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書人要臉,當官的讀書人就更加要臉了!
臉面在大明讀書人心目中比命重要。
從開始讀書,他們就知道禮義廉恥。
只有懂得這些,才能算是一個人。
讀書人天生高人一等!
可詹徽現在發現,現實並不是這樣的。
當官的可以不要臉,朝廷可以不要臉,皇帝也可以不要臉!
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就是最好的證明。
他的要求不多,只是希望朝廷能殺了江寧縣令。
洗刷自己身上的污辱。
這不光是為了他正名,也是為了保全朝廷的體面。
大明的二品官員,都可以被一個七品縣令如此侮辱。
國家哪裡還有體面?
可是朝廷中竟然沒人同情他!
反而不少人覺得,他在多事。
其中的道理詹徽不是不明白。
他能做到二品高官的位置,並非蠢貨。
反而對於朝廷的心態,還有皇帝的心態很了解。
他受到了侮辱,皇帝和朝廷大臣都清楚。
但是人人都希望他閉嘴!
只要他閉嘴,這事情就能悄無聲息的過去。
當成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過。
平常,詹微也是這麼處理事情的。
解決不了問題,就解決提出問題的人。
以前,作為上位者,詹微做這一套信手拈來。
可當被捂嘴的人,變成自己的時候。
詹微才恍然發現,這種全世界都按住你,不讓你發聲的場面有多恐怖和絕望。
他的委屈怎麼辦?
誰來為他主持公道?
江寧縣可是讓妓女欺辱了他半個月啊!
這不是一般的侮辱!
這是把他身為讀書人,身為朝廷高官的體面,扔在了地上狠狠摩擦。
詹徽不放棄,打算繼續上奏彈劾江寧縣令。
他在家裡一口氣寫了一本萬言書。
然後就帶著奏本,想繼續去洪武門跪著,求見皇帝。
「你還要去?」
詹夫人攔住詹徽,眼神很擔憂。
「如今情況你不是不清楚,我知你受到了委屈……」
「可陛下,東宮,還有百官都希望你的事情淡去。」
「你不斷彈劾上奏,只會讓所有人反感!」
「你如今已經在生死邊緣,難道還沒有發現麼?」
詹徽當然發現了。
他回來之後,就很清楚,可也明白,現在別人想殺自己不容易!
自己死在江寧是最好的。
現在既然回來了,就死不了了!
他死了,皇帝和東宮的臉上都不會好看。
甚至還會有人懷疑,是皇帝和太子對自己下手的。
「我現在看起來危險,可實際上很安全。」
「江寧那等事情發生在我身上,我的前途已經完了。」
「如今不奮力一搏鬥,還怎麼報仇?」
「可太危險了,觸怒了陛下,恐怕會連累全家人!」詹夫人很擔心。
詹徽能安全回來她就很滿足了。
至於受到的委屈,和性命相比根本不算什麼!
何況……那等委屈還挺香艷的。
可一旦皇帝發怒,那後果真的太恐怖了!
洪武皇帝老朱,殺人一殺就是一窩。
男女老少一個都不放過!
死了還是最好的,要是被充軍那就完了。
詹徽家中也人口不少,一個老婆幾個小妾,好幾個孩子,一家上下十幾個口人。
「你又不是不明白陛下是什麼性格,若是他願意為你出頭,早就下旨意了!」
「可這事情關係東宮,陛下豈能幫你?」
「你若是息事寧人,尚有餘地,若是不願意,只怕我們全家都要死。」
詹夫人道:「你的事情不是簡單的事情,若是你貪污犯罪,我家都不至於如此。」
「可你這事情關係到了皇帝的臉,還是最下三濫的那種。」
「最戳人心窩子,也就最容易被人記恨。」
當所有人希望這人閉嘴的時候,這人卻還大聲嚷嚷,那離死就不遠了。
詹徽氣怒道:「我堂堂二品御史,受辱於婦人,這一口氣若是不出,我怎麼做人?」
「我是官員,也是讀書人,此生非殺江寧縣不可!」
「唯有他的命才能洗刷我身上的屈辱!」
詹夫人還想再勸,詹徽又道:「你放心好了,陛下的心思我豈能不明白?」
「朝廷不願意為我出頭,全然是因為東宮的面子!」
「可我也不會那麼傻就自尋死路,我受了委屈,當要一些好處。」
「不給好處,我這名聲也要洗白了!」
今日是大朝會,皇帝和太子一定會出現。
詹徽打算在大朝會上去彈劾江寧縣令,但是他不打算穿官袍了!
詹徽就穿著一身內衣去上朝。
內衣是白色的棉布衣服,以示他的清白!
到了洪武門,詹徽就被人攔了下來。
負責檢查官員儀表的御史,看著詹徽道:「詹大人為何如此裝扮?你的官袍呢?」
詹徽看了對方一眼,自己可是對方的上司。
心裡有些不爽,但是對方詢問,也是他需要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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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下笑道:「官袍是朝廷所發,我視為最珍貴的東西!」
「我在江寧受辱,身上屈辱纏身,不敢玷污了朝廷發的官袍。」
「等哪一天我的屈辱沒了,我再穿官袍!」
聽到這話,御史大受感動,連忙拱手。
詹徽還禮後,繼續道:「我沒有按照朝廷的制度穿官袍參加朝會,按規矩當接受五十鞭子的懲罰,請讓人來執行吧!」
「大人……何必如此,我看大人說的也對,當可以免除這等懲罰!」御史道。
「胡說!」
詹徽指著御史怒道:「你可因我是左督御史,乃是你的上司,所以才優待我?」
「若是如此,我回頭定不饒過你!」
「朝廷的規矩便是朝廷的規矩,豈能說改就改?」
「我身負屈辱,不忍玷污朝廷官袍,那是我的事情。」
「可也違反了規矩,那就應該按照規矩執行!」
詹徽說罷就喊人過來。
「打我五十鞭子!」
眾人看著詹徽,面色紛紛動容!
本來大家都覺得詹徽在演戲。
可見他真的讓人打自己,不少文官頓生同情。
尤其是那些御史,面色明顯憤怒!
大家不希望詹徽多嘴,可那只是心裡如此想。
真的想起詹徽身上發生的事情,誰能不惱火?
江寧一個縣令,就敢如此欺負詹徽,日後對他們還能客氣麼?
排頭上的李善長微微一笑。
和淮西勛貴那些人對視了一下。
心中明白,詹徽這是要鬧事情!
「國公,那貨會不會影響我的事情啊?」
費聚有些著急!
今日朝會就要定下人選去運河衛。
費聚可是很清楚,江寧那邊有消息了。
李申,李縣令已經幫忙運作,皇帝那邊也同意了。
過了朝會,他就可以正式上任!
可詹徽明顯要搞事情。
他很擔心,他到手的官職飛了!
李善長道:「怕什麼,放心好了,李大人已經幫你運作好了,應該不影響。」
「你到了那邊之後,知道應該怎麼做麼?」
「撈錢!」
費聚眯著眼睛笑道:「跟著李大人一起撈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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