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靖剛剛的嘴有多硬,現在就有多喪。
「陛下...」
他囁喏著說道:「臣冤枉啊,這都是周正衍私下所為,瞞報於我,臣也是被他蒙蔽的啊!」
他怎麼也想不通,不就是件地方殺人案嗎?
為什麼這次陛下這麼較真?
「蒙蔽?」
「你知不知道,你輕飄飄的一句蒙蔽,一個孩子就這麼枉死,而殺人真兇卻逍遙法外!」
他看著楊靖遞上來的奏疏:「囚五年?蓄意殺人,毀屍滅跡,只囚五年?」
「你當我大明律法是什麼?兒戲嗎!」
張庭蘭臉色也很不好看,卻帶著幾分慶幸。
在老朱著令三司會審的時候,他就有意將自己摘了出去。
當時他就覺得此事有些不對勁。
果然一語成讖。
看陛下的態度,他的目的絕不僅僅是處理兩個殺人犯。
「唉...看看吧,楊靖估計是保不下來了...」
其他官員看著楊靖,頗有兔死狐悲的感覺。
可轉念一想,又覺得楊靖活該。
他擔任刑部尚書的這些年,私下飲宴時曾不止一次說過。
在這大明,他就是法,犯人定什麼罪完全由他一言而決。
有沒有罪,也是他說了算!
可再看看他如今的可憐模樣,只能深深嘆息:「還好和他走的不近!」
幾個時辰就這麼匆匆過去,老朱不僅沒有散朝,還命尚膳監給眾臣都備好了餐。
「今兒咱也不辦別的案子了,你們也陪著咱對付一口吧。」
「不敢,多謝陛下賜宴。」
然而老朱準備的宴席端上來後,所有人都傻眼了。
他提供的午餐很豐盛,除了燒餅就是燒餅,還有一碟小鹹菜。
看著老朱吃的津津有味,一群大臣卻有些食之無味。
蘇謹將燒餅分給梁大為、張家父子後,也不管形象,席地而坐放口大嚼。
大臣們也不敢嫌棄皇帝的燒餅,愣把燒餅吃出瓊漿玉液的感覺,邊吃邊贊。
然而蘇謹卻有些埋怨:「陛下,你這尚膳監到底會不會做飯啊,燒餅弄得這麼硬?」
「還有這鹹菜,是把揚州的鹽商都打死了嗎?齁咸。」
老朱翻白白眼:「有的吃還堵不住你的嘴?再廢話燒餅都沒得吃!」
「無所謂啊,您讓我出趟宮就行,要不我自個去趟尚膳監也行。」
「你倒想得美!」
老朱牛眼一瞪:「給咱老實待著!」
百官羨慕的看著癱坐在地的蘇謹,心說這狗東西待遇也太好了吧?
這哪像是君臣啊?分明是爺孫吧?
不,就算是那倆皇孫,也不敢這樣和老朱說話吧?
可他們卻不敢學蘇謹。
不要命了,還是不想當官了?
蘇謹不怕老朱罷他的官,他們不怕嗎?
「回陛下,臣回來了。」
蔣瓛帶著刑部的仵作站在大殿門口,躬身下拜。
「說吧,結果如何?」
蔣瓛推了一把刑部的仵作,後者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老朱,又瞧了瞧楊靖,嘆了口氣:
「回陛下,經刑部核驗,死者後腦曾遭重物擊打,是致命傷,可確認重物擊打而亡。」
老朱哼了一聲:「不是溺斃?」
「不是」,仵作搖頭:「死者僅口中有水草等物,鼻道、氣管以下乾乾淨淨。」
「若是溺斃,鼻管內必有嗆水痕跡。」
「所以可以確認,死者是在被重物擊打致死之後,才被人丟在水中。」
「下去吧。」
假仵作楊三早被押在一旁,渾身顫抖著跪在地上。
老朱壓根懶得理他,看向張庭蘭:「張愛卿,你可還有疑義?」
張庭蘭搖搖頭:「臣並無疑義。」
「那你覺得該如何判決?」
「按律當斬」,張庭蘭隨即說道:「但人犯畢竟年歲尚幼,是否可考慮網開一面?」
老朱不予置否,卻對蔣瓛說道:「將其他人犯押上來。」
「是。」
等蔣瓛再次押著人犯上殿時,百官驚悚。
有人不認識人犯,但也有人認識。
頓時,百官群眾就有議論之聲傳出:「這不是的按察使方正郢法大人嗎?」
「那個就是僉事周正衍吧?可是上午那仵作才剛將他舉報,這麼快就抓了?」
「剩下的都是福建提刑司的經歷、知事、照磨、檢校等一干官員吧?」
「這是...一鍋端了?」
圖窮匕見,老朱這時早已懶得裝了。
他狠狠一拍龍案:「方正郢!周正衍!爾等可知罪!」
周正衍垂頭喪氣的跪倒在地。
事已至此,他還有什麼不清楚的?
「陛下,臣知罪...」
方正郢卻大呼冤枉:「陛下,此案臣並沒有經手,對周正衍的所作所為一概不知啊!」
「混賬!」
「提刑按察使司職在代咱戍守一方,審案公明!」
「爾食俸祿皆民脂民膏,一句不知情就妄圖瞞混過關嗎!」
「咱要你這昏官、庸官何用!」
「蔣瓛!」
「臣在!」
「方正郢雖無製造偽證,欺君罔上之罪,但失察之罪不可不究!」
「著,奪去官身,貶為庶人,永世不得錄用!」
「罪臣周正衍,知法犯法,製造偽證,欺君罔上,罪加一等!」
「著錦衣衛拿入詔獄,擇日處斬!」
「福建提刑司大小官員,一併拿入詔獄,嚴加審訊!」
「蔣瓛,你要仔細審問,不能放過一個案犯!咱要知道,這件事到底牽扯了多少人!」
「臣,遵旨!」
「還有」,朱元璋冷冷掃了了一眼跪在一邊的楊靖:
「將楊靖一併拿入詔獄,給咱細查!」
楊靖忽然大呼冤枉:「陛下,此案非臣願如此行事,實乃受皇孫人情之託啊!」
到了此刻,他自知再不想辦法招認,恐怕全家都得被老朱砍了。
到時候,什麼跟著朱允炆榮華富貴,想也別想了。
眼下保命才是最重要的!
「什麼?」
老朱以為自己聽岔了:「你說什麼?」
楊靖甩開錦衣衛,膝行至馬忠良腳下,從懷裡掏出一封信:
「陛下,是二殿下命我關照一下那人犯杜世元,罪臣利慾熏了心,才網開一面的啊!」
「取來!」
蘇謹在一邊都看傻眼了。
他嚴重懷疑這楊靖是怎麼混到刑部天官位置的?
這個時候賣了朱允炆,那誰還敢救他?
孰不知,蘇謹把他看的有點高了。
這朝中的大臣,絕大部分當然是人尖子。
可也不少人,屬於『幸進』。
倒不是這楊靖多會拍馬屁。
而是從空印案開始,到胡惟庸案、李善長案,一直到郭桓案後,老朱殺的官實在太多了。
而這楊靖雖不算什麼能官,但勝在從未和其他派系牽扯,幸運的躲過老朱一次又一次的屠刀。
因能『混』事,混到了刑部尚書的位置。
他的『混』,在於做好了自己的分內事,而不是多有能力。
且因為蘇謹的出現,藍玉案又沒有發生。
隨著老朱年歲日高,朝中政局穩定,他的殺心也漸漸淡了下來。
這兩年,這些文官可謂跳的很,但老朱一次也沒動手。
因為他清楚,這些文官都是在他劃定的圈子裡面跳。
但這一次,楊靖碰了老朱的底線...一筆閣 www.pinbige.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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