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5章 陳氏
看過兒子後朱標朝著陳韻清的寢殿而去,若是還沒發動,他就要去武英殿看看了,草原或要有大事發生,聽聞方才父皇已經傳召常遇春等一干武勛至武英殿商議軍務。
剛走一半就遇上急匆匆趕來的趙淮安,也不必多問,這時候東宮也沒別的事情了,朱標加快了步伐,身後的幾名宮人自覺的停步,等太子走遠後四散向各處稟報。
雖然非嫡非長,沒有那般貴重,但畢竟是東宮的血脈,聖上皇后太子妃都吩咐過有任何情況都務必要儘快稟報。
朱標的步子很快,但心中卻是很穩,一來是再三問過太醫了,這胎養的很好,大概是不會有什麼意外,二來就是無論怎麼說,膝下畢竟是有三子一女,確實是有些習慣這種事了。
心中考慮更多的是陳韻清之父,被罷官免職後回返江南近一年之久的前任通政使陳佑宗,或許是該趁機復起了。
……
杭州陳府門前,身著常服面帶笑意的陳佑宗親自送了一行人出府,等人都上了馬車走遠後,才收斂笑意負手回府。
行至自己母親的院子,仔細的整理了一下冠冕衣袖,然後才緩步入內,被丫鬟引入內寢,就見自己夫人正在給靠在玉枕上的老母餵藥。
陳佑宗恭敬的行了禮,然後上前接過妻子手中的藥盞和湯匙:「我來侍奉母親,夫人在旁歇一歇。」
陳老夫人毫不客氣的說道:「偏你要湊上來,燙不燙涼不涼的,多事。」
「這不是兒子往昔忙於政務,疏於侍奉母親,如今閒賦在家,自是想儘儘孝彌補心中一二虧欠,母親就勉為其難體諒體諒兒子的孝心。」
「你心中是舒坦了,老身卻是要平白遭份罪。」
話是這麼說,可陳老夫人還是很痛快的喝下了兒子吹涼遞上的藥,眉頭也沒有方才那般顰蹙,顯然是很受用兒子的孝順。
不過心中再這麼甜這藥也是苦的,半盞過後老夫人明顯是不願意在喝了,陳佑宗勸了幾句後求助的望向妻子。
陳夫人接過藥盞道:「母親身子好了許多,陳郎中也說藥可減少一些了。」
「那便好。」
陳佑宗喚丫鬟起來蜜餞果脯給母親含下,老夫人緩了一會兒忍不住嘆氣道:「都怪我這病的不是時候,否則你們夫妻早就可以去京城陪著韻清生產,如今我的孫女在宮中要過鬼門關了,竟連一個血脈親長在旁陪護的都沒有。」
宮中自然是閒人免進的,但對身懷天家骨血的功臣還是有額外的殊遇照顧,女性嫡親長輩每月都可入宮探視陪伴,臨近分娩之時更是可在宮中居住。
聞得此言陳夫人也忍不住背過身以袖遮目,陳佑宗自然也是心疼女兒的,但見老母親和妻子如此趕忙安撫道:「韻清的脈案您不是請好幾個郎中看過了,都說是太平胎,不會有什麼事,韻清信中也是說了,都以您老的身體為重,她那邊自有太子殿下看顧,不會有什麼事情的。」
廢了好大勁兒將人安撫好,陳佑宗口乾舌燥,走到桌前坐下喝了半壺茶水,老夫人也已經調整好了心態:「望列祖列宗庇佑,我孫能母子平安,也盼著這個孩子,能讓我兒復起光耀門楣。」
陳夫人紅著眼跟著一起許願道:「盼望是個男孩。」
自己身上掉下的肉,她倒不是盼望著別的什麼,只是當過女人才知道這世道對女人有多難,縱是公主尊貴無比,也有有無數的禮法約束,而對自己女兒而言,終究是有兒子傍身才能過的舒心體面。」
「佑宗,韻清這一胎無論男女,只要能平安生下,你應該就能回京了吧。」
陳佑宗應道:「聖上重血脈,凡是為東宮誕下血脈子嗣便算是有功於社稷,自會恩推家族,到時必會復起。」
「這應該是殿下早就打算好的。」陳佑宗苦笑一聲:「現在想來,我被罷官之前,殿下應該就是知道了韻清有孕之事,這才順勢推了我去殺雞儆猴。」
老夫人沉默片刻道:「不可有任何怨望之意,那是太子儲君,將來君臨天下之人,一舉一動自有深意,我們臣子之家,遵上而行之。」
「兒子自然明白,因而自離京回江南後一日都未曾閒賦,日日奔波聯絡世家親朋,約束子弟勸誡故舊,以推行殿下之意貫徹於江南各世家大族。」
「吾兒是好樣的,能屈能伸方為大丈夫。」
「族裡族外,眼界短淺之輩多矣,那些人前倨而後恭,剛知道你被罷官回鄉時,在我面前都敢毫不客氣的指責你斷送了族中的機遇,自又聽到韻清有孕後又是什麼嘴臉,哼,前倨後恭,思之令人發笑。」
「母親不必因此類浪費心神,兒子日後自會給母親出氣。」
陳佑宗說的很平淡,但老母妻子自然清楚他是個什麼人,若是旁的或許他可一笑置之,但涉及陳老夫人,那是睚眥必報必報。
「罷了,一些蠢人,何必計較,早就跑來告饒,我自也出過氣了,這人再怎麼也有個三姑六親的,盤算到最後都是老親,你要為殿下出力,離不開這些得力的親眷。」
「莫要因一些蠢人壞了於大家的情分,否則你在京中遇事時,傳回消息族裡互相推諉拖延,最後還不是你在殿下面前擔個辦事不力的責任。」
「母親教訓的是,兒子記住了。」陳佑宗起身恭敬的應了,但心中卻是有不一樣的打算,這大半年來,好似從天上掉到了地下,許多事看的分明了許多。
江南世家仗著殿下的恩遇,哪怕是有他刻意約束,但隨著商業興旺海貿發展,各家各族的體量都膨脹的太大了,而且也不像原先那般謹小慎微團結一致。
尤其是族中的小輩兒們,仗著家族的勢力,欺行霸市肆無忌憚,就以他對太子的了解,這時候還沒降下警告,分明就是在放任。
約束了勢力最強盛的文臣武勛皇親國戚,卻沒有約束最容易約束的世家商賈,這裡面是蘊含著太子怎麼樣的想法呢?
發覺到這點的他,甚至有些毛骨悚然起來,各族老一輩也有機敏者察覺出了問題,可惜年老勢衰,或許仗著輩份還能叫來人責罵,可晚輩們只當耳旁風,徒呼奈何?
靠著宗族能渡過了亂世,但未必能渡過盛世,尤其是這兩位的盛世。
是要與家族以及江南世家這個整體做出切割了,削肉剔骨亦要為之,分宗勢在必行。
好在上天垂憐,韻清身懷皇嗣,只盼著能平安生下皇孫,往後本宗這幾房也有依靠了,雖然還是有些捨不得祖宗基業,但保全香火為重,其餘的終究是身外之物。
………
朱標隔著屏風與陳韻清說了幾句便被穩婆請出了寢殿之外,三名太醫也背著醫箱站在一旁等候,若是沒有什麼意外的話,他們是不必入內的,裡面幾位穩婆都很有經驗,甚至還有一位身懷小手絕技的。
很快太子妃也來了,作為東宮的女主人,這宮裡生下的孩子,都要尊她為嫡母,無論什麼禮儀孝敬,都要先敬過嫡母才輪到生母。
朱標伸手扶起妻子,對著其身後的一名青衣環佩宮女點了點頭,那是他母親身邊的大宮女,就是他也要給三分體面,不能只當尋常奴婢來對待。
「爺在此稍後,臣妾進去看看。」
「太醫說無礙,若不想去,便陪在本宮身邊等候消息吧。」
任誰去看別的女人給自己丈夫生孩子都不會太舒服,朱標也不願委屈了自己的嫡妻,何況她進去了,又不是醫者,本也就只是看看。
常洛華揮手點了幾個得用的奴婢去親自看顧燒水熬藥的事情,然後對著丈夫低聲道:「有椿兒的前例在,臣妾還是進去親眼看著才能放心,何況陳佑宗也是爺得用的心腹,總要安撫一二。」
「那便辛苦你了。」
「這是臣妾身為宗婦的本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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