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點吃,別噎著。」
仁壽宮內,大病初癒的朱祁鎮正坐在桌前,對著眼前的羊肉餡餃子狼吞虎咽。
一旁的太皇太后張氏慈愛的給他倒了杯水,又把一盤熱騰騰的餃子推到孫子的面前。
「大姑包的餃子就是香!呃…好吃。」朱祁鎮一邊吃,一邊說道。
「大姑、大姑,你眼裡就只有你大姑?」老太太不滿的嗔怪道。
「呵呵,娘,您怎麼還吃起閨女的醋了?」嘉興公主笑呵呵的端著剛出鍋的餃子,走了進來。
「哼,沒良心的東西!」老太太又罵一句。
朱祁鎮對著嘉興公主笑了笑,沒有說話,而是拍了拍肚皮,站起身走到一旁的搖籃旁,逗弄著剛出的小堂弟,井源和嘉興公主的小兒子。
看著粉嫩似蓮藕般的小胳膊,朱祁鎮笑著說道:「你怎麼這麼胖啊?」
孩子被朱祁鎮逗的咯咯直笑,一隻小手抓著朱祁鎮的手指頭就往嘴裡送,朱祁鎮的手指頭被孩子吮吸的有些癢,正笑著呢,
「啪」的,朱祁鎮的後腦勺被老太太拍了一下,「一邊玩去!手也不洗,弄髒了我的乖外孫。」老太太嫌棄的說道。
朱祁鎮吐了吐舌頭,衝著小堂弟做了個鬼臉,又坐到了桌前。
朱祁鎮正要夾著一個餃子往嘴裡送,不料又聽老太太嘟囔道:「餓死鬼托生,和你爹一個揍性!」
「皇祖母,我也是您親孫子,沒您這樣擠兌您親孫子的。」朱祁鎮笑著說道。
老太太抱著粉嫩可愛的孩子,哼著不知名的小曲,坐到朱祁鎮對面道:「今兒你大姑進宮,是有事求你!」
朱祁鎮心裡一緊,面上卻依舊笑著說道:「是大姑父的事?」
嘉興大長公主看了看老太太,這才有些為難的說道:「陛下,原本我是不想進宮跟您開口的,可畢竟是自家親戚,我這實在是抹不開面,所以…」
「大姑,咱們是一家人,有事您就直說。」朱祁鎮放下筷子,擦了擦手道。
「您也知道的,駙馬還有個弟弟叫井瀅,也還算是個文武兼備的知上進的孩子,去年考進了講武堂,最近我那公婆常來哭求駙馬,說什麼他們家老大尚了駙馬,又在軍中,說井瀅最近也不知怎麼了,非要鬧著到邊關歷練,公婆愛子心切,不想讓這個小兒子去,您也知道駙馬這人臉皮薄,不敢來求您,所以公婆就托我想求您給就近安排。」
聽罷,朱祁鎮這才放下心來,又拿起筷子夾了個餃子吃了下去。
「這也是人之常情,井家本就男丁少。如今井源在軍中,他家老二井瀅再入了邊軍,若有個萬一,你讓那老婆子怎麼活啊。」老太太一邊逗弄著孩子,一邊幫腔道。
「他那個婆婆我也見過,還算是通情達理之人,那孩子脾氣也倔,不是實在沒有辦法,井家也不會來求你大姑,你大姑好歹也是大長公主,手心手背都是肉,也不好駁了人家的面子。」
朱祁鎮笑著說道:「瞧您說的,孫兒也沒說不幫啊。」
朱祁鎮想了想,說道:「大姑,趕明兒讓大姑父帶著井瀅進宮一趟,侄兒和他們聊聊在定如何?」
嘉興公主趕緊起身,笑著給朱祁鎮行了個福禮道:「謝陛下!」
「你謝他幹嘛?侄兒幫姑天經地義,我才是你娘!」老太太不滿的又道。
嘉興公主苦笑搖頭,又對著老太太行了禮道:「天底下,就娘最好了!行了吧。」
「哼,一群白眼狼!嫁出去的閨女潑出去的水,胳膊肘淨往外拐!」老太太又罵道。
朱祁鎮苦笑,心道老太太現在是越來越像個老小孩了。
回到乾清宮,朱祁鎮正埋頭批閱奏疏,侯寶拿著一本奏疏走了進來。
「皇爺,大寧那邊剛送來的。」
朱祁鎮頭也沒抬,點了點御案,侯寶將奏疏放下卻沒有走,而是又道:「皇爺,」
「還有何事?」
「來送信的人還帶了幾個人犯。」
朱祁鎮抬頭,皺眉道:「怎麼回事?」
「奴婢不知!」
「這個朱勇,搞什麼名堂,幾個人犯也至於弄到御前來?」朱祁鎮放下手中毛筆,說道。
「要不奴婢讓人給送到刑部去?」見皇帝沒有說話,侯寶要走,不料卻又被皇帝叫住。
「回來!」
「皇爺?」
「把人交給李沖。」朱祁鎮摸著下巴,思索片刻道。
「皇爺,錦衣衛更擅長審訊,不如…」
朱祁鎮側頭,看著侯寶冷笑一聲道:「侯公公,你最近的舌頭可是有些長啊!」
「奴婢該死!」侯寶嚇得頓時跪下,磕頭如搗蒜。
朱祁鎮擺了擺手,侯寶如蒙大赦,連滾帶爬的出了乾清宮。
坐回御案,朱祁鎮又埋頭進了奏疏中。
一個時辰後,李沖走進了乾清宮。
「陛下!」李沖見禮後,將幾張供詞放在了御案上。
「說說。」朱祁鎮放下硃筆,揉了揉酸脹的眼睛說道。
「朱侯爺送來的幾個人犯是南直隸的商人。據他們所說,他們是去遼東收皮貨人參的。」李沖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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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的官憑路引和身份臣已核實過了,表面上看都是合法商人。可臣總覺的這幾人在刻意隱瞞什麼。」
「沒動刑?」朱祁鎮閉著眼睛,靠在椅背上,問道。
「暫未動刑!」
「為何?」
「臣此來是想向陛下請示,放了這幾人。」
「恩?」朱祁鎮睜開眼,疑惑的看著李沖。
「臣想放長線釣大魚!」
朱祁鎮站起身,笑道:「看來朕選你任東廠督主是選對了。」
「臣……」李沖面色漲紅,怎奈胸中墨水實在太少,憋了半天也沒說出什麼漂亮的詞來。
「好了,朕知道你忠心,」朱祁鎮看出李沖的窘迫,寬慰道。
「越王那邊和也先那邊不能放鬆,要盯緊了!」朱祁鎮又道。
「陛下放心,越王府中臣已安插了人手,越王殿下身邊的近侍和廚子都換了人。至於也先那邊,一切盡在掌握之中,若有變故,臣立刻來報。」李沖正色道。
「好,你做事,朕放心,去吧。」
離開了乾清宮,李沖一回到東緝事廠就下令將那四個人犯給放了。
卻說這四個人出了東緝事廠大牢後,並沒有立刻出城,而是在城中找了家客棧住了下來。
東廠暗中跟蹤的人在客棧內監視了一夜,也沒發現什麼異常。
直到第二天中午,客棧內一聲悽厲的慘叫聲響起,「殺人了!殺人了!」
外圍負責監視的東廠番子立刻衝進了客棧,只見後院的一個客房的房間門開了半扇,屋內正堂的桌子上趴著四個人,桌下是一灘尚未凝固的鮮血。
「操蛋!!」一個東廠番子暗罵一句。
「快去稟報督主!」
死的這四人,正是昨日放走的這四個人。
他們悄無聲息的死在了客棧里,這讓準備放長線釣大魚的李沖一時間有些措手不及。
當他急匆匆趕到客棧後,五城兵馬司的人已經將現場看管了起來。
「督主,小的看過了,全都是一刀斃命,兇手下手乾淨利落,一看就是老手,而且屋內沒有打鬥的痕跡,似乎這幾個人和兇手認識。」一個番子小心的說道。
李沖面色凝重的在屋內仔細的看了一圈,窗戶完好無損,窗台上也沒有被踩踏的痕跡,而且屋頂房樑上的灰塵也沒有被動過,他派來監視的人就一直躲在外面,也沒看到有人進來,這四個人究竟是怎麼被殺的呢?
「誰第一個發現他們被殺的?」李沖問道。
「店小二。」番子指了指屋外渾身顫抖的店小二說道。
「將他帶回東廠!還有店老闆和所有住店的人,全部帶回去,一個一個的查!」李沖面有猙獰之色道。
回到東廠,李沖並沒有立即提審,而是一個人坐在公事房內,他實在想不明白,這四個人身上究竟藏了什麼秘密,以至於剛被放走,當晚就被殺了。
「究竟是什麼人殺了他們,他們為何連反抗都沒有?兇手和這幾個人到底是什麼關係?還有就是朱勇難道是發現了什麼,才費那麼大力氣將人送進京城……」一連串的疑問不斷在李沖的腦海中翻湧。
「特娘的,剛上任就遇到這麼棘手的案子,昨晚還為自己能想出這麼個好主意沾沾自喜,現在倒好,魚沒釣到,魚餌先沒了!」李沖氣的扇了自己一耳光,暗罵道。
「來人!」
「督主!」門被打開,一個番子走了進來。
「給大寧的兄弟傳信,讓他們務必見到朱侯爺,搞清楚這四個人為何被抓!」
「再將這四個人的戶籍信息發給南直隸的兄弟,讓他們一個個按照地址去找,一定要將這四人的身份搞清楚!」
「是!」
吩咐完,李衝出了公事房,帶人來到了牢房內。
……兩個時辰後,李沖一臉寒霜的拿著供詞進了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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