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祁鎮陰沉著臉,端坐在龍椅上,盯著披頭散髮痛哭流涕的楊士奇。
「陛下,老臣教子無方,致使那畜生草菅人命,為害地方,老臣罪該萬死。」楊士奇跪在地上痛哭流涕。
朱祁鎮沒有說話,而是拿起旁邊的一本奏疏,打開,看了起來。
「陛下,這畜生死不足惜,但老臣懇求陛下,不要株連臣的孫子們。」
"啪"的一聲,一本密奏扔到了楊士奇的面前。
「打開看看!」朱祁鎮冷笑道。
楊士奇顫顫巍巍的打開,瞬間身體如墜冰窖一般。
「臣東廠百戶黃三江奏報武吾皇陛下,據查,楊稷之子楊瑞,在其父縱容授意下,強姦致死民女兩人,攔路打死告狀之人,並將告狀之人屍首繫於馬下,拖拽數里……」
楊士奇曾聽過幾次從老家來的官員說自己的兒子囂張跋扈,可自己太溺愛這個兒子了,全當了耳旁風,只是寫了封信勸誡,沒成想,他們居然膽大包天到如此地步。
楊士奇看不下去了,癱坐在地上無聲的流著淚。
「楊士奇,太皇太后和朕念你是四朝老臣,功勳彪炳,所以特意交代沒有牽連你和你在北京的家。切莫自誤!」朱祁鎮道。
「陛下,老臣愧對先帝知遇之恩,愧對太皇太后和陛下的回護之恩,老臣……」楊士奇捶胸頓足,同時內心又感到慶幸,「好在保住了一個兒子,總算沒絕了後。」
「行了,念你是老臣,這個情面朕還是要給的。回去吧。」
楊士奇爬起來,剛走到門口,又聽殿內傳出皇帝的聲音,「你自己上辭呈,回老家去吧。」
楊士奇如遭雷擊,一個趔趄栽倒在地,爬了幾次,在侍衛的攙扶下才站了起來,流著淚走了。
看著楊士奇走遠,朱祁鎮冷哼一聲,愛子如殺子,你兒子不坑你這樣的爹,都對不起你這護短的性子。
翌日,朱祁鎮在太皇太后那看到了楊士奇的辭呈,太皇太后沒有批覆,而是交給朱祁鎮道,「皇帝,你的臣子,你來批覆吧。」
朱祁鎮拿起硃筆,想了想,只寫下一個準字。
出了仁壽宮,朱祁鎮心情比較低落,不是因為楊士奇辭官,而是因為他看到了這個龐大帝國所隱藏的種種弊端。
一個官二代,官三代,毫無權力在身,卻能危害鄉里數十年,隨意草菅人命,踐踏國家律法,和官員沆瀣一氣,壞事做盡,若不徹底整治一番,那這些老鼠蒼蠅敗壞掉的就是民心社稷。
想到這裡,朱祁鎮又回身走進仁壽宮。
「皇帝為何去而復返。」張氏正在批閱奏疏,看見朱祁鎮又回來,詫異的笑著問。
「皇祖母,孫兒有件事,想和您商量商量。」朱祁鎮坐定,說道。
張氏放下硃筆,揉了揉太陽穴,站起身走到朱祁鎮旁邊坐下,寵溺的笑道,「什麼事,說吧。」
「孫兒這幾日思來想去,楊稷的案子一味的殺雖能起到一時震懾的作用,但以後呢?肯定會出現王稷,李稷等很多這樣的事來,孫兒想不如在全國範圍內開展一次肅貪掃黑除惡的專項行動,這樣的事,地方上肯定不少,這些官二代憑著父輩手中的權力,在地方上為非作歹,欺壓良善,甚至勾結官吏,使其伸冤無門,更有甚至被逼闔家至死,他們雖然沒有功名、官職,可他們就像茅廁里的蛆蟲一樣,損害的是朝廷的威信,敗壞的是我朱明王朝的民心。」
「孫兒想以楊稷的案子為引子,朝中選派能臣幹吏,派往全國各地暗中調查,錦衣衛和東廠配合,將這些附著在我大明帝國身上的蛆蟲一掃而光,還大明百姓一個朗朗乾坤。」朱祁鎮一字一句的說道。
張氏錯愕片刻,轉而笑道,「孫兒你的想法沒錯,但…不現實。」
「為何?」朱祁鎮納悶道。
「此事你父皇在世時也曾想干,但是最終沒有成行。一個字,難。」
「單單就說選派能臣幹吏來說,你敢保證選派的這些人就能真心的去干?這可是得罪人的事兒,他們巴不得撇得遠遠的,躲都躲不及,還讓他們查案?」張氏語氣中帶著些許無奈和憤恨。
「另一個,這裡面牽扯的利益太多了,那些地方官在地方上經營多年,早就為自己織就了一件密不透風的保護傘,想徹底查清楚,說不定會掀起一場內亂啊。」
不得不說,張氏的分析是對的,可你不做,我不做,難道就讓這種事情周而復始的循環下去嘛?
大明為何亡國,除卻外部的軍事壓力,最大的原因還是在內部,官員腐敗,橫徵暴斂,天災不斷,基層官員和富商不作為,大肆兼併土地,逼的百姓無家可歸,流離失所,能不反才怪。
「皇祖母的擔憂孫兒考慮過,但孫兒若不做,我皇明將漸失民心,百姓從此對朝廷離心離德,若碰上外寇入侵或天災人禍,那積攢起來的矛盾就像一個火星扔進了乾柴,我大明江山且不危已。父皇在位十年,勵精圖治,才有如今的太平盛世,孫兒作為後繼之君,絕不能坐視不管,將此禍端留給後世之君。」
「孫兒這幾日總是做著一個可怕的夢,孫兒夢見我大明江山在幾代人後,天災不斷,官員無為,反而和地方上的豪強地痞無賴勾搭連環,橫徵暴斂,百姓易子而食,道路兩旁,儘是森森白骨。百姓被官府逼的走投無路,只能揭竿而起,北方韃子趁我大明內亂之機,數次攻破邊關,長驅直入,燒殺搶掠,最後大明江山被韃子又一次取代…」
「皇帝!」張氏嗔怒道。「如今大明江山社稷穩如磐石,邊疆安穩自若,斷不會出現你說的情形。」
「皇祖母,您也說了,如今。」朱祁鎮眼神堅定,反駁道。
「現在看,大明確實政通人和,百姓也算安居樂業,邊疆安穩,可以後呢?朕既然要讓大明社稷萬年不倒,就必須把這些潛在的危險一一清除掉,不能留給後人去做。」
朱祁鎮第一次在張氏面前稱呼自己為朕,其實是想表達自己的決心和毅力。張氏驚愕的看著朱祁鎮,第一次感覺到了陌生和作為帝王的霸道。
喜歡大明,我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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