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說什麼?」柳如是雙眼含淚,顫抖著聲音說道,「我全家為奸人所害?!你告訴我,是誰殺了我全家人,是誰?!快告訴我!」
柳自炎也是淚流滿面,悠悠說道:「你父楊文雙是我在東廠時結識的,我二人皆效力於魏公公,常常一起出去完成任務,崇禎四年,我因看不慣魏忠賢陷害忠良,遂借著髖骨受傷的由頭,病辭歸家,我與你父約定,待他退養之時,再敘兄弟之誼,我感懷你父恩義,將隨身所帶玉佩,切做兩半,贈與他。未曾想,我前腳剛走,先皇下令查辦魏忠賢,魏忠賢為了消滅證據,網羅罪名,對手下參與陰謀的人殺人滅口,你父為保我性命,將一個要案全力承擔下來,那魏忠賢以泄漏軍機,通敵這種莫須有的罪名將你父處斬,為達到斬草除根目的,派人赴嘉興楊家,殺人滅口。我聽聞此噩耗,痛不欲生。遂配合朝廷,將閹黨一舉剷除。本以為楊家人皆死於非命,今日見到我贈與楊兄的玉佩,料想你必是楊兄之後。」
柳如是聽罷,頹然回退一步,坐到椅子上,嗚嗚咽咽的哭了起來。柳自炎一看這情景,不禁又流下眼淚,一邊勸道:「賢侄啊,莫要悲傷,如今奸賊伏法,朝廷亦為你父昭雪,節哀順變吧。」
柳如是哭罷多時,想想柳老爺子說的也對,人死不能復生,如今家早就沒了,自己又成了無根的浮萍。一時間感慨萬千,向柳自炎道:「柳世伯,可否行個方便,我要為吾父母上個香,磕個頭。」
柳自炎道:「賢侄勿忙,吾早已為楊兄立了牌位,你且隨我來!」
柳老頭把柳如是引到自家的家廟,但見一供桌上排位紛立,中有一牌,上書:「恩兄王文雙之靈位」。柳自炎,柳如是皆焚起一炷香,倒身跪拜。朱媛見此情景,知道不能免俗,父親的恩人,就是自己的恩人,她一旁看著實在不合適,也跟著跪倒磕頭。神色肅穆。
祭拜完畢,柳如是的心情漸漸平靜下來,朱媛邀眾人回她的房間說話,柳如是還沒搞清楚朱媛劫了錢謙益的書想幹什麼,想聽聽她怎麼解釋。
就在眾人剛踏進屋門的時候,張義匆匆跑來了,由於朱媛在最後,他沒看到柳如是等人,就聽張義慌慌張張的叫:「公主!公主,大事不妙了!」
「公主」二字,眾人皆聽的清清楚楚,柳如是也完完全全聽到了耳朵里。但見來人是一鶴髮老者,叫的對象明顯就是朱媛。柳如是大吃一驚!
說實在話,柳如是今天吃的驚可太多了,生平第一次,情緒這樣大起大落,簡直就是**不斷。才知道家父是被人害的,這又蹭的冒出來個公主!公主!這稱呼是隨便叫的嗎?她只待張義近前來,突兀的問道:「老伯,你適才稱她什麼來?」
張義一瞧,此女不認得!頓覺腦袋天旋地轉,差點沒暈倒。壞了!大事不妙,公主身份恐怕難以隱藏了!柳自炎恨不得過去踹他兩腳,冒冒失失,這下如何是好?
朱媛此刻卻顯得很鎮定,她其實已經打算好要對柳如是說實話了!所以,哈哈大笑道:「張卿,柳卿,不必再瞞了,錢夫人可以知道我的身份!你二人便說與她聽吧。」
聞聽此言,張義和柳自炎頓覺釋然,既然公主說可以讓她知道,那說明這是自己人了。
二人跪倒磕頭,道:「臣等遵令。」
柳自炎向柳如是道:「賢侄啊,這位,乃先帝嫡公主朱媺嫻,封號坤儀!」話音一落,柳如是就覺得腿一軟,差點沒摔倒,那表情,太精彩了,有驚懼,有懷疑,有驚喜,還有一點點如在夢中之感。
先帝嫡公主,五個字,讓她感到一種油然而生的威壓,就仿佛一個人,突然被一大塊石頭砸到了肩上。這不是鬧著玩的,如果果然是先帝嫡公主,那意味著什麼呢?她沒能想像出來,但她卻感覺這意味著不同尋常的事情會接連發生。柳如是呆愣了片刻,卻有點不信,嫡公主,怎麼可能,不是說先帝的公主都被殺了麼?
朱媛見柳如是不大相信,便自懷裡掏出一封信箋,遞給柳如是道:「錢夫人請看。」那信,竟是當初孫鎮撫給楚藩的邀功信。裡頭鎮撫司詳細描述了朱媛的外貌特徵以及關於長公主夭亡消息的真假辯證。上頭還有官印,可信度很高。
柳如是讀罷,沒辦法再懷疑了,當下立刻向朱媛施禮拜道:「臣妾見過公主殿下,千歲千千歲。」
朱媛一瞧,成了,開心的拉住柳如是的手,道:「夫人,你道我為何劫書留人?皆為了不使那牧翁誤入歧途呀!」
柳如是一聽,覺得不可思議,這又礙著錢牧齋什麼事兒了?當下說道:「公主何出此言?牧齋對朝廷忠心耿耿,蒼天可鑑,公主莫不是聽信了小人之言?」
朱媛輕笑,道:「吾聞柳如是柳大家為人耿直,素有氣節,嘗以君子稱,浩然之氣,雖男子不能比,以你之見,陳臥子與錢牧齋相比,如何?」
柳如是喃喃道:「子龍勵精圖治之心,歷久彌堅,俠肝義膽,錢謙益不可與之相比。」 朱媛又道:「吾得探子來報,奴虜不日將揮師南下,我擔心南都為其所破,大明社稷危在旦夕,然弘光無道,在此生死存亡時刻,仍不忘尋歡作樂,魚肉百姓,不思國運衰敗,亟待拯救。諸臣多自顧蠅頭之小利,竟對昏君所行,不予勸阻。錢謙益於朝中,官拜尚書高位,亦不能潔身自好,旦日為求孤本異著,勞心勞力,哪一點是為了國家社稷?吾奪其書,擄其妻,皆為勵其志,壞其私心,為大明江山社稷,奮發圖強。」
一席話,柳如是恍然大悟,急閃身,大禮再拜,道:「公主聖明,臣妾愚鈍,願為公主驅策,為保我大明江山,雖萬死而不辭,身碎而不悔。」
朱媛心情好激動,這位柳如是,她終於是拉過來了。做任何事,沒有激情是不行的,柳如是對國家社稷的光復,具有很高的熱情,又有文才,也算是難得的優秀屬下。雖說一介女流,但女人又如何?思想正確是首要的,倘若奇才在身,卻時刻想著投敵賣國,於國家有什麼益處呢?
朱媛雙手攙扶柳如是,激動的說:「好,好!河東君!我知道你立志做梁紅玉,穆桂英,卻沒有這個機會,今後,文章事你幫我做主,我需要你這個梁紅玉,穆桂英!奴虜南進之時,就是我等舉事之機!」
朱媛這邊喜獲良才,意氣風發,那邊卻苦了錢謙益,藏書被劫當日,被綁的錢家下人自己割斷繩子,攜了朱媛留下的手書,飛馬馳報南京尚書府,錢謙益讀罷,氣的冒煙兒,兩眼一黑,好懸沒暈過去。當下,火急火燎的套車,奔回虞山察看情況,面對空空如也的藏書閣,冷冰冰的柳如是閨閣,錢謙益兩眼一黑,暈倒在地。
錢家人嚇的又掐人中,又扇扇子,過了很久,老頭子才醒過來,第一件事,便是對著絳雲樓嚎啕大哭。哭到最後,整個人,竟似三魂丟了兩魂,七魄沒了六魄,只一個勁兒的叨咕:「我的書,我的河東君!」
錢家人輪番苦勸,說是賊人不是說了,只要不報官,靜候消息,人和書都會還給你。所幸,眾人的勸解起了一定的作用,錢謙益沒有心思再呆在絳雲樓,當日即回了尚書府,遣人暗中探查被劫之書和柳如是的下落。
朱媛早就料到,錢謙益會發瘋似得尋找他的書和愛妾柳如是,於是跟柳如是商量,讓柳如是親手寫了一封信報平安。當夜,尚書府內宅的門上,**上了一支箭,箭杆上綁著一個搓成圓筒的紙片,朱媛派柳岐兵將柳如是手書釘在了尚書府的門框上。
第二天一早,錢府的人發現了那支箭,將紙條呈給錢謙益看,錢謙益展開紙條,驚喜的發現,竟然是柳如是的字。柳如是在信中告訴他,自己被一位賢明的抗清領袖劫走,原因都是因為現存弘光朝廷,昏庸無道,一味的縱慾享樂,遲早會敗光大明江山,而且也有你錢謙益的責任,醉心於收藏書籍,卻拋卻了聖人教誨,不思忠君報國,劫走你的書,就是為了你好,讓你安下心來多考慮些江山社稷的事,擔負起拯救國家,拯救民族的責任。柳如是表示,她過的非常非常的好,賢明領袖冊封她為軍中參謀,每日殫精竭慮,忙碌於反清復明。另外,不要幻想跟北方的韃子達成妥協,那些韃子會毀了大明江山,會毀了漢家天下。最後,柳如是叫錢謙益暫時不要找她,多則一年,少則半年,自然會去接他,屆時,書還是你的書,學問,你喜歡怎麼做,就怎麼做。大明也會光復。
不管怎麼說,錢謙益接到了柳如是的信,心裡踏實了許多,更多的時間開始用來思考柳如是在信中提到的那些事情。錢謙益料定是朝中有人用這種方法來對付他。但,誰會這麼做呢?錢謙益,想來想去,也不想不出誰會這麼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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