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豹一進京城,確實乖乖地去找了密使。
雖然她一路上反覆確認,身邊應該沒有白蓮教的人,但對蕭芹發自內心的敬畏,讓她不敢違抗命令。
密使住在一條勾欄聚集的胡同里,這種地方,龍蛇混雜,作為藏身之處最好不過。
而且這密使也是風流中人,每日沒有女子相伴就不能入睡。雖然相貌平平,但他幫蕭芹掌管著京城的極樂丹生意,過手金銀如流水,哪會缺了錢用?
只要有錢,相貌平平根本就不叫事。何況他又不挑食,美醜肥瘦都行,甚至連年齡大點的、身體不好的他也不在乎,自然就不缺女人。
密使見到胭脂豹,眼前一亮,笑著讓座。胭脂豹謹慎地看看四周,這才將蕭芹的吩咐告訴密使。
不知為什麼,每次見到密使,胭脂豹都會有一種不安的感覺,就像敏感的野獸遇到了天敵一樣,她有點怕密使。
這種怕很古怪,和其他的害怕還不一樣,就連和害怕蕭芹都不一樣。
密使的功夫一定是很高的,這一點胭脂豹很確定。雖然她和姐姐都沒見過密使出手,但她們倆的眼光都不差。
她們姐妹跟在白蓮教中跟很多高手學過武藝,連蕭芹都說她倆天分很高。姐姐練了極樂神功後比她更勝一籌,藝成出山之後,江湖上能勝過她們倆的人很少。
蕭芹自不必說,是她們認識的第一高手;然後應該是俞大猷,這兩人沒交過手,但應該在伯仲之間。
之後就是張無心,那是個武學天才,更是個武痴;然後就是那個「忍者之王」霧隱,如果以命相搏,霧隱絕對能單殺她們姐妹。
刑部捕頭戰飛雲,功夫非凡,曾和張無心切磋過,百招落敗,功夫應該高過胭脂虎;順天府捕頭安青月,也曾和胭脂虎交過手,按胭脂虎的說法,如果真的拼命,安青月應該略低於她,但應該高於胭脂豹。
至於其他人,目前見到的,還沒有比姐妹倆功夫高的。
這個密使從沒在她們面前出過手,甚至平時都在有意地裝作普通人的樣子,但他那綿長的呼吸,協調的動作,是掩蓋不住的。
胭脂虎私下裡告訴過妹妹,密使的功夫,至少應該不低於戰飛雲,換句話說就是,比自己要高。她倆遲遲不敢逃走的原因,除了極樂丹還沒攢夠之外,密使的存在就是另一大顧慮。
密使色眯眯的眼睛上下打量著胭脂豹,胭脂豹努力地控制著自己的情緒,笑臉相對,內心卻噁心得想吐。
密使用眼睛非禮了胭脂豹一陣後,終於戀戀不捨地站起身來:「既然聖使有令,那就走吧。不過我不宜拋頭露面,就化裝成你的車夫吧。」
密使的車外表看著普通,只是大而已,內里卻極其奢華。就是燕娘的那輛車,已經在京城首屈一指,跟這輛車一比,也顯得小家子氣了。
柔軟的錦墊兒,彈性十足,胭脂豹坐上去時屁股都被彈得上下顫動了幾下,艷麗的紅色和粉色內飾,讓這馬車顯得格外的古怪和不正經。
密使在車轅上駕著車,輕聲笑道:「豹姑娘,這馬車如何?」
胭脂豹渾身不自在地觀察著車內的陳設,發現小桌子是能摺疊起來的,收在一旁就一點不占地方了。
而且車廂底下能通過搖杆升高降低,變化各種角度,這份巧思在當時真不多見。
「這車裡夠奢華,看來你賣藥掙了不少錢啊,不怕聖使查你嗎?」
密使呵呵一笑:「這極樂丹生意就是一塊肥肉,我過一下手,就是不貪,也得沾滿手的油。這事瞞不過聖使的。
這車啊,就是我的歡樂坊,嚴世藩的極樂宮裡不過才十幾個女人,在這車裡坐過的,可不只這個數。」
胭脂豹這才明白車裡的種種機關設置,她厭惡地收緊身體,但馬上就意識到不對,嬌聲笑道:
「知道你有錢,也知道你葷素不忌,有機會我姐妹兩個跟你切磋切磋。」
密使依舊笑眯眯的:「好啊,好啊,我盼著呢。」
曖昧的對話中,馬車已經趕上了入世觀。入世觀的山門前有一個大空場,專門給來上香的香客們停車用的。
胭脂豹下車進山門,密使亦步亦趨地低著頭在身後跟著。胭脂豹儘管戴了帶面紗的帽子,仍然吸引了很多香客的目光。
如此高大又如此婀娜的女子,當真是少見啊。
老道正在督促孩子們練武。戚繼光走了,張無心也走了,現在教練只剩下了展宇和安青月。他兩人又都有公事在身,自然無法天天都來。
沒有教練時,老道就起到督促作用,同時,也挑一些資質好的,開始教授輕功的基礎。在輕功這方面,別說是展宇和安青月,就是張無心也要略遜一籌。
見胭脂豹走進「宿舍區」,老道十分驚訝,讓小冬帶著孩子們接著練,自己則兩者胭脂豹兩人進了茶室。
小冬的刻苦訓練,讓她儼然成了孩子中的頭領。雖然她年齡並不是最大的,但現在孩子們誰見了她都得尊稱一聲冬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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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體扎馬步,一炷香!」
哀嚎聲一片:「冬姐,老爹都歇著去了,咱們也歇一會兒吧!」
「就是啊冬姐,我要去尿尿!」
小冬胖胖的圓臉一繃:「誰不服氣,出來單挑!」
沒有孩子不服氣,孩子的世界很簡單,以武力值排名。這個張無心的入室弟子,真是打不過啊!
老道給胭脂豹倒了一杯茶,笑容裡帶著警惕。
「這位是姐姐還是妹妹啊,恕貧道眼拙,忽然駕臨敝觀,有何指教?」
胭脂豹從袖子中掏出扇子,遞給老道,老道微笑著展開,笑容頓時僵在了臉上。
「這……這是蕭觀主的扇子,何以在你手中?」
老道的聲音中帶著惶急,任誰都能聽出來,這絕不是演出來的,密使極輕微地沖胭脂豹點點頭。
「蕭公子落在了俺答汗的手裡,他要拿《倉頡天書》換性命,故而托我拿此信物來取天書,此事很急,還請道長火速辦理。」
老道愣住了,這事……沒人跟我說過啊,天書什麼的,我只聽那小子吹過牛逼,從來也沒見過那東西啊。
「這……姑娘,這不對啊,蕭觀主從沒託付我保管《倉頡天書》啊,你想想,那天書何等寶貴,怎麼會讓他人保管呢?」
胭脂豹皺起眉頭,她預料到了老道不會一上來就交出天書,畢竟蕭風說過,他曾囑咐老道,除非他本人前來,絕不許交出天書。
「道長,我知道蕭公子囑託過你,只有他本人前來才能交出天書,可現在真的是十萬火急啊,蕭公子命在旦夕!你相信我吧!」
老道都要急哭了,心裡有一萬匹馬從草和泥上跑過,這蕭風到底搞得什麼鬼啊,哪怕是提前交代一聲,準備一本假書也行啊,現在自己哪有辦法弄到什麼天書呢?
「姑娘,不管你是胭脂虎還是胭脂豹,我再說一次,我手裡真的沒有天書啊!我不是不相信你,我相信你,可相信你也沒用啊,我沒有就是沒有啊!」
胭脂豹真急了,在她看來,老道分明還是不相信自己,所以才如此推脫。她顧不得那麼多了,站起身來,一把抓住了老道桌上擺著的算命簽子。
「我胭脂豹以我姐妹倆的性命發誓,蕭公子真的被俺答汗抓住了,天書換命,句句是實,如有欺騙,天誅地滅!」
這番毒誓發得好重,密使微微點頭,看來胭脂豹還是忠於聖使的,為了取信於對方,已經盡力了。
無奈老道油鹽不進,甚至比胭脂豹表現得還要激動,渾身發抖,眼淚都淌出來了。
「貧道對天發誓,我手裡真的沒有《倉頡天書》,如果我說謊,也讓我天誅地滅!」
胭脂豹怒火萬丈地瞪著老道,壓根就不相信他的話。蕭風又不是瘋子,怎麼可能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呢?
我都已經發誓了,你還想讓我怎樣才肯相信呢?莫非……
胭脂豹渾身一涼,悲憤地指著老道:「你這個人面獸心的畜生!蕭公子如何待你?如今你竟然想趁人之危,昧下天書,全然不顧蕭公子死活!你……你這個畜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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