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風嘆了口氣:「你父王身為國王,朝堂大權實際上卻在王后手裡。
雖然心有不甘,但重臣外戚,豪族大家,不是一天形成的,也不是說變就能變的。
不丹本就是小國,軍隊也少,百姓也少,這種情形國王被豪族架空權利,也是常見的事兒。
尤其經傻三兒入侵這一難之後,忠於國王的衛隊死傷殆盡,國王的威信只怕會更加打折扣。
如果不是有大明看著,王后變成女皇也不是不可能的。你還別說,她還真有點武則天的潛質。
不過如今你在外面,又是在我手下行軍打仗,開疆拓土,你父王的情形可就又不同了。
有你在外面,你父王的腰杆子自然就變硬了。誰敢欺負你父王,就得先想想,你有朝一日回去了,會怎麼樣!」
王子恍然大悟,又向蕭風連連行禮,王妃也流著淚一同行禮,看來她對國王的處境是真心掛念的。
「和你並肩作戰的本地藏區小土司,我給他討封了官職,靠近不丹的這一片藏區土地都歸他管理了。
若是你們願意平淡幸福的生活,他自然是可以安排的,給你們一處莊院,讓你們富貴終老。
王后再厲害,也絕不敢越過邊界到大明的國土上撒野。你母親站在高處就能看見家鄉,也免得難過。
若是不遠留在此地,等我打完仗也可以跟我回京。以你不丹王子的身份,朝廷肯定會好好安排的。」
王子一愣,看向母妃,他還是個少年,頗有些拿不定主意。王妃聲音柔軟,但語氣卻很堅強。
「大人,男兒志在四方,他小小年紀,豈能就做富貴終老的打算?
他是國王的兒子,該有王子的志氣!大人說過要帶著我們一起出征的,還請大人成全。
我雖不能打仗,但我也是貧苦人家出身,我會做飯,也會些醫術的。」
蕭風沖遠處打了個招呼,一個身穿藏袍的小姑娘蹦蹦跳跳地跑了過來。
蕭風用手語比畫著什麼,小姑娘連連點頭,也用手語比畫了一番,笑容就像春花一樣燦爛。
二王子眼睛都看直了:「蕭大人,這位姑娘是」
蕭風笑了笑:「她是我從藏區帶出來的,叫卓瑪,天生聾啞,但很聰明,很懂事兒。
她是藏區的純潔聖女,你母親是不丹的落難王妃,兩個人互相慰藉,互相照顧,一起生活吧。
作戰隊伍中沒有女人,跟著輜重糧草和醫療的隊伍里,自然有人保護的,你不必擔心。」
生硬轉場專用點。
日本宮城裡,蕭芹拿著收到的幾份信息,眉頭微微皺起,隨後又搖頭微笑,看向安倍風華。
「國師啊,這些消息,都說不好是好是壞。罪奴給婷婷透了信兒,蕭風已經識破了她。
但不知為何,蕭風領兵出京前,竟然沒有先動手抓捕婷婷,也不知他葫蘆里賣的什麼藥。」
安倍風華點點頭:「你的人被發現了,當然是壞消息,為何說不知時好時壞呢?」
蕭芹笑了笑:「因為反常,事出反常必有妖。以蕭風對白蓮教的態度,他不該不抓婷婷的。
他現在沒抓,只有兩種可能。一是放長線釣大魚,二是另有我們不知道的隱情。
第一種可能性很小,因為白蓮教在大明已經沒有什麼大魚了,婷婷這條魚就不算小了。
第二種可能性,可能印證了我對罪奴的一些判斷,如果我的判斷是真的,那就是好消息了。」
安倍風華只是點點頭:「哦?」
他知道雖然這樣不算一個合格的捧哏,但蕭芹還是會繼續往下說的。因為有資格給蕭芹捧哏的另一位首輔三休,態度比安倍風華還差。
安倍風華不過是懶得捧,三休乾脆就是希望這位逗哏死在台上。
果然,蕭芹繼續說道:「罪奴以往和白蓮教的合作,只能看出他和白蓮教一樣仇視皇帝。
因為凡是針對皇帝的行動,他都積極參與,凡是與皇帝無關的造反行動,他都銷聲匿跡。
雖然婷婷到現在還沒查出來罪奴是誰,但罪奴這次的通風報信,卻讓我猜出了一些端倪。
蕭風查出白蓮教細作,在沒有收網之前,這消息都是絕密的,能知道的人一定都是蕭風的親近之人。
可罪奴卻知道了,這就說明,罪奴與蕭風的關係非同一般。如此以來,之前很多的事兒就豁然開朗了。」
安倍風華點點頭:「你給說說。」
蕭芹滿意地點點頭:「罪奴當初跟我要極樂神功和極樂神丹,我以為是他要自己練功。
可婷婷一直留意著各地的消息,尤其是京城,並沒有出現大量女子集中出事兒的消息。
如果罪奴真練了這門功法,而不用大量的女子做鼎爐,只有一種可能,就是他身邊有純陰之體的女子。
可純陰之體哪是那麼容易就能找得到的,我窮盡半生,也只找到兩個,一個是古月兒,一個就是常安公主。」
安倍風華見蕭芹停下了,毫無感情地說道:「誰說不是呢。」
蕭芹嘆了口氣:「既然純陰之體的女子可遇不可求,而也沒有出現女子大量出事兒的消息,那就還是兩種可能。
一是罪奴壓根就沒練。但他如果不練此功,又為何煞費苦心地要這秘籍呢?
以他當時送我的人情,他就是要金山銀海,我也沒法拒絕。所以,他要這功法可能根本不是為了自己。」
安倍風華點點頭:「那他圖什麼許的呢?」
蕭芹踱著步子:「如今天下最有條件練極樂神功的人,非蕭風莫屬。原因有三。
第一是他本身吃過極樂神丹,也練過與神功有關的下半本功法,他練極樂神功可說是輕車熟路,風險比別人更小。
第二是他身邊有常安公主這等絕世鼎爐,就算練功出現意外,只要鼎爐容得下傷害,蕭風仍然是安全的。
第三是他畢竟是蕭家人,有蕭家的血脈。據我所知的歷史中,還沒聽說過蕭家之外的人能把極樂神功練到第九重的。」
安倍風華點點頭:「沒聽說過。」
蕭芹繼續道:「蕭風這次把白蓮細作的信息告訴他,充分說明兩人關係密切。所以,罪奴應該是把極樂神功給了蕭風。
只是這樣一來,當初他設計陷害蕭風,讓蕭風被召回京城,而不能來打日本,就顯得很古怪了。
不過我想了很久,終於想通了其中的關節。若我所料不錯,這其實是蕭風下的一盤大棋!」
安倍風華終於有了些表情:「嚯呃!」
蕭芹奮力點點頭:「其中關節本來就讓人難以置信,但我還是想到了,因為我們倆畢竟血脈相連!
孟子說過:『行有不得,?反求諸己。?』我忽然想到,同為蕭家人,我這些年一直在幹些什麼!
不錯,我一直在謀求獲得大明,進而稱霸天下。難道同為蕭家人的蕭風,就真的和我差別那麼大嗎?
這麼一想,就豁然開朗了!蕭風的野心其實與我並無不同,只是他隱藏得極好,而且走的路比起我來,更是捷徑!」
安倍風華看著他:「為什麼這麼說呢?」
蕭芹嘆息道:「想當皇帝,無非是兩條路,一是造反,二是逼宮。兩者雖然性質一樣,但手段卻天差地別!
造反是遠離朝堂,起事於曠野,揭竿而起,聚眾成兵,連番血戰,攻破京城,再造乾坤,登基**。
這環環相扣之中,必須要每一環都不能出錯。尤其是時機,不趕上天災人禍,民不聊生,古來成功者屈指可數。
而逼宮則是進入朝堂,謀求權利,登閣拜相,壯大朋黨,架空天子,威壓群臣,翻手為雲,覆手為雨。
若是年華尚在,可耐心一點,等到主少國疑,盡掌權柄,就可群臣勸進,廢舊立新,禪讓為帝。
若是時不我待,也可關閉宮門,燭光斧影,偽造詔書,傳位於己,甲兵上朝,禁軍圍城,殺盡愚忠,只留親信。
這兩種方式在歷史上成功者極多,要比造反之路好走得多!比如我,就是靠逼宮在日本登基為帝的。」
蕭芹敢明目張胆地說出這種話,是因為他知道,安倍風華根本不在乎他是怎麼當上的天皇。
甚至安倍風華也根本不在乎誰當天皇。在他心裡,只有陰陽師的法術最重要,誰能讓他放手研究,誰就是好天皇。
如果一條狗當上天皇,能更支持他的法術研究,那他也會堅決支持狗天皇。
蕭芹把日本當成大兵營,安倍風華把日本當成試煉場,兩人互相利用,互相保護,堪稱鋼鐵聯盟。
加上三休,三人就組成了新的鐵三角,不過三休這個角是被迫加入的,只為日本在這兩個傢伙的折騰下還能活下去。
果然,安倍風華不以為意地點點頭:「多新鮮啊,這還用說嗎?」
蕭芹一拍桌子:「所以我想明白了,蕭風走的就是後一條路,而且他比我更耐心,更陰險!
蕭家兩大絕學,我學會了《極樂神功》,他卻學會了《倉頡天書》,這是什麼差別你懂嗎?」
安倍風華配合的搖搖頭:「你就別賣關子了!」
蕭芹嘆息道:「蕭風的祖宗比我的祖宗聰明啊,《極樂神功》雖好,畢竟是靠身體的。《倉頡天書》雖難,卻是靠頭腦的。
孟子曰:勞心者治人,勞力者治於人。由此就可見兩者的高下了,想成大事,打架的比讀書的難啊!
不過好在《極樂神功》突破上限後即可脫胎換骨,成為武神,倒也算是一種彌補了。
蕭風利用《倉頡天書》中學得的測字道法,獲得嘉靖的信任,進入朝堂為官,還成了道家第一人。
這一下就讓他獲得了朝堂和江湖的雙重勢力。緊接著他創立入世觀,與嘉靖合夥做生意,財源廣進。
有了勢力,有了財力,接下來要做的自然就是打擊對手,獨霸朝堂,籠絡民心,收服軍隊。
你看看他一步步是怎麼走過來的,當初不以為意,如今回頭看看,當真是觸目驚心,不寒而慄啊!」
安倍風華詫異道:「沒你說的那麼玄乎吧?」
蕭芹搖頭道:「有過之而無不及!他先是利用枯井女屍案將嚴世藩免除了官身,成為了兩個皇子的老師。
順便還將各地被藏匿拐賣的秀女救回家裡,在民間積累了巨大的名聲,可謂一箭雙鵰。
之後又帶著燕娘到宮裡傳授房中術,徹底從根兒上斷絕了嘉靖徵召年幼秀女的行為,可沒人會想到,他這一手兒,受傷最重的還是嚴黨!
嘉靖之所以看中嚴黨,很重要的一條就是幫他干髒活,現在髒活沒了,嚴黨的價值也就大打折扣了!」
安倍風華此時已經進入了狀態,真情實感,發自內心,不是捧哏勝似捧哏:「不會吧?」
蕭芹苦笑道:「接下來還有更狠的呢。嚴世藩設下圈套,用一個死在蕭府門前的侍女,騙蕭風入嚴府搜查。
結果蕭風一無所獲,被迫從軍出征,戴罪立功。看起來是嚴世藩扳回一局,可真相果真如此嗎?
不!回過頭來再看,就會發現這很可能是蕭風主動策劃的,他預判了嚴世藩的預判!
他是故意鑽入嚴世藩的圈套的,只有這樣,他才有機會進入軍隊,而收服軍隊是他計劃中最重要的一環!」
這次安倍風華真的不是裝的了,他吃驚地看著蕭芹:「你會不會是想多了?」
蕭芹一向的雲淡風輕不見了,難得地激動起來:「只有我才能想到這些,因為我們都姓蕭!
他通過這次戴罪立功,擊敗了俺答汗,還下跪救親兵,直接樹立了在軍隊中的威信!
你知道嗎?大明天師,這個稱號就是從那之後開始叫起來的!軍隊裡先叫起來的!」
安倍風華反駁道:「可他被你抓住了呀,還吃了你的極樂神丹,要不是後來不知為何死而復生,就徹底完蛋了!
他的計劃里總不會也包含這一部分吧?他知道自己能死而復生?這個漏洞也太大了吧!」
蕭芹沉重地點點頭:「這才是最可怕之處。之前我一直沒相通這些,也正是因為這一點。
可後來我終於明白了,他一定是從《倉頡天書》裡學到了什麼辦法,可以在某些情況下死而復生!
所以他似險實安!最可笑的是我還想撮合他和胭脂豹,反而讓他和胭脂姐妹搭上了線,為他後面搬倒嚴世藩埋下了伏筆。」
蕭芹的情緒有些消沉,大概是想到蕭風如此陰險,而自己當初還對他頗有兄弟情誼,還想著問他要老婆不要。
安倍風華還是難以置信:「就算他知道自己能死而復生,但難道不擔心之前苦心獲得的一切,復生後就都沒了嗎?」
蕭芹搖頭道:「他的用心之深遠,讓人難以置信。從後面得知,他要死而復生,還有個關鍵之物。
就是那個當年徐福在海上找到的仙字石。此事極其隱秘,可蕭風估計是從天書中得知,竟然提前弄到手了!
他把仙字石放在入世觀,又讓人把自己放在仙字石下,不埋不封,這才有了後面的死而復生啊!
他連這種事兒都能提前計劃好,你還懷疑他能提前計劃好如何保住自己的地位和影響力嗎?
正如他計劃的,他死而復生後,嘉靖大喜若狂,對他更加信任,還點他做了探花。
接下來才是整個事件中最可怕的!我現在想想都頭皮發麻,一個人怎麼可能計劃到這種程度!可他偏偏就做到了!」
安倍風華被蕭芹的痛苦感染了,他有些敬畏地看著蕭芹:「他,究竟又做到了什麼?」
「此處無催勝有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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