再度朝陸長亭看去,仔細將跟前這位陸公子打量了一番。
從前他只知道陸長亭的風水本領厲害,又得燕王看重,還生得姿容絕色……但他從來不知道對方會敏銳到這等地步。此時再見陸長亭鎮定冷靜的姿態,史嘉賜心底都不由升起了欣賞的心思來。真是不看不知道,越是深入的看,便越被驚駭得厲害啊!
其實陸長亭此時遠不如表面上那樣鎮定,畢竟他要防著史嘉賜暴怒而起,讓史家的下人們將他扣在這裡。
這狗急跳牆的事可不新鮮。
陸長亭靜靜等了好一會兒,卻也不見史嘉賜有動作,而他更是連一句辯解的話都沒有說,這是何意?陸長亭暗暗擰眉。史嘉賜到底是什麼心思?陸長亭一雙眼也算是敏銳了,但此時他卻實在瞧不出史嘉賜的想法。
外面的侍衛都等得擰起了眉,若是裡頭再沒有響動傳出,他們便要破門而入了。畢竟陸公子的安危,是半點也不能開玩笑的。
而就在這時候,史嘉賜總算開口了。
他神色複雜地看著陸長亭道:「陸公子猜的不錯,他的確是白蓮教的人。」
陸長亭微微驚訝,沒想到史嘉賜會選擇坦白,但是想一想史嘉賜的性子,便也不顯得奇怪了。史嘉賜怕是還想耍些聰明……陸長亭開口便道:「史掌柜是想說,在發現風水師是白蓮教的人後,欲將他舉報到官府,從而惹惱了風水師,才招來了這等災禍嗎?而風水師失蹤後,史掌柜便更不敢報官了,一是擔心那風水師繼續報復,二是風水師失蹤,無從對證,萬一將自己也牽連進來便要命了。史掌柜是想說這些話嗎?」
陸長亭這是一口氣將史嘉賜半真半假編造謊言的後路給堵死了。
史嘉賜頓時被堵得說不出話來。
陸長亭便繼續靜靜等著,看這史嘉賜又會作何反應。
而門外的侍衛聽見裡頭傳出了說話聲,這才放下心來,繼續把守住大門不動搖。
陸長亭目光銳利地盯著史嘉賜:「史掌柜,我們認識的時日也不短了,或許史掌柜還不知我是個什麼樣的人,不達目的我是不會罷休的。還請史掌柜誠實作答,否則我也無法救你。」這個救,治的就不僅僅是風水上的麻煩了,還有史嘉賜即將面臨的牢獄之災。
史嘉賜顯然也意識到了這一點,他面上神色不顯,但陸長亭卻知道此時的他腦子裡定然有著無數思緒在打架,就看最後哪個能勝出了……
又是一陣靜默。
外頭的侍衛又有些等不住了。
史嘉賜輕嘆了一口氣,苦笑道:「從前是我小瞧了陸公子,沒想到陸公子能有這般敏銳的洞察力。不錯,若不是陸公子這番話在先,我的確會說出那些話。但現在看來,已經對陸公子半點用也沒有了,若是還這般狡辯,怕是就要被陸公子送進大牢去了。也許不出半月,我就死在裡頭了……」
這史嘉賜當真是個聰明人啊!聽見史嘉賜這番話,陸長亭都不由得在心底感嘆了一聲。
&說的不錯。」陸長亭道。
史嘉賜面上苦澀更深,他深吸了一口氣,道:「我信陸公子,接下來這番話,便請陸公子也信我……我是個商人,我只想要活命,求陸公子在聽過之後,救下我的性命。」
陸長亭是個極為重承諾的人,所以他怎麼會輕而易舉地便答應下來呢?陸長亭面色不改,淡淡道:「你先說。」
史嘉賜更覺無奈,這陸公子實在油鹽刀槍皆不進啊!
那他還能如何?只有壯士斷腕矣!
&公子,不僅那風水師乃是白蓮教中人,我也是。」
陸長亭心底驚訝不已,史嘉賜還真說出來了?
史嘉賜說完,馬上又道:「請陸公子莫要驚慌憤怒,且聽我細細說來,我雖為白蓮教,但我與旁的白蓮教眾是不一樣的。」
陸長亭早就知道這一點了,當然不會驚慌憤怒,他點頭道:「你說。」
見他依舊神色鎮定,史嘉賜暗暗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心底對於陸長亭的評價又蹭蹭往上拔高了不少,同時心底還冒出了幾分慶幸。若是換做別人,怕是已經在驚慌之下大喊著要報官殺了他吧?
&父母乃是白蓮教眾,而且……身份不低。」受陸長亭的影響,史嘉賜張嘴便不自覺地說了更多出來。
陸長亭微微揚眉,這算是……邪.教二代?
史嘉賜將陸長亭挑眉的動作誤解讀為了,陸長亭不滿意,還想要聽得更詳細一些。史嘉賜無奈,便只能道:「白蓮教的教主將自己視為導師,開門收徒,他的親傳弟子派遣出去多是分壇壇主,我爹便是他座下的大弟子。我娘原本乃是江南一富商之女,後受我爹蠱惑,便入了白蓮教,因我娘聰慧無比,做生意又極有本事,資助了教中大筆錢財,從而也得了個白蓮尊者的名頭。」
陸長亭怪異地看了史嘉賜一眼。他竟然還敢用蠱惑這樣的詞,可見史嘉賜是在透出他與白蓮教關係並不好,甚至是與父母的關係並不好的信息來。
&生下來後,教主瞧我天資聰穎,更繼承了父母的優良之處,便有意將我培養為白蓮教的一大助力……」說到這裡史嘉賜微微有些尷尬,畢竟自己夸自己天資聰穎,總歸是顯得怪異了些。
這頭陸長亭卻沒顧得上他的尷尬。
陸長亭已然沉浸在驚訝之中了。他是當真沒有想到史嘉賜還有這般厲害的來頭……還正好被他撞了個正著。
&主的謀士便與他提了建議,說不如送我去念書,日後運作一番,再將我送入科舉場,中個進士,再入朝為官,如此便可挖空大明的根底。」
陸長亭暗暗驚訝,不錯,這是個好法子!只不過大明的根底哪裡是那樣好挖的?這謀士也實在不知天高地厚。就算史嘉賜當了明朝官,怕是說不好剛做進士第二年就被砍頭或者發配了。這在洪武年間可並不少見。
&主欣然應允,便將我送出了白蓮教,送回到了江南,他再命兩個白蓮教眾服侍我,當然,說是服侍,其實不過是監視罷了,教中人總是擔憂我在外長大,起了異心。從此我便跟著外祖父和外祖母一同生活,他們很是疼愛我,特地請了當地有名的先生來教我。」
陸長亭能明顯瞥見,當史嘉賜說到「外祖父」和「外祖母」的時候,眼底飛快地掠過了一絲溫情。
&謀士後頭沒什麼好下場,皆因為他慫恿教主做了個錯誤的決定。讀書可明理,我讀的書多了,自己便會思考了,哪裡還肯偏聽偏信白蓮教的?之後我便起了脫離白蓮教的心思。我外祖父去世後,我便接了家中大筆生意,並且與我娘徹底劃分開界限。那時白蓮教還未反應過來,我便從江南轉移到了北平來……在北平一紮根便是好幾年。我並不敢徹底與白蓮教撕破臉,便只能先虛以委蛇……這麼一拖,便拖到了現在。」
史嘉賜咬咬牙,道:「既然今日已然被陸公子所撞破了,我便求陸公子與燕王助我脫離白蓮教!」
其實原本白蓮教也不是如此的。
陸長亭沒有立即應下來。他低頭回想了一番歷史上關於白蓮教的記載,白蓮教曾經只不過是一群僧人聚在一處,同門派一般,後頭開始有了自己的教義,經書……漸漸流傳開來,發展信徒。就像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教派。初時雖被視為歪門邪道,但到了元朝時,他們進入了全盛時期,由白蓮道人組成的堂庵遍布南北各地,聚徒多者達千百,少者數十,規模堪與佛寺道觀相比。之後便有不少的頭面道人勾通官府,交結豪強,漸漸成為地方一霸。
便是從這時候開始,白蓮教的性質開始了徹底的轉變。
到明清時期,他們便成為了徹頭徹尾的利己主義者,蠱惑百姓,征斂民財,起兵殺人,發動戰亂……他們打著冠冕堂皇的名頭,為自己的權勢而奮鬥,苦的卻是當地被騷擾的百姓。
也正是如此……所以史嘉賜才意識到了白蓮教的腐朽不堪,最終決定脫離白蓮教。
這個邏輯並沒有說不通的地方。
正如史嘉賜所說,讀書可明理,他本身又聰慧無比,在讀書過後明了道理,於是對白蓮教所不喜,這並不奇怪。
但陸長亭也不會單純到立即相信。
他淡淡道:「此事我不能做主,但我會為你在燕王跟前說話的。」說罷,陸長亭方才將語氣放得柔和了些:「既然史掌柜坦誠以待,風水之事我也定然全力以赴。今日便到此了,告辭。」
陸長亭倒是迫不及待想要將這麼大的秘密告知朱棣,畢竟這其中可利用的地方實在太多了。
史嘉賜聽見陸長亭會為他說好話的時候便鬆了一口氣,他很清楚這位陸公子在燕王跟前的分量,只要他願意為自己說話,那麼自己就沒什麼可擔憂的了……
陸長亭拔腿往外面走去。
史嘉賜卻突然想起了一事,忙道:「陸公子是如何猜出我也是白蓮教中人的?」能猜到風水師是白蓮教的人不奇怪,但怎麼會將他也猜中了呢?
&去西安的時候,有人將我當做了白蓮教中人,後來我才從他們口中得知,他們是靠你給我的木牌來認人的。」
去西安的時候……
那都是去年的事了……
史嘉賜心猛地一緊,頓時驚出了一身冷汗。既然那麼早就知道了……那麼那時候燕王府就應該盯上他了。在確定他是白蓮教的人之後,那時候只要燕王輕輕一動手指,就能摁死他。怕是,怕是那時陸公子阻止了吧?不然他焉能有命活到現在?
史嘉賜動了動唇,嗓子卻仿佛被堵住了一般,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
在短短一日內,他受到了太大的驚嚇刺激,饒是心性再沉穩鎮定,也不免受到影響。史嘉賜看著陸長亭打開門,看著他跨到門外去……史嘉賜面上的沉重之色漸漸消散,轉而替換上的是一抹笑容。
過去的便不必再想,只是他欠下了陸公子一大筆人情,日後……日後還人情的時候還多著呢。史嘉賜仰頭閉眼,靠在床上休息了起來。
這廂陸長亭走出來後,侍衛和馬三保一塊兒涌了上來。
馬三保低聲問:「公子可餓了渴了?咱們快些回王府用飯吧。」這話看似在問陸長亭餓了渴了嗎,實際就是拐彎抹角地問他在裡頭可有發生什麼意外。
陸長亭搖了搖頭:「走吧。」
侍衛們猶疑地看了看陸長亭。
就這樣走了?不用拿下那個史嘉賜?
但陸長亭已經拔腿當先往外走了,侍衛們對視一眼,只得跟了上去。不管怎麼樣,此時跟緊陸公子總是沒錯的!
陸長亭跨出大門,上了馬車。
車簾一掀,陸長亭便見著了朱棣的臉。
朱棣伸手就將陸長亭拉到了懷中:「若是長亭再不出來,我便要帶人殺進去了。」等待本身是不可怕的,但是當心繫重要的人時,等待就變得極為折磨人了。饒是朱棣再如何沉穩,在這樣的時候他都忍不住心生懷疑和惶恐,恨不得立即破門而入,將陸長亭打包帶走。
幸好,幸好最後陸長亭平安地走了出來。
&哥安排得沒有疏漏,我又怎麼會出事呢?先回府去吧,我再細細與四哥說那史嘉賜。」陸長亭也就順著倒在了朱棣懷中,算是撫慰了朱棣那顆受驚的心。
馬車很快從史家宅子外面駛離。
那史嘉賜不知道的是,過了沒一會兒,還有一隊士兵也悄然從史家宅子外離開了……
在回王府的途中,馬車行了沒多久,便被程二攔下了。程二滿面笑容,眼睛發亮,道「主子,好事!大好事!」
陸長亭心知定然是軍營有了事,便推了推朱棣道:「去吧,等回去再說。」
朱棣點了點頭,還順手捏了一把陸長亭的面頰,方才下了馬車。
程二不好意思地沖陸長亭笑了笑,等笑完,程二又有點鬧不明白,自己沖長亭笑什麼啊?不過就是請主子往軍營去……怎麼自己冥冥之中竟是擔憂小長亭生氣呢?程二覺得這種想法實在太不好了,於是趕緊打住了。
……
陸長亭看著朱棣帶著親兵同程二離去,心底倒是有些無所適從。畢竟近來他習慣了一轉眼就能看到朱棣……陸長亭只得獨自回了王府,又叫人去泡了茶來,然後自己坐在那裡,靜了靜心……就這麼一會兒空擋的功夫,陸長亭還拆了前幾日秦.王.府送來的信,待閱過信後,陸長亭也就順便將回信給寫了,然後火速交給了下人送出去,免得待朱棣回來,又瞧個正著……
朱棣倒是未讓他久等,待到日落時分,朱棣便滿頭大汗地回來了。
陸長亭看了看他的模樣,腦中不自覺地勾勒了一番衣衫汗濕後,緊貼在精壯身軀上的模樣……
&亭,哈納出降了。」朱棣面上笑意濃厚,大步走來,在陸長亭旁邊坐下,然後就著陸長亭的茶杯一飲而盡,「又令北平將兵出塞,築城屯田。」
言下之意就是戰爭又一步逼近了。
洪武帝之所以能如此雷厲風行也是有原因的,陸長亭記得歷史上,馮勝降哈納出,並未耗費多少兵力,並且就是在此戰之中,馮勝勸降了元朝全國公觀童,這個觀童也正是日後朱棣降服乃兒不花的一大關鍵。整個降服哈納出的過程,並未如何大動干戈,所以此時正是明軍氣勢正盛,軍力也正充足強盛的時候。
洪武帝自然願意一鼓作氣,再降服其餘殘元舊部,何況對於他這兩個兒子來說,也是一次大顯身手的好機會!
陸長亭勾了勾唇:「的確是件大喜事!」畢竟正是從此時開始,朱棣才真正嶄露頭角,進入了洪武帝的視線之中,漸漸讓他認為,北塞軍務,可以倚靠於這個四兒子,等到朱棣經過多年磨礪後,手中兵權握得越發嚴實,那時候朱允炆再上位……便也會畏懼於這個叔叔的煊赫權柄了。
朱棣並沒有過多地和陸長亭說此事,當然,並非是朱棣不願他知道,而是朱棣此時更為掛心陸長亭的事。
他出聲問:「你與史嘉賜是如何說的?難道他真不知情?他也並非白蓮教的人?」
陸長亭見話題拉回到了這上面來,便也順著往下道:「他自然是知情的,不僅知情,他也的確是白蓮教的人。」
朱棣皺眉:「被你點破之後,他沒有惱羞成怒?」
&有。」陸長亭搖了搖頭:「他反倒求助於我,說是要脫離白蓮教。」
朱棣冷聲道:「邪.教中人不可信。」
陸長亭淡淡道:「若他是為裝腔作勢,那他付出的代價未免也太大了些。」說罷,陸長亭便將史嘉賜那番交代的話,細細說給朱棣聽了。
朱棣越聽眉頭皺得越緊:「我得令人去查一查,方才能確定他並未說謊。」
陸長亭點頭:「查證後若是切實如此,那麼這個史掌柜身上便頗有價值了。」
朱棣面上神色這才緩和了不少:「不錯,他身份不低,接觸過不少的白蓮教眾,對白蓮教知之甚詳,若能利用起來,我們也能省去不少工夫。」
陸長亭暗道,最重要的是這個功績也會落到你的頭上啊。解決了大明一直頭疼不已的白蓮教,必然能得洪武帝大肆讚賞。何況之前太子便是因白蓮教的緣故而重病,朱棣藉此機會出手,也正是合了洪武帝的心意,能博一個友愛兄長,為兄長報仇的名頭。
朱棣摸了摸陸長亭的腦袋:「暫時莫要管他了,我會令人將史家宅子圍起來,不給他逃跑的機會。」
&管可不成。」陸長亭無奈攤手:「若是不管他,那麼很快他就得去見閻王爺了。」
朱棣倒是想瀟灑地說就讓他見鬼去吧,但是隨即想到這人身上的價值,朱棣到底還是沒有說出這話來。
只是那史嘉賜在長亭跟前總是萬分殷勤,自然叫他看不過眼。
&就早些了結此事……」
陸長亭點頭:「自然要早些,若是能趕在那之前,便是最好不過了。」他口中的「那之前」,朱棣和陸長亭都彼此瞭然,因而在洪武帝沒有正式下旨之前,他們也都沒有明著說出來。
陸長亭記得當初一同領兵的有朱棣和晉王朱棡,同時還有馮勝和傅友德隨行,馮勝和傅友德乃是老將,難免不服朱棣,但若是在那之前,朱棣便已經幹了一樁大事,那些隨軍的老將還能小瞧朱棣嗎?
朱棣也一邊摸著陸長亭的頭髮,一邊點頭:「在那之前了卻這樁事,我也能安心許多。」
白蓮教的危害,朱棣深知,他希望北平,乃至整個平燕府都徹底成為鐵板一塊,有他坐鎮之下,無人能入侵。他也能安心將長亭圈在平燕府中,下次再面對朱樉的時候,可不會留給朱樉半點機會了。
陸長亭被他摸得頭皮癢酥酥的,實在忍不住躲開了。
&去沐浴……」朱棣不敢強抱陸長亭,畢竟一身的汗……但他卻是在站起來的時候,多問了一句:「長亭一起嗎?」
陸長亭猶豫了一會兒:「……那便一起吧。」
衣衫緊貼胸膛什麼樣兒……他還沒見過呢,他就看看就好。
·
自那日與史嘉賜攤開來說以後,他便主動令人寫下前任風水師曾為宅子做過改動的地方,隨後將這個單子送到了燕王府上,倒是省卻了陸長亭的不少麻煩。
沒過幾日,陸長亭便拿著單子又往史家去了。
這日朱棣倒是並未隨行,畢竟他已經暗地裡派人守住史家宅子了,史嘉賜除非膽大包天方才敢有異動,但就算有何異動,外面盯梢的人也能立即發現,隨時都可破門而入,將他們一舉拿下。
如今朱棣對北平的掌控,可謂是到了極為強悍的地步,誰人想要作妖,那還真不成。
陸長亭也就放心地和史嘉賜坐在一處了。
從坦白自己的身世來路後,史嘉賜反倒是顯得更為放鬆了,他微微一笑,道:「許是因為陸公子常來的緣故,我竟是覺得這幾日好多了。」
陸長亭:……
這是知道自己不會死了以後,就又恢復到從前八面玲瓏,哦不巧舌如簧的時候了嗎?
史嘉賜也不敢冒犯太多,因而嘴上說了兩句後,便有所收斂了,他低聲道:「陸公子可還要在宅子裡走一走?」
&然要的。」
史嘉賜點點頭,恢復正色,並叫來了小廝陪在左右。
有了史嘉賜提供的單子,如今陸長亭便能對整座宅子有個極為清晰的了解了。
粗粗一圈逛下來,陸長亭不得不說,還是極有意思的,那個風水師就在原有改動的基礎上再做改動,便將宅子變成了如今的模樣,種種改動的細節因為是建立在原有的基礎上。
比如原本的生水陣,就被改成了克水陣。
而史嘉賜的內院之中,又多設了伙房,壓制原本院中的生金陣。
多篡改幾個地方……整個宅子的風水便仿佛倒行逆施了一般,其作用功效也全然顛倒了過來。
從前陸長亭也見過這樣的,所以倒並不覺得棘手。
這改動後的風水陣雖然巧妙,可以避人耳目,讓人難以察覺改變之處在哪裡,但同樣的,弱點在於陸長亭一旦勘破其中手腳之後,就可以輕鬆還原了。
陸長亭將那小廝叫近,耳語幾句:「去吧。」
小廝一臉愕然:「這樣?這樣便好了?」
&陸長亭卻是沒有再多說一句話的欲>
小廝不著痕跡地皺了皺眉,顯然並不太信任陸長亭的話,但是他也不敢對陸長亭的話提出異議,小廝可聰明得很,他知道主人對陸公子很是尊敬,何況這位陸公子還是燕王府的人呢……小廝壓下心底的懷疑,退下去按照陸長亭所言去行事了。
陸長亭返身回到了史嘉賜的屋子裡。
&了你幾處建築,應當沒事吧?」陸長亭問。
史嘉賜先是一怔,隨後極為痛快地笑道:「沒事,陸公子拆哪裡都可以。」
&先休養半月吧。」陸長亭道,「半月,風水修改之後的效果就能格外顯著了。」
史嘉賜連連點頭。
若非因為史嘉賜傷在了腿,走動不方便,陸長亭也不會讓他休養如此之久,而是會選擇直接將史嘉賜帶進王府去。
陸長亭來得快,走得也快,若是其他人見陸長亭這般做派,說不定還會懷疑陸長亭的本事——這麼快就搞定?是假的吧?
不過陸長亭深知史嘉賜的脾性,史嘉賜很信任他,既然如此,他也就不必多耗費時間了,早些結束才好。
待陸長亭從史家出去後,那小廝便回到了史嘉賜的床邊,小廝低聲嘟噥道:「這樣真的能信嗎?小人實在憂心主人的傷勢。」
史嘉賜面上笑容退去,神色微冷:「蠢笨。」
小廝立即閉了嘴,不敢再說話,只是眼圈紅了紅。
&公子是什麼人?燕王的義弟。他若有心坑我,再容易不過,何必在此事上作假?何況眼下,還能求助何人?我早見識過他的本事,我且是放心的,又哪裡輪得到你來多嘴多舌?」
那小廝頭埋得更低了,一句話也不敢說。
外人都道史掌柜是個八面玲瓏的和善人,只有他知道,主人可並非什麼心慈手軟之輩。
小廝將今日牢牢記在心中,從此之後,都不敢再說陸長亭一句壞話。當然,這都是後話了。
……
燕王府的大門外,緩緩行來一簡陋的馬車。
大門外的親兵當即便攔住了馬車:「前面便是燕王府了,不得再往前行了。」
此時馬車車簾掀開,裡頭走出來個中年男子,一身書生氣,面容刻板嚴肅,只見他抬手遞出一封信,道:「我乃是陸長亭的友人,是他讓我到此處來尋他的。」
一聽是陸公子的舊交,那親兵連忙接過了那封信,拆開一看,果然與這男子說的無二。
但親兵沒見過陸長亭的筆跡,哪裡敢輕率判定?於是先問道:「敢問閣下姓名?」
&聿。」
那親兵點點頭,忙差了個人進門去通報去了。
陸長亭這時候才剛起,正和朱棣坐在桌案前用飯,剛咽下一口丸子,便有下人在門外道:「陸公子,王府外有人要見您,說是您的友人,名鄒聿。」
鄒聿?陸長亭腦子轉悠了一會兒,方才想起來,這就是他那老師鄒築墨啊!
陸長亭放下了碗筷,道:「我與他確實相識,等等,我親自前去迎接……」好賴也是他的老師呢。
朱棣微微皺眉。什麼鄒聿?他怎麼從沒聽過?他知道中都以前的人和事是和陸長亭徹底切斷了的,而中都以後的……長亭認識的人,他哪個不知道?這鄒聿是從哪裡冒出來的?還友人?還要長亭親自去迎接?
&同長亭一起。」朱棣想也不想便跟著站了起來。
陸長亭壓根不知道朱棣在想什麼,他原本想著朱棣身為燕王,不應當做這等事,但隨即一想,朱棣還有個身份是自己的情.人啊……這算不算是徒媳?
陸長亭的面色微微有些怪異,最後他還是點了點頭,跟朱棣一起出去了。
待走到門邊一看。
鄒築墨和羅貫中二人都站在了馬車邊上,這二人都是不卑不亢的,平淡的仿佛看不見前頭寫著燕王府三個字兒一樣。
朱棣原本還大為不快,等走近一看。
呵,一個中年人,一個老頭子……頓時危機全消。
難怪長亭要親自迎出來,對於他來說是長輩吧?不過這是在……西安認識的?
也只有西安了……
陸長亭大步走上前去,朝著鄒築墨一拜:「老師。」然後又看向羅貫中:「羅先生。」
羅貫中當先露出了笑容,鄒築墨倒是沒什麼多餘的表情,只看向了朱棣,躬身道:「草民見過燕王。」
羅貫中微微皺眉,但到底還是跟著見了禮。
朱棣微微驚訝:「長亭的老師?」
&二哥在西安為我請的老師。」陸長亭也有點兒驚訝,畢竟都過去大半年了,這兩人才趕到了北平來……看來這一路,是沒少遊玩啊。想一想,這種生活其實倒也挺有滋味兒的。
朱棣到底還是看在陸長亭的面子上,令人恭敬地將他們請到府中了。至於這人是二哥請的……這點就暫時被忽略掉了。
因著老師的身份,朱棣也沒有怠慢他們。他給二人安置了一處不錯的院子,然後又令人擺宴,同陸長亭一起,算是給這二人辦了接風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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