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女捧著經文而去,趙婷兒吃了幾塊糕點活動了幾下手腕後開始不緊不慢的繼續抄寫起《女誡》來,等抄完後自然也是要呈給太子妃過目。
說到底李嫣這個良娣位份雖然比她這個承微要高,但也沒有直接責罰她的權力,大家同是妾室,了不得就是見面要先低頭叫聲姐姐罷了。
太子雖寵良娣,但東宮的規矩卻是從不會容許逾越, 宮中除了皇后娘娘及太子妃外,誰不能肆意折辱妃嬪。
至於宮外朝中的事,李相爺到底是退下了,雖說還有胡相在,但終歸還是不一樣了,何況她家世雖不如李嫣那般顯赫, 但祖父也是堂堂的封疆大吏,不是誰都可以輕易拿捏的。
沒有這般家世, 她哪裡敢有什麼想法, 家族雖說已經幫不到她太多了,但也絕不會拖她的後腿。
當然,最重要的一點就是,李嫣李良娣,不過是個外強中乾的角色,看似驕橫其實不如說是嬌憨,心思簡單通透,就算得罪了她,她也不會有什麼陰私手段。
君子可以欺之以方,良人可以欺之以善。
唯一的顧慮其實只有一點,太子是何等人物,不可能猜不出她的心思,她有千百種手段在太子爺面前都是無用的。
太子會不會因為她欺負良娣而動怒, 不顧身份直接下場來替良娣撐腰?
按說是不會的, 她自小生長在後宅,婦人之間的勾心鬥角看的多了, 但自己祖父父親包括幾位叔父,都是對此漠不關心,只要不鬧的太難看就好。
趙婷兒的筆鋒一滑,一道難看的墨痕就浮現在紙上,素手纖纖將黃玉臥馬鎮紙挪開,緩緩將紙捲成一團用力捏握,一切不安隨之而去。
曾記書中古人言,男兒丈夫,生不能五鼎食死亦當五鼎烹,此生天不眷之生而為女,功名偉業皆無可逐,終老一生不過如草芥一般。
想在族譜留名,想在青史存姓,唯有入宮侍帝,若能有幸為貴妃,甚至是皇貴妃,更甚是皇后,那就真是不枉此生了,要強出這天下千千萬萬的男兒郎。
將手中的紙團丟到一旁, 重新俯案抄寫起來, 路是要一步一步的走,但有野心沒什麼大不了,鄉野村男還都想著當皇帝呢,她都入宮了,想當皇后有什麼不對嗎?
這漫漫青史,皇后故去甚至是廢后另立都是屢見不鮮,誰就敢言她就一定沒有機會,她感想敢拼,就要強過這宮裡好些女人了。
…………………
「她有心了,本宮稍後就給殿下過目,你先下去吧。」
「奴婢代承微拜謝太子妃,奴婢告退。」
常洛華隨手翻開經文,看著漂亮的字體嘴角微微有些上揚,這宮裡可算是好玩些了,陳韻清安分守己,王蕊宛如木塑,其餘幾個位份太低。
只有一個李嫣好似小母雞整日鬥志昂揚,但其實根本是個不會啄人的,給機會都把握不住,好巧不巧爺生病她還在外。
多難得的機會,結果竟害怕自己攔不住,又巴巴的主動把她請回來了,真真是沒用,若將來自己生的女兒是這般蠢,非得氣死不可。
現在好了,終於來了個有心氣的,本宮還以為自己這太子妃之位,竟就這麼不招人覬覦呢。
自昔年跟太子殿下定下婚契後,她就在母親的教導下為入主東宮後的一切做準備,可卻實在是沒有想到一切會如此順利。
順利到她現在不僅連嫡長子嫡次子都有了,甚至這幾個月,連當皇后娘娘的日子都提前體驗過一遍了,各處的太監宮女俯首是從,各宮妃嬪無不奉承,外朝命婦各個獻媚討好……
這日子過的是真無聊啊!
……………………
胡惟庸領著各部堂官入內探望了太子殿下,然後按著規矩簡單的將這幾日準備要做的事情先報備了一下,然後就退出去了。
剛出門就見太子妃,趕忙低頭躬身行禮齊聲道:「臣等拜見太子妃。」
常洛華微微欠身還禮:「殿下近日身體不適,朝中政務恐要勞煩眾卿了。」
得體的說了幾句後就吩咐人送他們出宮了,踏進寢殿就見自己夫君靠著枕榻在看奏章,上前拿過嗔道:「太醫剛說過爺近來不可在勞心費神,怎麼才見過堂官們又要看奏章了。」
朱標也不氣惱只是笑道:「好好好,不看就是了。」
常洛華將打開的奏章整理好,低頭不經意間看到了自己父王的名號,而且伴隨著幾個不友好的詞句。
將奏章放到一旁後,轉身坐會榻上,卻發現自己夫君正不自覺的擺弄著手指左顧右盼,一幅無所事事的樣子,瞧得她忍不住掩口輕笑了一聲。
「臣妾好像還從未見過爺是這副樣子。」
朱標也回過神來搖頭笑道:「真是驟然清閒,還真有些不習慣了。」
往日朱標哪有什麼清閒時間,從來都是一件事挨著一件事,沒有事翻翻奏章到中書六部走一圈,就是一大堆事了。
就是走路或者晚上躺下,心中都在思索著這件事該如何處置最為妥當,後續影響會不會打亂某些布局。
常洛華將經文放在一旁,伸手拉住夫君的手輕聲細語道:「爺是該歇一歇了,哪怕只是幾日也好,朝中文武官員皆在,父皇母后也在回京路上,不會有什麼事的。」
手指相穿相握,暖暖的熱意在兩人手掌心之間產生,朱標本有些躁動的心緩緩平復,這天下自然不會因為他短短數日不能理政就亂了。
若真是如此,那他這些年的辛苦豈不成了笑話,各處的安排布置,別說數日,只要他不死,數年也不會有什麼大動搖。
「聽你的,這幾日本宮安心修養,哦對了,還得給父皇母后去信。」
「臣妾來寫就好了。」
「得快寫,要寫清楚。」
這一覺睡到這個時候,再見過幾波人,還真忘了自己父皇母后,在京的親軍都尉府肯定一早就將他患病的事情快馬加鞭送往聖駕那邊了。
老朱看到還不知道會是個什麼情況,可別急的拋棄大隊伍輕騎快馬趕回來了,就這點小病折騰自己父皇星夜兼程的,朱標還真是於心不忍。
常洛華顯然也是想到了這點,趕忙起身吩咐守在一旁的劉瑾研墨伺候,沒了自家太子嬌嫩的玉手,朱標又陷入了無所事事的狀態。
已經睡過三個多時辰也睡不著了,剛想摸出塊玉件把玩一下,卻發現身上是一塊都沒有,估計都被收好放在別處了。
正巧倒是看到了太子妃剛才所坐處有一疊鴉青紙,隨手拿過來一看竟是經文,字跡很漂亮顯然是女子抄錄的,但很陌生,難道是王蕊抄寫的?
宮中信佛的不少,畢竟也無他事可做,心靈有個寄託總是好的,但他東宮之中好似就一個王蕊篤信,或許將來還要加上一個段羌娜,這倒也是巧了,大理和高麗出身的兩位公主都信奉佛教。
「這經文是誰送來的?」
常洛華應聲道:「是新入宮的趙承微剛送來的,臣妾進來時就想跟爺說,倒是忘了。」
趙婷兒麼?是有些出乎意料,但莫名的卻不讓人意外,連續多次聽到這一個人的名字,想沒有印象也難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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