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呼嘯,拂曉下的瀋陽城,似比深夜還冷幾分,城牆凝有白霜,所插旌旗飄飄,殺伐依舊在進行。燃字閣http://m.wenzigu.com
「建虜可有異動?」
「城防各處如何?」
瀋陽城牆上,雜亂腳步聲與甲葉碰撞聲交織,一夜未眠的熊廷弼,身披山文甲,腰挎雁翎刀,在眾多將校的簇擁下,昂首朝前快步走著。
「尚未見到大的異動。」
略帶疲態的尤世功,那雙虎目炯炯有神,邊走邊說:「昨夜大批被虜夷丁被砍,必是驚動了建虜,各門都有流竄的游騎查探,至於各處城防情況,末將已然下達嚴令,敢有任何紕漏,就地正法!」
「很好!」
熊廷弼停下腳步,絲毫沒在意相隔不遠處,正在斬殺夷丁的那批援遼新卒,伸手接過親衛家丁所遞千里鏡,在眾將的注視下,熊廷弼面色平靜,舉起千里鏡觀察城外態勢。
在這處城牆外的護城河,冰冷刺骨的河水潺潺而流,而在很寬的護城河外,三里範疇之內,隨處可見的碎石,溝壑,尖樁,陷馬坑……
而相隔數里開外,就見到成片的營寨錯落相連,所插各色旌旗飄動,一些營寨的外圍清晰可見游騎疾行,熊廷弼嘴角微翹,放下所持千里鏡。
「眼下最急的是來犯建虜。」
熊廷弼眼神堅毅道:「尤世功,不管城外建虜做些什麼都不必理會,只要有人敢逼近此處,去清理那些障礙,該箭襲就箭襲,該炮擊就炮擊,怎麼做,無需本部堂再教你吧?」
「不用!」
尤世功昂首道:「這點仗,末將還是知道的。」
隨行諸將無不露出笑意。
「瀋陽城防,本部堂就交給你了。」
熊廷弼掃視眼前諸將,語氣鏗鏘道:「既然猖獗的建虜敢來犯,那必然是有倚仗的,這一仗能打多久,就他娘的打多久,老子跟他們耗上了,老子倒是要瞧瞧,他努爾哈赤有什麼本事!」
「喏!」
以尤世功為首的眾將轟然應諾道。
遼左一帶出現建虜進犯態勢,熊廷弼坐鎮於瀋陽城,統籌指揮整個遼左戰局,要做的就一件事,拖,耗,只要能將進犯的建虜主力,死死牽制在遼左一帶,那麼這一戰就有取勝的可能。
巡查完瀋陽城防各處,一個多時辰悄無聲息的過去,東升的太陽帶著暖意,讓熊廷弼額頭出現些細汗。
瀋陽南城敵樓處。
「末將陳策,拜見部堂。」
熊廷弼緊攥刀柄,看著趕來的陳策,嘴角露出一抹笑意,對於眼前這位老將,他還是很滿意的。
與遼地沒有瓜葛。
與遼將沒有牽扯。
熊廷弼的心裡有些慶幸,幸好新君知曉武事,從御極之初便力排眾議,做了不少耐人尋味之舉,不然真碰到建虜大舉進犯遼左,整體的戰場形勢就不好說了。
「麾下各部情況怎樣?」
熊廷弼收斂心神,看向陳策道。
「有些浮動。」
陳策如實道:「儘管沒有奉詔援遼前,在豐臺和西山大營操練的不錯,可多數終究沒見過血,沒上過戰場,叫他們殺這麼多夷丁,難免……」
「這很正常。」
熊廷弼笑笑,「見的多了,也就好了,打仗嘛,哪兒有不死人的,連見點血,都要死要活,乾脆做娘們兒算了。」
陳策無言。
別看熊廷弼是文官出身,不過性情卻很像武將,加之知曉軍略,對戰事卻有獨到見解,這也令很多武將對其很敬畏。
「幾天能恢復士氣,穩定軍心?」
熊廷弼詢問道。
「兩…兩天!」
陳策皺眉道:「末將會安撫好麾下各部。」
「本部堂給你四天!」
熊廷弼伸手道:「今夜從南城撤出城,去渾河大營,那裡還駐紮有萬餘眾遼南新卒,一併交由?來統轄。」
這……
陳策一愣,他怎麼都沒有想到,熊廷弼竟然將駐紮渾河大營的遼南新卒,也交由他來統轄。
此前所募兩萬遼南新卒,一批被調往遼南諸衛,統歸到洪承疇麾下,這些事情不少戍遼將校不知,但他卻是知曉的。
「本部堂這幾日想了,我等扼守遼左前線,不能把希望都寄託於那支偏師身上。」
熊廷弼看了眼左右,上前對陳策低聲道:「陛下的決斷是英明的,這次建虜進犯遼左,後方必然是空虛的,哪怕駐紮有兵馬穩定,但絕不會太多。
如何讓遼左前線局勢明朗,我等就不能按著建虜的打法打,好在遼左一帶,除了遼瀋兩地外,其他衛所堡的軍戶家眷皆已遷移,留下的都是戍遼隊伍。
而此前清剿那批魑魅魍魎,算是徹底撕破臉了,特別是等遼西的情況,傳遞到遼左一帶後,只怕局勢會更亂。
所以單純的扼守城池防線,難保這其中不出現意外,你所統援遼主力,便是這場戰事的異數。」
「部堂是想主動出擊嗎?」
陳策聞言色變,難以置信的看向熊廷弼。
「為何不呢?」
熊廷弼神情倨傲道:「萬曆四十七年的那一戰,他努爾哈赤敢叫囂著,喊出所謂的任他幾路來,我獨一路去,那老子就要叫他知道,仗,是怎樣打的!」
「你率部進駐渾河大營後,除了經略府的,不,除了本部堂的軍令,誰他娘的都不要亂尊。」
「叫你參戰,你就參戰,不叫你參戰,就算瀋陽城破了,你他娘的也不准妄動,老子這次…要叫努爾哈赤知道,明軍是能打仗的,是敢打仗的!」
「喏!」
陳策當即抱拳喝道。
儘管陳策並不知曉,熊廷弼究竟藏著怎樣的謀劃,然經年征戰的直覺告訴他,他所領的這支兵馬,只怕將肩負的擔子不輕啊!
「赫圖阿拉~」
熊廷弼腰板直挺,那雙虎目看向前方,嘴上卻囔囔道:「戚金,秦邦屏,你們現在殺到何處了?」
在這場驚心動魄的戰爭下,藏著太多的暗涌,或許是知曉的秘聞多了,熊廷弼的內心卻變得更加忐忑難安,從經略遼東開始,他便知道這片黑土地上,有太多太多的問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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