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花在空中炸開來,盛放出絢麗的花朵。
陸長亭和朱棣正好走到了宮門外,不由抬頭看了一眼。隨後二人便一同上了馬車, 朝著燕王府的方向回去了。
守歲放在皇家似乎挺稀奇的, 但是老朱家還當真這樣做了, 一行人還當真熬到了這個時辰方才散去。洪武帝讓諸王爺不必回到宮外的府邸,時辰太晚宿在宮中便是。朱樉等人都應下了,唯獨朱棣帶著陸長亭出宮了。
雖然過年的時候, 許多人都不會早早睡去, 但是當他們的馬車行在街道上的時候, 街道上卻是空無一人的,因為此時百姓們都守著自己家中的火爐炭盆呢。
煙花聲雖然是吵鬧的, 但街道上卻是安靜的, 陸長亭覺得自己仿佛置身在兩個空間一般……哦不, 應當是三個空間。陸長亭覺得此時的馬車內更為安靜, 而且安靜得有些令他無所適從。
朱棣瞥了他一眼, 似乎看出了他的不對勁,朱棣便乾脆閉上眼裝作休息去了,大約是通過這樣的動作, 來緩解陸長亭的尷尬。
可事實上, 這時候陸長亭覺得更尷尬了。
因為朱棣越是如此,就越是坐實他對著自己斷袖的事實。
若是正常情況下,朱棣應該察覺不到半分不對勁,正因為彼此都心知肚明了,所以朱棣為了避免他尷尬,才會做出這般行為。
許是因為喝了一些酒的緣故,這時候陸長亭頭有些暈乎乎的,陷入了一種不知道該如何是好的境地之中。
既然……既然什麼法子都想不出來……那就隨它去好了……陸長亭眨了眨朦朧的雙眼,身體晃了晃,歪倒在了馬車壁上。
朱棣聽見動靜,不由睜開了雙眼,他緊緊盯著陸長亭因為醉酒和疲累而閉上的雙眼,暗暗在心底描繪著這雙眼睜開時的美麗。等到確認陸長亭著實是睡過去之後,朱棣才伸手將陸長亭扳向了他的方向。
等馬車到燕王府外的時候,朱棣也直接制止了下人開口,免得將陸長亭吵醒了。朱棣將陸長亭抱了起來,直接帶向了陸長亭的屋子。朱棣當然不會在這樣的時候,還不識趣地非要和陸長亭接近,先留足一定的時間,想必將來會更順利。
陸長亭這一覺睡得並不大安穩。
他的夢中總是出現朱棣的面孔,在中都時候的,在北平時候的,還有如今在應天的……
攪得陸長亭一點也沒睡好,直接導致接連幾日,他面對朱棣的時候都沒有什麼好臉色。
弄得燕王府一干人膽戰心驚,總覺得有一日燕王會發大火。但誰知道等來等去,也沒見他們王爺有半點發火的跡象。也不知是不是他們的錯覺,他們怎麼覺得王爺反而……反而心情更好了呢?
年節一過,幾個王爺便不能在京師久留了。
朱棣陪著陸長亭最後往端本宮走了一遭。
有陸長亭盯著這幾個月,端本宮也沒什麼問題了,欽天監可以完美解決。
陸長亭從端本宮離開的時候,眾人都鬆了一口氣。沒有他在上頭壓著,他們也可如常發揮了。這時候欽天監的人還沒想到,等他們了結完端本宮的麻煩後,迎接他們的便是洪武帝的處置。
等陸長亭都走出一截路了之後,卻是正好撞上了杜乘興和王昭二人。
杜乘興二人先是朝朱棣見了禮,而後才問道:「陸公子可是要走了?」
陸長亭點了點頭,不明白這杜乘興特意還來找自己說一段話,是出自何意。
杜乘興用波瀾不驚的口吻道:「嗯,陸公子一路順風,來日再見。」
這個來日再見,被他咬得有些刻意。
陸長亭不由得多打量了他兩眼,杜乘興這是暗含了別的意思在其中嗎?但是杜乘興著實太過沉穩,比王昭要內斂得多了,一時間陸長亭是實在從他身上瞧不出什麼來。
反正他與杜乘興也不過多說過兩句話而已,陸長亭拋開不放在心上,轉頭就和朱棣離開了。
走出沒多遠,他們便又遇上了個太監,這個太監是洪武帝打發來請他們的。
陸長亭估摸著也就是洪武帝不放心,想要再多問一問。
那太監引著他們入了大殿,朱元璋和朱標都在裡頭,朱標身子還未大好,如今在殿中,都是坐在朱元璋的下首。不過見朱棣帶著陸長亭進來了,朱標倒是直接站立了起來。
&四可是明日離京?」朱標當先出聲問。哪怕是趕在了朱元璋之前出聲,朱標也沒受到半分責難。
朱棣點了點頭。
朱元璋先看向了陸長亭:「長亭可是隨老四一起回北平?」
陸長亭點了點頭:「京師雖好,但氣候於草民卻是不大適應。」
朱元璋忍不住笑了:「你這孩子怎的這樣傻?多少人想留在京師不成?你卻偏要回北平那個地方去!不覺那處天氣苦寒嗎?」
陸長亭在朱元璋跟前,很樂得裝一個不卑不亢,還少年意氣得有點傻的人,他高聲道:「燕王都不覺北平苦寒,草民又怎會覺得?」
朱元璋哈哈笑了起來:「好!說得好!年少若有磨礪,於心性上乃是極大的提高。有此番經歷,長亭將來必然能成長為我大明的棟樑!」後半句話,也許洪武帝對著許多進士都說過,但是前半句話他說得再真實不過。
正因為中都和北平的經歷,朱棣才能心性堅毅,手段果決狠辣,直到一舉撬翻了侄子的位置啊!
&然北平於你是個好地方,那便回去吧。」朱元璋笑道。
這廂朱標露出了可惜的神情,道:「若是長亭喜歡應天,留在這裡便是最好不過了,在此處也可請到更好的老師。」朱標倒是沒想那麼多,他只單純覺得,陸長亭在這裡能學到更多的東西。他很欣賞陸長亭,就連他的父皇也很欣賞陸長亭,所以朱標從未懷疑過陸長亭身上的價值。
朱棣淡淡一笑,道:「如今不是從前了,如今想要尋到好的老師,已經沒那麼難了。」
這段話倒是勾起了朱元璋的回憶,他輕嘆一聲,點了點頭,道:「是,正是如此。」不過這回憶也就是一瞬的事。對於朱元璋這樣的人來,是絕不會輕易沉溺在傷懷的情緒之中的。
朱元璋抬頭看向陸長亭,笑道:「朕便等來年,長亭金榜題名站在大殿之上再見之時。」
若陸長亭只是個風水師,那便也沒什麼再見的價值,畢竟陸長亭出現的時候,那絕對代表著誰的宅子風水又出了事,就跟偵探出現的地方必然要死人一樣。因而平白無故的,怕是誰都不會願意見到陸長亭。
也只有如朱元璋口中所說,等來年金榜題名之時,那時候朱元璋是很樂得提拔陸長亭的。若能真走到這一步,那就說明陸長亭的本事確實不一般了。趁著他還年輕,若能培養成為太子手下的能臣,那實在再好不過!
陸長亭也很配合,面上閃過激動之色,朝著朱元璋和朱標的方向拜道:「是!長亭定然不辜負皇上期望!」
聽他如此激動地說話,朱元璋還暗嘆了一聲,果真是赤子之心!
與陸長亭說完話後,便是朱元璋和朱標一同囑咐關心朱棣。這個過程很短暫。畢竟朱棣長大了,朱元璋和朱標與他也無多少話可說。
待到結束之後,陸長亭正要和朱棣離開,太子朱標卻是突然出聲叫住了陸長亭,道:「長亭既要走,我便送長亭一物。」
&物?」陸長亭一愣。
朱標笑道:>
陸長亭差不多也能猜到。太子朱標是個赤誠風雅之人,他送不來金銀這等黃白之物,相比之下,他更喜歡給陸長亭送書。
陸長亭此時對於讀書早已沒了抗拒之心,自然是高興並且面露感激之色地應下了。
隨後便有太監捧著東西上前來了,陸長亭接過來,卻發現有些怪異。
這書的封殼上乃是沒有字的。
陸長亭心底不免疑惑不解,這到底是何物?
&吧。」朱標這才揮揮手道。
陸長亭點點頭,再度謝過了朱標,這才和朱棣一同走了出去。毫無意外,朱棣今日的臉色也很難看,面上都快能刮下冰稜子來了。
陸長亭原本是不想與朱棣說話的,但是見他這般模樣,卻還是忍不住道:「四哥還在擔心什麼?我早就與四哥說清楚了。」
朱棣搖了搖頭,道:「心中知曉,但見之仍舊會惱。」他上次和這次惱的都不是陸長亭,而是他那見了什麼好,便想往太子手中塞的父皇。
陸長亭再好又如何?再好也只能是他的。
朱棣的眸光沉了沉,不過面色倒是逐漸緩和起來了。
他們出了宮門,很快便上馬車回到了燕王府。
想來這身後的皇宮,怕是要許多年都不會再進來了。陸長亭心底出奇的平淡。反正待日後朱棣做了皇帝,這皇宮也就不稀奇了。
陸長亭想到這裡,驟然驚醒。
對啊,朱棣未來是要做皇帝的,他此時能斷袖,是因為這時候的他還全然沒有要做皇帝的心思,但等到以後他醒悟過來,決定去爭奪皇位,那個時候的朱棣自然會走上正途,不再記得當年的這點心思。
陸長亭心裡越發地平靜了。只是在內心深處,有一個地方似乎因為想到了這些而微微難受了起來。
到那時,朱棣會不會覺得,當年情意都不過是一時被迷了眼?
想一想,還真是有點兒痛快不起來。
&王殿下,到了。」外面的太監低聲道。
車門被推開,一股寒風灌了進來。陸長亭當先走了下去,然後一眼便看見了站在王府門口、長身玉立的朱樉。陸長亭往前走了兩步,朱棣緊跟著走上前來,手中撈了一件披風,他將披風罩在了陸長亭的身上,才放陸長亭走到了朱樉身邊去。
朱樉抿了抿唇,自然對朱棣的這般行為有些不快。
&亭,如今年節已過,你還要隨老四回北平?」因為個子要更高一些,朱樉低頭問道。
之前陸長亭便是以要回北平過年節,而拒絕了朱樉再說去西安的提議。但現在已經同朱棣一起在應天過年了,自然的,這個藉口也就不作數了。
其實問這話的時候,朱樉心底還微微有些忐忑,畢竟之前陸長亭拒絕得太乾脆,何況他在陸長亭跟前還犯了過錯呢。
若是放在之前,陸長亭的確是會拒絕朱樉,但是如今不一樣,他想到了朱棣對他不對勁兒的態度,想到了兩人相處時的尷尬……
陸長亭輕描淡寫地道:「西安可有什麼吸引人的玩意兒?若有,我去便是了。」
朱樉呆愣在了當場,有點沒反應過來,這……這個結果著實來得太突然了!
一旁的朱棣倒是反應更快,他的臉色直接黑了個透,面上的冰寒之色比之前更甚。陸長亭也察覺到了朱棣的變化,但是陸長亭卻強迫自己忽視了朱棣的表情。至少在短期內,他沒辦法做到和朱棣坐在一處,還和過去沒什麼兩樣。既然如此,那不如乾乾脆脆跟隨朱樉去西安。
朱樉並不知道兩人之間的事,此時他已經被喜悅沖昏了頭腦,笑道:「好好,西安有意思的東西多了去了,二哥帶你處處都去領會一番!你先收拾東西?走走,我去給你收拾。」說罷,他還一口氣將身邊親隨叫了過來,道:「去府中喊幾個人來,為陸公子收拾行囊。」
之前在秦.王.府的時候,這親隨就見識過朱樉對待陸長亭如何體貼了,此時自然不敢怠慢,忙不迭地就回府去叫人了。
朱棣沉聲道:「慢著!」
那親隨腳步滯了滯,還是趕緊一溜煙兒地跑了,他的主子是秦王,他只能聽秦王的吩咐,要是稍有差池,被主子治罪怎麼辦?
朱棣看著那人跑遠,臉色已經難看到了極點。
此時朱樉得了陸長亭鬆口,正是高興的時候,見朱棣面色不快,他便從善如流地開口道:「老四,不是我說你,你待長亭的態度得改一改了,你不能日日將他拴在你身邊吧?」
朱棣冷笑:「二哥這話說得太沒道理,之前二哥請長亭去西安看宅子,將他從北平帶走的時候,我可有半句二話?」
朱樉厚著臉皮道:「既然之前都行,為何這次就不行了?」
&然不行!長亭於我已經如親人一般,他跟著二哥幾個月,縱然我相信二哥也免不了心底擔憂,他若是再前往西安,這一去還不知有幾月,我心底又該是何等擔憂?二哥可為我考慮半分?」朱棣冷聲道:「何況,二哥莫要忘了,你還騙了我和長亭,說是去西安,卻將長亭帶到了應天府來。二哥行事如此不可取,我不許長亭再跟二哥一同離去,哪裡不妥?」
朱樉頓時被噎得說不出話來,心中忍不住暗暗罵道,怎的幾年不見,老四的嘴皮子功夫這麼厲害了?以前可沒見過他這樣兒!偏偏朱棣這番話還真叫他答不上來……朱樉暗暗咬牙,只能幹巴巴地道:「你心疼長亭,我便不心疼了嗎?我也是一樣心疼的。此次實乃事出意外。之後我定然能將長亭照顧得更好……」
朱棣冷著臉不為所動:「長亭的行李,包括他這個人,都在我府中,若無我的同意,二哥便不要想將長亭帶走了。」
原本陸長亭被朱棣那句「長亭於我已是親人」感動到了幾分,再聽他說出擔憂之心,便更有猶豫了,但是聽到後面這段話,陸長亭驟然間便堅定了要跟著朱樉的想法。朱棣太有本事了。之前朱棣於他只是普通兄長,對他好只能感動他,將二人之間的關係連接得更為緊密,但如今不一樣了,如今朱棣對他的好,都讓陸長亭覺得,其中帶上了捕獵的意味。這讓他覺得,朱棣想將他變成瓮中之鱉。
尤其再看此時,朱棣的姿態何等強硬,若是真等回到北平,沒人能強大得過朱棣去。
不管他種種猜測正確與否,他都還是避開朱棣一段時日更好。
想到這裡,陸長亭也不再猶豫了,當即就出聲道:「四哥,我想去西安瞧一瞧。」原本風水師也不能困居一隅,若是能走向更廣闊的地方,倒也是個好事。
朱棣面上冷酷之色稍有減退,他看著陸長亭,問:「為何?」
&北平太久了,想到其他地方去走走,多觀一下風水奇局。」陸長亭說這話的時候,面部表情沒有什麼變化,看上去格外的鎮定。
陸長亭和朱棣都是比較能控制自我情緒的人,也都是較為堅定執拗的人,自然兩個人合不上的時候,就只能這樣僵持住。
朱樉輕咳一聲,道:「長亭說的是啊。」
朱棣卻是連看都不看他一眼,只定定地看著陸長亭。
陸長亭並非喜歡拖泥帶水、遮遮掩掩的人,既然此時矛盾引發出來了,那就得正面解決,而不是藏著捂著延後解決,猜到現在也差不多了……陸長亭抿了抿唇,道:「四哥,我們換個地方說話吧。」
朱棣看了看陸長亭被風吹拂得微微發白的臉,點了點頭,轉身當先走在了前頭。近來陸長亭身高拔高不少,腿也長了不少,他輕輕鬆鬆地跟在了朱棣的身後。朱樉頓了頓,也馬上跟了上去,心裡暗自嘀咕,老四會不會火氣上來揍長亭啊?
朱棣將陸長亭帶到了書房裡去,朱樉正要跟進去,朱棣便大力關上了屋門,力道之大,若是朱樉沒躲閃開,說不定鼻子都得給拍腫了。
&四怎麼脾氣這麼大了?」朱樉摸了摸自己的鼻子,退後幾步,然後等候在了屋檐下。
萬一……說不準……老四把長亭給揍了呢?他好趕緊破門進去救人啊!
書房裡的隔音效果自然非同一般,古人還是很注重保密效果的,在書房裡站定以後,陸長亭心底平靜了許多。
&吧。」朱棣道。
說實話,陸長亭已經很久都沒有見過朱棣這般模樣了,因為朱棣在他的跟前一向都能將情緒管理得很好,所以當看見朱棣這般怒容的時候,陸長亭心底的確有一瞬間的發怵。不過此時他倒是漸漸地平復下來了。
&心中有話想問四哥,我不知道這僅僅是我自己的猜疑,還是確有其事,所以我需要問問你。」陸長亭向來冷靜鎮定,但畢竟是問這樣的事,這時候他心底難免有些微的緊張。
朱棣當然知道陸長亭要問的是什麼,他知道陸長亭已經察覺到了,他以為陸長亭還會裝作不知道,或者乾脆含糊過去,但是沒想到,陸長亭會選擇在這樣的時候,乾乾脆脆地揭露出來,但是細細一想,的確這樣才是陸長亭的風格。
&說。」朱棣臉上冷酷的表情徹底軟化了下來。這一刻,他等了很久,這會兒心底也有些說不清是什麼樣的心情。
&來四哥待我似乎有了變化,我本不敢疑心四哥,若是輕易便懷疑了四哥,和當初北平那些商賈有何兩樣?但是事關於我,我心中始終難安。次次察覺不妥之後,便有了猜測。四哥之所以拒絕沐家女兒,改選更好掌控的湯家女兒,並非是因為四哥不願娶妻,而是因為四哥喜好男子?」這番話有些長,前面所有的鋪墊,都是為了能夠自然而平靜地引出最後一段話。
說出這番話後,陸長亭的心跳變快了起來。敢對燕王說出這樣的話來,怕是也只有他了。
朱棣動了動唇,面上的表情徹底融化為溫和之色。
陸長亭沒有錯過他面上半點的表情變化,因而心不由得往更深的地方沉了下去。
&是不想娶妻……」
陸長亭剛剛鬆了一口氣,緊接著便被朱棣的下半句話給揪緊了心。
「……都是因為長亭啊。」朱棣面不改色地道。
陸長亭覺得胸口哽了一口血,這干我什麼事?
他半點也不想擔上這樣大的罪過!
陸長亭辯駁道:「因為我嗎?四哥是喜好男子,還是……還是因為,喜歡我?」後面半句話有些難以啟齒,但陸長亭實在太想問個清楚了,所以他咬咬牙還是問出了口。
朱棣口吻篤定:「自然只是因為你,別的人又怎能入我的眼?」
得到肯定的話,那一刻,陸長亭突然就有些說不出話來了,甚至耳邊的聲音漸漸都離他遠去了,他完全沉浸在了那一刻的呆愣之中,腦子混亂如漿糊,實在難以在短時間內將這樣震撼的事,梳理個清清楚楚。
&亭……」
&想去西安。」陸長亭醒過神來,更加重了這句話。
朱棣皺了皺眉。以他對陸長亭的觀察,長亭應當已然習慣這般姿態不是嗎?難道說長亭對他沒有半點意思?
&今這樣,就算是回到北平,我也只會急於搬出燕王府,四哥何不讓我好生冷靜一番?」此時的陸長亭也就外表看起來冷靜了,實則是半點也冷靜不下來。
朱棣皺了皺眉,但卻認真思考起了陸長亭這段話。
其實陸長亭還想問,為什麼,你看中我哪點,好好的為什麼會變成斷袖,難道你當真永遠不娶妻了嗎?但是此時陸長亭心底的情緒還尚且未平息,最後想了想,還是放棄了問這些話。
&去吧,好好在西安玩兒一段時間。」朱棣直接將陸長亭去西安定義為了去玩兒,自然的,北平就成了陸長亭的家,其中暗示的含義莫過於就是陸長亭始終還是得回到北平。
陸長亭當然也不會去爭執這句話,他點了點頭,心底暗暗地鬆了一口氣。
&實這事你得怪二哥。」朱棣突然道。
&麼?」陸長亭皺眉不解。
&前我雖覺得長亭好,但從未有過這樣明顯的心思。」
陸長亭聞言,耳廓忍不住發紅。他上輩子還要英氣些,也有不少女孩兒跟他告過白,但他從來沒有過這一刻這樣的體驗,心跳加速,上肢發熱,連帶著耳根都燙了……
&二哥來到北平以後,見你我關係親近,總疑心我和你有什麼首尾,便明里暗裡打探過我……」
陸長亭瞪大眼,隨著朱棣的話,細細回憶起了那個時候的事。是……那個時候朱樉也打探過他了,那時候他根本沒往這方面去想,所以也未曾放在心上。原來那時候朱樉就覺得他們倆之間好得不正常了嗎?
&是有二哥打探,我才漸漸注意到這一點。之後那次,二哥與我打起來,哪裡是為切磋,不過是以為我禽.獸將你染指了而已。」朱棣說這段話的時候,表情實在太過平靜了。
倒是陸長亭聽得耳根更為發燙了。
&來、原來是這樣……」陸長亭咬了咬牙。
朱棣到這裡也不再多說了,他道:「你去吧。」
陸長亭點了點頭,心底感覺有些怪異,朱棣這樣痛快放手,總不至於心底還有什麼計謀吧?
雖是如此想著,但陸長亭還是走到門邊,推開門走了出去。
朱棣站定在書房裡,看著陸長亭的身影漸漸到了朱樉的身邊,然後便低下了頭,他抬起手看了看。
只有他自己知道,剛才他是多麼想要伸手將陸長亭強硬地留下來。這世上最不能壓抑下來的就是感情,滿腔情意,一旦打開了那個閥門,便再也停不下來了。
不過最終他還是強忍住了。長亭說得對,該給他留一個思慮的時間。
逼得太緊,適得其反。
這廂陸長亭走出來之後,朱樉便立即湊了上前來,道:「如何?沒事吧?」
&事,四哥同意了。」陸長亭這時候再看著朱樉,便覺得心底格外複雜了,這會兒他甚至有些懷疑,朱棣是不是故意說出那番話的,好拉一部分火力到朱樉的身上去。
朱樉笑著道:「那便好!秦.王.府的人已經到了,我讓他們去為你收拾行囊。」
&說著兩人便一同朝著陸長亭的屋子去了。
朱樉心底免不了高興。
風水輪流轉啊!之前是朱棣到他府中接走了長亭,現在便又輪到他將長亭接走了……
朱樉心情愉悅到了極點,幫著收拾東西的動作都快了不少,也就一會兒的功夫,便將陸長亭的衣物都收拾好了。其實他的衣物都不多,主要還是洪武帝和太子賞下的東西,這些不得不帶上。
不過朱樉到應天府來的車隊本就規模不小,不似朱棣那樣輕裝簡行,因而朱樉要將這些東西跟著帶到西安去,也容易得很。
收拾好了後,陸長亭和朱樉才又走到了那書房外。
朱棣還站在書房內,姿勢都沒怎麼變過,看著他這般模樣,倒是讓陸長亭覺得實在忍不住微微揪心。不說情愛,他的確是將朱棣視為半個親人的。這麼幾年相處下來,感情自然不似作偽。所以他也不願見到朱棣這般姿態。
&吧。」陸長亭轉過頭不再看。
朱樉朝裡頭的朱棣道:「明日一早便要啟程,我先將長亭帶回去了。」
&朱棣沉聲應道。
朱樉很快就將人帶回去了。
陸長亭在秦.王.府用了晚飯,洗漱一番,便準備就寢。睡著了,自然便沒這麼多思緒擠在腦子裡了。
誰知道朱樉突然推門進來,道:「長亭!不如我們還是今晚就啟程吧!此次進京,我帶了不少的人手,哪怕是趕夜路,也沒有半分關係。」何況洪武帝擔憂兒子們的安危,還特特撥了錦衣衛一路隨行。
陸長亭有點兒沒明白意思:「為何要夜晚啟程?」這麼急著回西安?「可是出了什麼事?」
朱樉擺了擺手:「不是,只是我這心裡始終放心不下,為免老四反悔,我們還是早早啟程更好。」
陸長亭:…………
對上朱樉那雙格外真摯的眼,陸長亭也不好說什麼,一面覺得好氣,一面又覺得好笑。
&那就走吧。」
朱樉聞言,頓時面上喜色更濃,他趕緊幫著陸長亭罩好了披風,將人裹了個嚴嚴實實,然後才帶上了馬車。於是秦.王.府的這行人就這樣提早出城去了……
自然的,消息也報到了皇宮之中。
朱元璋聽完太監匯報,頓時有些哭笑不得:「這個老二,怎麼連弟弟的手下都搶?」
那太監躬身道:「秦王說是他的府上也出了些問題,這才將陸公子帶過去了,陸公子也說,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多走一走總是好的。」
朱標在旁邊撫掌笑道:「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說得好!」說罷,他便轉頭看向了朱元璋道:「父皇眼光實在極好,這個陸長亭,確實有意思,實在太合兒臣心意。」
朱元璋看了看他,低聲道:「好是好,不過你白日裡送他的東西,乃是你幼時親手寫下的手記?」
朱標不大好意思地笑了笑:「難得見此人才,又救了我和允炆,免去了端本宮之危,自然只有送此禮物,才是最為合適了。我瞧他的模樣,收到時也很歡喜呢!」
朱元璋忍不住輕嘆一聲:「太子啊,你總是這般仁善。」
朱標反問道:「父皇,仁善不好嗎?」洪武帝教他習武,處理政事,大儒們教他讀書寫字,而立身立性卻是馬皇后所教導。
對於馬皇后來說,她認為自己將兒子教得很好,將來會是個仁慈樸實的君王。但是對於朱元璋來說,一面欣喜兒子心性赤誠,但一面又不免憂心,明朝雖立,但仍有不少內憂外患,他能壓下嗎?
朱元璋只有在心底更堅定了,在他兒子上位前,他必要掃清一切功臣能將帶來的阻礙。
……
接收到陸長亭已經跟著朱樉出城消息的不止皇宮裡,還有朱棣。朱樉的舉動哪能當真瞞過他?朱棣也能窺破朱樉如此行為的心思。朱棣強壓下心底的不快,令下人也去收拾東西了。
程二回到燕王府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他探頭探腦一番,而後問朱棣:「主子,長亭呢?」
朱棣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沒有答話,並且還起身出去了。
程二被這一眼看得膽戰心驚,渾然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麼話。
那廂朱棣卻是推門進了陸長亭之前睡的屋子,裡頭的丫鬟正在收拾床鋪,打算換下來洗掉。
&動。」朱棣的聲音驟然在屋子裡響起,驚了那丫鬟好大一跳。
&是……」丫鬟雖然不明所以,但也只要放開被子退了出去。
朱棣走上前去,將被子重新鋪開,他在床邊站了一會兒,隨後也不知想到了什麼,突然脫下外衫躺了進去。
朱棣閉上眼,想像著陸長亭躺在床上的模樣。
……這光棍日子真不好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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