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殿。
文武百官分班而立。
殿中央,南京戶部尚書韓文,南京兵部尚書劉大夏,昂首而立。
「為何如此?」
朱厚照端坐龍椅,俯瞰道。
抗旨不遵,為禍百姓。
高掛入應天府虛職,實屬是給予老臣體面,不成想,賊心不死啊。
「怕陛下窮兵黷武,為奸臣所惑!」
韓文不卑不亢道。
萬萬兩紋銀,北征伐夷,古往今來,從未有之。
如果後世之君皆效仿,那國朝,還能有多少年的國祚?
「你就不怕朕殺了你?」
「是陛下怕了吧?」
韓文正面帝王威勢,冷笑道。
這正大光明之地,有著文武百官見證,有著史官記錄,倘若皇帝不教而誅,當真是成全了他千古忠臣之名。
「你很幸運,遇到了朕,知道朕不會無故殺你。」
「韓文不幸,生在這樣一個腐國亂政的國!」
韓文上前一步,痛心疾首道。
先皇寬厚仁慈,怎麼就生出這樣一個窮奢極欲的皇帝?
「你好大的膽子!」
「臣的膽子雖大,但比不過陛下的暴戾,臣將看到一個馬背上極端好戰恐怖下的國朝。」
韓文再次上前一步,距離御階一步之差,振聲道:「與其戰而後亡,陛下索性,將這先皇,將這列祖列宗拼命打下來的江山,讓付於人吧。
到那時,陛下就再無好戰之心,百姓就再無征戰之苦。」
「放肆!」
李東陽首輔大人再也無法忍受,出班斥罵道。
江山社稷,讓付於人?
讓付於誰?
是宗室?
或是其他?
壽寧侯府謀逆篡位的事,仍在坊間流傳,難道還想菜市口前頭顱滾滾?
「諸公請看,這朝中的奸臣,自己個兒跳出來了,李東陽是一個,劉健是一個,還有謝遷。」
韓文指著李首輔,譏笑道。
一朝內閣首輔。
甘願在皇帝腳下搖尾乞憐。
為昔日同在茶陵詩派之中而不恥。
「敢問韓大人,奸字怎麼寫?」
謝閣老出班相問,不等回答,繼續道:「兩個女字,加一個干字,我謝遷,到現在還是個糟糠之妻。
韓大人,就在前不久,你已經娶了第九房姨太太了,這個奸字,恐怕加不到我謝遷頭上。」
「不要東拉西扯了!」
劉大夏見韓文落入下風,出聲道:「我看謝閣老,看首輔大人,看次輔大人,不光是你們,還有一些人,都是劉瑾、焦芳之流。」
地圖炮。
順著劉大夏手指的方向,對上了王守仁、仇鉞和英國公,以及所有武官。
先皇統御國朝十八載,大戰未有一場,然天下安定,百姓安居樂業。
可就是國朝留有這些好戰之徒,煽動陛下妄動兵戈,實為禍亂之源。
比之劉瑾權傾朝野之禍,尤甚。
仇鉞本想與之爭辯,卻被王守仁扯住了,搖了搖頭,退回了原位。
文武難兩立。
但凡文官氣有不順,就會拉武將出來撒氣,數十年來,一貫如此。
況且。
這是奉天殿,為陛下升朝問政之地,皇帝高坐龍椅,明辨是非,不必做無用爭執。
「既然韓卿、劉卿自詡為國朝棟樑,那不妨讓諸位愛卿看看,平日裡,韓卿、劉卿在做什麼?」
朱厚照平靜道。
錦衣衛指揮使牟斌,來到了大殿內。
身後。
跟著數位錦衣衛千戶,抬著一口沉重的檀木箱子。
箱子打開。
是一卷卷密函,和一份份口供。
「牟斌,念!」
「臣遵旨!」
牟指揮使躬身領命,轉過身,面向文武百官,拿出一份密函,朗聲道:
「弘治十八年,正月,戶部尚書韓文,入百順胡同,接連五日留宿。」
「弘治十八年,二月,戶部尚書韓文,入胭脂胡同,接連十日留宿。」
「弘治十八年,三月,戶部尚書韓文,入韓家胡同,接連半月留宿。」
「弘治十八年,四月,戶部尚書韓文,入陝西巷,接連半月留宿。」
「弘治十八年,五月,戶部尚書韓文,入石頭胡同,接連二十日留宿。」
「六月、七月、八月……」
一月接著一月。
隨著牟指揮使之口,韓文額頭見汗,身形微顫,不復之前氣勢。
而文武百官,聞之色變。
百順胡同、胭脂胡同、韓家胡同這些胡同,有個共同的名字,八大胡同。
但不專指八個街巷,而是泛指正陽門外大柵欄一帶,那裡,分布著上百家青樓。
之所以列出這八個街巷,不過是這八大胡同的青樓水平更高。
樓挨著樓,樓樓之中有花魁。
留宿之中,不難想到是在幹什麼勾當。
在官場中,稱之為狎妓。
自太祖時期,就嚴禁官員狎妓,屢禁不止。
但像韓文這般,累日連月,也是少見。
特別是五月。
那是先皇駕崩的月份,韓文不思禁忌,整日流連於煙花柳巷之中。
依國朝律法,大不敬。
北宋宰相韓琦後代啊。
說話時。
一口一個先皇,而先皇喪期,卻在幹這種事,文武百官的眼神都變了。
「貫道(韓文字),你怎會如此啊?」
劉大夏痛心疾首道。
怎麼也沒想到,摯友會對男女之事貪歡到這種地步。
「劉大人別忙,還有你的。」
牟指揮使笑了笑,繼續道:「劉大人,弘治七年、弘治九年、弘治十二年、弘治十五年、弘治十八年,汝府上有戲子入府,後不見所出,請問人在何處?」
文武百官聞之側目。
朝中曾有風聞,有達官貴人豢養戲子,竟然是真的。
時下,戲子都是男兒。
嗯。
在官場中,稱之為相姑。
不少官員身體中後偏下部,不禁一寒。
「與我無關。」
劉大夏沉吟良久,複雜道。
「錦衣衛自是相信劉大人的品性,只是,見戲子等人入府,不見出府,劉大人或許無法解釋。」
牟指揮使點點頭道。
養相姑的。
不一定是劉大夏。
但一定是劉府的人。
而且。
是與劉大夏親近的人。
私德之事,國朝律法難以定罪,但只見人進府,不見人出府,就很值得商榷了。
以錦衣衛多年經驗,那些人,恐怕是沒了。
至於在哪。
唯有徹底搜查劉府才知曉。
劉大夏,或是兇手,或是包庇者,終難逃其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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