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肅王的小動作,小心眼的朱祁鎮自然給他在小本本上記了一筆,不過這些事兒不能拿到明面上來說,畢竟沒抓到人家實質性的證據,朱某人難得的表現了一次大度,將此事先放在了一邊。
這一日,一場小朝會正在乾清宮內舉行。
「朕思量了幾天,有這麼幾個事兒和幾位愛卿說一說。」朱祁鎮坐在上首,對著馬愉等六部大臣說道。
一旁的內閣參贊大臣王崇古滿臉激動的看著皇帝,這是他回京後第一次得見皇帝,因為山東孔家的事兒,他現在徹底被朝臣們孤立了,雖然他有幾個死忠,可這幾人用王崇古的話說也不是什麼好鳥,全都是唯利是圖臭味相投的小人。
回京一個多月了,除了大朝會他遠遠的見了一次皇帝外,其他的時間他幾次遞牌子想進宮單獨面聖,可皇帝都以各種理由推脫了,這讓王崇古很是鬱悶,他感到了從未有過的失落感,沒了皇帝的寵信,他王崇古屁都不是,這幾日每日去內閣,人家對他也是愛搭不理,更讓他迫切的想見到皇帝。
「王愛卿從山東回來已經一個多月了,你來說說,關於教化改革的事你有什麼想法。」王崇古沒想到皇帝第一個就點了他的名字,這讓他瞬間有了一種聖寵還在的感覺,至於皇帝說的教化改革的事,他還真下了一番苦功夫琢磨過,他儘量穩了穩激動的心情,站起身,躬身行禮道。
「陛下,臣自受命負責教化改革一事以來,多方走訪調查,翻遍古今案例,終有所成,」說著,他從袖中掏出了一份厚厚的奏疏,雙手恭敬的捧過頭頂。
朱祁鎮接過,只是簡單看了看第一頁,就放了下去,這一舉動讓王崇古有些失望。
「朕就不看了,你仔細說說吧。」朱祁鎮說道。
「是。」王崇古重拾信心,踱了幾步後朗聲說道:「諸位都知道,陛下即位之初即深感科舉取士之弊端,陛下宵衣旰食、夜以繼日為我大明前途擔憂……」
「恭維朕的話就不必說了,說重點。」朱祁鎮打斷了王崇古滔滔不絕的馬屁,皺眉道。
王崇古被皇帝打斷,絲毫沒感覺到尷尬,而是繼續說道:「諸位都清楚,我大明朝自立國以來,為恢復儒家禮教,對那些學子的待遇十分優厚,他們一旦考取了功名,哪怕是一個秀才,就可以擁有眾多特權,什麼見官不跪、免除徭役等等……而考取了舉人享有的特權就更多了,他們則是不需要繳納糧稅,還具備了做官的資本。」
說到這,一直看王崇古不順眼的高谷站起身說道:「王大人,這些特權,陛下早已下旨廢除,現在除非考中了進士,否則一律和平民無異。」
王崇古對於高谷打斷他的話絲毫不惱,笑著說道:「下官自然是知道的,高閣老,您請稍安勿躁,且聽下官慢慢說。」
高谷暗罵一句小人得志,氣哼哼的又坐了回去。
王崇古繼續說道:「正是因為朝廷給了他們太多的好處,讓天下的學子們為其家族侵占大量土地,隱藏人口提供了機會。」
王崇古這話一出,引的六部大臣臉色大變,眼中滿是怒氣的看向他。然而這貨卻絲毫不懼,因為他知道,這事兒他如果辦好了,自己的前途必須會更進一步,你們今天對我的怨言,明日老子讓你們高攀不起。
「接著說!」朱祁鎮鼓勵道。
「臣參與過河南、南直隸土地改革,深有體會,那些延續幾百年的大家族,剛一開始也是耕讀起家的,他們一開始也沒有那麼多的土地,可一旦他們當中有一人考取了功名,這人第一個想到的不是報效朝廷,而是想方設法的維護家族的利益,只要是沾親帶故的親戚,都會把自己的田地掛到他們的名下,為何?為了不向朝廷交稅啊。長此以往,隨著這個家族發展的越來越大,如同滾雪球一般,越滾越大,到最後有的家族甚至能左右一縣甚至一府當地的決策,下官說句大不敬的話,有的縣,不是縣令說了算,而是幾個大家族說了算,朝廷欽命的縣官要做什麼事,還要和他們去商量,這簡直是匪夷所思嘛。」
王崇古越說越激動,他看了看皇帝,發現皇帝也正聽的認真,於是大著膽子又道:「下官在走訪河南多地鄉村發現,當地的百姓可以不遵國法,但必遵家法族法。甚至有的鄉民不知有朝廷,……」
說到這,朱祁鎮站起身,嘆息一聲道:「所謂皇權不下鄉,要想破除,是很難辦。」
王崇古則是笑著向皇帝行了個禮道:「陛下不必憂慮,臣這些日子思來想去,臣認為若想破除這一弊端,必須從根上解決,那就是徹底革新教化,斬斷各地的族學、社學,將教化之權牢牢掌控在朝廷手中。」
「好!此法甚好!王愛卿你仔細說說。」朱祁鎮適時捧哏道。
不捧不行啊,本來這事兒就是他這個皇帝授意搞起來的,不然那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臉嗎。
「臣不敢居功,臣也是從陛下的旨意中延伸出的想法。」王崇古回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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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祁鎮笑笑,示意他繼續說。
「諸位,若想將教化之權牢牢掌控在朝廷手中,單靠國子監每年那幾百個監生遠遠不夠,我認為必須在全國大力重建官學進行教化壟斷,不論官紳還是平民,凡適齡兒童必須入官學從小學起;其次,開設多科教學,朝廷統一編排教材書籍,但中心思想必須以忠君愛國為主;第三、幾年以後,通過擇優,選取官學成績優異的學子為地方官吏,長此以往,官學學子充任地方官吏越來越多,那朝廷對基層政權的掌控就會越來越牢,再也不會出現以往歷朝歷代大族把控地方政權甚至國家政權的情況,那以後朝廷收上來的賦稅將會越來越多。」
說到這,一旁的內閣大臣兼戶部尚書的王佐深有感觸,若是別人沒有感覺倒也正常,畢竟朝廷每年收多少稅跟他們也沒多少關係,可他這個戶部尚書卻深知國家賦稅對於整個大明的意義,錢糧多了,朝廷才有實力養兵,才有錢修運河、鋪路架橋興修水利,若是沒錢,又遇到災荒之年,百姓們沒吃沒喝,再遇到地方官吏巧取豪奪,百姓們被逼的沒辦法,必然要揭竿而起,朝廷為了剿滅他們,必然要對百姓收取重稅,重稅之下,百姓們本就食不果腹,被逼的沒法子就要賣地賣房甚至賣兒賣女,最後就會全部站起來反對朝廷,這樣朝廷就會陷入一個惡性循環,直至最後王朝覆滅。
他雖然不喜歡王崇古這個人,但此刻王崇古所說的方法他不得不承認確實是非常好的方法。
見王佐聽的頻頻點頭,若有所思,朱祁鎮笑道:「王愛卿,你是戶部尚書,你來說說他的這個法子怎麼樣?」
王佐站起身道:「王大人此法臣覺得可行,沒有了鄉紳供養支持讀書,那這些通過官學教化的學子們日後首先感念的必定是朝廷和陛下,皇權觸及鄉村,斷了世家大族的把控,不管是對朝廷還是對普通百姓,都是是一個雙贏的局面。臣附議!」
朱祁鎮對王佐的識時務很是滿意,然後看向其他幾個人。
馬愉、高谷等人心中也是極為震撼,暗道王崇古這個王八蛋做人雖然不行,但是他想出的這個法子還真不錯,就是…就是太陰損了些。
雖然他們都是士紳中的一員,但自己的前程遠比士紳特權重要的多,現在看來皇帝是鐵了心要進行教化改革,為了保住自己的前程,他們沒道理不支持。
「臣附議!」馬愉第一個表態道。
其他幾人見內閣首輔都表態了,於是紛紛起身表示同意。
這時,王佐又愁眉苦臉的說道:「陛下,如此以來,朝廷每年僅花費在教化上的銀錢就是一筆巨大的開支,甚至比軍費都不遑多讓啊,臣…臣手裡沒錢啊。」
朱祁鎮可不管他戶部有沒有錢,「戶部沒錢,就要想想多開源,也要節流,現在全國商稅已經開始起征,前幾日你不是還向朕報喜說如今半年商稅就抵得上往年的總和嗎。」
「你也不要哭窮,這筆錢也不要你一次性拿出來,現在各地族學、私學都有自己的校舍,建設校舍的錢就可以省出不少,即使每個鄉都建兩所校舍,也花不了多少錢。」
王佐還要爭辯,不料皇帝根本不給他說話的機會,「朕決定從今日起成立大明教育部,所謂教育,即教授知識,培育人才。你們記住了,教育乃朝廷興旺之百年大計,十年樹木百年樹人,人才是我大明強盛的根基,朕設立教育部,目的就是要強我皇明,誰若是扯後腿、使絆子,朕絕不饒他。」
得,皇帝把話都說到這份上了,他王佐就是再頭鐵,也聽出來了,而且皇帝最後還是赤裸裸的威脅。
「前期可能會多花一些,但是這錢不能省,必須落實好。」朱祁鎮這話是看著王佐說的,「這樣吧,從朕的內帑中給戶部調撥五百萬兩白銀,你戶部再想辦法擠出個五百萬兩,共計一千萬兩,撥給教育部。」
「臣遵旨!」王佐現在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沒想到自己支持了那該死的王崇古,還要自己出血,哎,失算啊。
可下一秒,他在心中又有些生氣,感覺自己又被皇帝給坑了,他越想越覺得今兒這個局是皇帝早就專門給他設下的,此刻他恨不得抽自己倆耳光,讓你嘴賤,讓你裝大個……
「這第一任教育部部長就由王崇古擔任吧。你能提出如此絕妙的想法,朕很是欣慰,教育部交給你,朕放心。」說著,朱祁鎮端起茶盞,喝了一口水,又道:「不過嘛,」
這一聲不過嘛,讓欣喜若狂的王崇古瞬間一哆嗦,此刻看向皇帝的眼神多了些畏懼之色。
「不過嘛,你一個人恐怕難以撐起這麼大的攤子,這樣吧,過幾日朕再給你調撥幾個人,你們儘快把事情落實下去。」
王崇古躬身道:「臣謝陛下隆恩,臣定當為陛下辦好差事,絕不辜負陛下重託。」
朱祁鎮點點頭,示意他坐下。
「教化改革的事兒說完了,現在說說漕運改海運的事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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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歡大明,我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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