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的京師已經冷的讓人不想出門,尤其是今天還飄起了雪花,徹骨的寒風夾雜著片片雪花直往人脖子裡鑽,路上的行人腳步匆匆,不多時街道就變的冷清下來。
紫禁城內,慈慶宮暖閣,地龍把這間屋子烤的暖洋洋的,萬曆皇帝斜躺在榻上,看著手中的一本奏摺,這奏摺是一本捷報,自打十月中旬開始,這樣的捷報每隔三五天就會來一封,如今他手邊已有七本了。
雖然慈慶宮萬曆皇帝不怎麼願意來,可這裡的暖閣離著內閣近,有什麼風吹草動的他能第一時間就知曉,所以自打他不上朝開始,這暖閣就成了他每日必來的地方,召見內閣大臣也多是在這裡。
今兒一大早,司禮監的田義就樂呵呵的送來了一份捷報,起初看到這捷報的時候萬曆皇帝內心裡很高興,覺得京營那幫廢物總算給他漲了點臉,可緊跟著就連續收到了好幾封捷報,這就讓萬曆皇帝心裡產生懷疑了,京營到底有多廢物,勛貴到底有多無能,他心中明白的很。
那劉錚又沒死,頭前一個月還被人打的差點敢出山東,這沒過幾天就開始頻繁的勝利了,難道那劉錚忽然就變蠢了不成?
顯然是不可能劉錚突然變蠢了,這京營也不可能突然變成虎狼之師,那麼這其中必然就有什麼別人看不到的東西。
「田義!」
「奴才在!」聽到皇上叫自己,田義急忙躬身應了一句。
「去把老狗叫來!」
田義微微一愣,這老狗前陣子不是被您給攆出京去了嗎?怎得還叫咱去找老狗?
萬曆皇帝見田義愣怔在那裡,頓時想起來前陣子自己大雷霆把老狗爆踹了一頓然後攆到山東去了。
不過他是不可能承認自己錯誤的,皇帝都是沒錯的,於是改口道:「算了,還是去把駱思恭給朕叫來吧!」
「是陛下,老奴這就去!」田義趕忙低頭應了一句是,匆匆的離開了。
大雪天就算在京師這路也不好走,錦衣衛又離著遠,在正陽門門邊上,等田義見著駱思恭的時候已經過了半個多時辰了。
「哎喲,駱爺,您這真暖和!」一邁進駱思恭值班的屋子,田義就嚷嚷上了。
「田老公,今兒怎麼得空到我這鳥不拉屎的地方來了!」
「嘿,駱爺,瞧您說的,埋汰咱不是,咱可是一直沒忘了您的好!」
「行了行了,老田咱們誰跟誰啊,別來這一套了,有什麼事兒說吧,能幫的不能幫的我都給你辦了!」
田義嘻嘻笑了兩聲道:「駱爺,咱今兒個真不是來找你辦事兒的,是皇上他老人家要見你!」
「哦?」一聽是皇上召見,駱思恭騰的一下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急急走了兩步來到田義身邊道:「田老公,平時咱可待你不薄啊,這皇上召見,是好事兒還是壞事兒,您提前給露個風!」
田義思量了一番,便把從今兒早晨他送捷報到暖閣一直到他離開這段時間內的情況全說了一遍。
說完之後,田義又補了一句道:「這事兒,咱還真不好說是好是壞,咱的眼力潛,全憑駱爺您自己思量!」
駱思恭嘆了一口氣道:「這哪有功夫思量啊,去的晚了,皇上一個不高興,我這又得吃排頭不說,在皇上心裡的位子還不得靠到天邊去?」
說完這話駱思恭就想往外走,卻不想田義一伸手把駱思恭攔住了:「駱爺,莫急,今兒個外面下大雪,陛下知道路不好走,再說了,陛下也不知道今兒您在不在這裡,咱們晚點過去,你就跟陛下說出去查案了不就行了!」
「唉!」駱思恭嘆了一口氣,隨即把身上披著的大氅脫下來,遞給身邊的一個親衛道:「你把這氅上撒點水,然後穿上站到院子裡去!」
親衛二話不說接過大氅便出去了,田義看著出去的親衛,忍不住對駱思恭伸出了一個大拇指:「駱爺這御下有方啊!撒上水大冷天的穿著站外面,非得把人凍壞了!」
駱思恭心思根本就不在這上面,隨意的揮了揮手便把話題扯回到了正事兒上。
「這事兒,田老公你可能不知,裡面的水深著呢!前陣子幾個國公爺躥蹬著陛下兵去打李明一,這事兒你曉得吧!」
田義嘿了一聲道:「這事兒咱再不曉得,那還活著幹啥,不如早早的找根繩子吊死得了!」
駱思恭沒理會田義的貧嘴,直接入主題道:「這打李明一其實是個幌子,真正的目的還是在青州劉錚身上,這事兒起因就在於老狗派人刺殺劉錚上,幾位國公想著若劉錚真的死了,那就轉到青州配合那七個營一舉滅了劉錚的餘孽!」
說到這裡駱思恭頓了頓,然後神秘兮兮的道:「我接下來說的話,田老公你可想清楚了,要不要聽!」
田義哎喲一聲嚇了一大跳:「駱爺,那您還是別說了吧,咱這一把老骨頭了,屁大點兒事兒就能把咱壓跨了!」
太監都怕死,極少有不怕事兒的,愛亂打聽的,他們都曉得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的道理,宮裡每年不知道死多少人,死的那些都是知道了不該知道的才死的!
駱思恭嘿笑著虛點了一下田義道:「我說老田,你這也沒幾年活頭了,怕什麼,再說這事兒就算你知道了,也沒事兒!」
人都有好奇心的,好奇心最終的是女人,其次是孩子,再次是老人,都說老小孩老小孩,就是說人越老脾氣越跟孩子差不多,這好奇心也是同樣。
田義思想了半晌一咬牙道:「駱爺說的對,我這也沒幾年好活的了,怕個甚!」
駱思恭輕輕拍了拍田義的肩膀道:「這才對嘛,再說了田老公,咱們倆的交情,真要能害了你的事兒我也不能告訴你啊!」
田義對著駱思恭拱了拱手沒說話,不過那意思表達清楚了,駱思恭嘿嘿一笑,左右看了看,然後神神秘秘的說了起來。
「這幫子國公想著給下面的小崽子們弄點功勞好襲爵,那法子當真是無奇不用啊,這不,前陣子陛下火,一口氣往山東扔了七個營,打算找點面子,這幫子國公們腦子就活泛起來了,打算跟劉錚做一筆買賣!」
田義奇怪的看著駱思恭道:「跟劉錚做買賣?什麼買賣?」
駱思恭左右看了一眼,然後湊到田義耳邊小聲的道:「買城!」
「買……」田義驚的差點跳起來,情不自禁的就想把驚訝從肚子裡給喊出來,可剛一張嘴,就被駱思恭的大手給捂住了。
「你想死啊!」駱思恭狠狠的瞪了一眼田義。
田義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對著駱思恭拱了拱手:「這情,咱家先欠著,日後必還!」
駱思恭一擺手道:「行了,說這些就沒意思了!」
田義左右看了看小聲的道:「這事兒是真的啊?他們膽子怎麼這麼大,比前朝那太監童貫還猛!」
這童貫是北宋的太監,宋徽宗手底下能文能武的『牛人』,幹的事兒也牛,花錢從遼國手上買燕京,後來靖康之恥生後,這童貫的下場也是悽慘至極。
田義又左右看了一眼小聲的道:「他們就不怕陛下知道了治他們的罪?一個通敵的罪可不是殺頭那麼簡單吧!鬧不好他們的爵位都得削了!」
田義這思路一打開,就停不下來了,不等駱思恭接話,這邊田義自己又開口了。
「不對啊,這事兒咱瞧著,陛下似乎是琢磨出味來了,不然陛下幹嘛要咱叫老狗啊,要是陛下真琢磨出味來了,那國公們可就慘了啊!駱爺啊,這可不是好差使啊,這可是得罪人的事兒啊,還是往死里得罪啊,你可得想想法子啊,不然這指不定哪天就睡亂葬崗了啊!」
田義這越想越害怕,腦門子上的汗珠子都布滿了。
駱思恭嘆了一口氣道:「誰說不是呢!可我這也沒辦法啊,陛下若要我去查這事兒,我若實情相告陛下必然大雷霆,到時候有多少人倒霉,就有多少人恨我啊,可我若幫著隱瞞下來,保不齊這老狗得著信就偷偷告訴陛下,到時候那倒霉的就是我駱某人了!」
「哎呀,這也不行,那也不行,到底該怎麼辦?」田義急的都成了陀螺了,原地不停的打著轉。
過了片刻田義忽然停下來道:「駱爺,不行趕緊去找英國公商量商量吧,如今這京里都是英國公在主事兒,現在去找國公商量商量還得來得急,咱們再拖一會兒也不礙事兒!」
駱思恭想了想也覺得田義說的對,便命人又拿來了一件大氅來,帶上那個穿著已經撒過水的大氅的侍衛,一同前往了英國公府。
好在英國公在家沒出門,門子一看來的人是司禮監掌印和錦衣衛頭子駱思恭,急忙把人往裡請,同時命人趕快去通知國公。
張元德一聽田義和駱思恭一起來了,也是嚇了一跳,這倆人可不是一般人,聯袂而來,必然是有大事兒,急忙命人把駱思恭和田義引去書房。
下人領命而去,張元德急忙讓丫鬟伺候著把衣裳穿好,稍微拾掇了拾掇這才抬腳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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