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已三更,南京城已被黑夜所占領。
但南鎮撫司衙門內,卻依然是一派燈火通明,幾乎所有人都聚集在小小的前院,把本來還算寬敞的院落站了個滿滿當當。
這些南鎮錦衣衛里的大多數人,今日剛經歷一場生死考驗,幾乎是從鬼門關前走了一遭,心中自然滿是劫後餘生的後怕與慶幸。
而對帶著大家陷入絕境,卻又奇蹟般得以全身而退的鎮撫大人,所有人心中的敬畏尊崇卻又更上了一個台階。不知不覺間,顧遠真給了他們一個強大的信念,只要跟隨鎮撫大人,他們必能安然無恙,出人頭地!
顧遠挺立在眾人面前,看著被四周火把燈籠光線照得時明時暗的隊伍,神情前所未有的嚴肅:「諸位錦衣衛的袍澤,這次是我顧遠思慮不周,中了他們的算計,才差點陷大家於絕地。所以我深感內疚,只能向所有人道歉,還望各位能原諒我的無能,繼續相信我!」
說罷,顧遠突然跨前一步,單膝著地,便朝那幾百下屬轟然拜下。
這完全殺了所有人一個措手不及,大家都有那麼片刻的愣怔,隨後才各自驚呼,然後嘩嘩啦啦全都跪倒一片:「大人快快請起,卑職等如何能受大人重禮!」
「大人,是我等沒用,未能保護好大人,才讓大人您以身犯險,想盡一切手段來保我等」
在此起彼伏的叫嚷聲和表態中,跟前幾個親近下屬更是趕緊出手,用力將顧遠攙扶起來,他們一個個都神情激動,面有愧色。
如果說剛才眾人之中免不了有心生怨懟,卻不敢有表現者。那隨著顧遠如此當眾認錯,心中的那點不快便已徹底消散,取而代之的是自責與慚愧。
有感於此,重新站直身的顧遠心下一定,語氣依舊肅然:「這次之事本官難辭其咎,就算兄弟們不肯怪我,我心中也依然有愧。所以我決定了,接下來我會拿出今年所有俸祿,交給傷亡的兄弟,為他們治傷,贍養親人!」
這態度更是惹眾人一陣欽佩,連聲誇讚拜服。
雖然這次顧遠確實帶了大家全身而退,但在守護使館時,傅雍他們所帶下屬還是折了十來人。大家本有些兔死狐悲的感慨,現在卻是只剩感動了。
試問錦衣衛里什麼時候有過如顧大人般高風亮節的舉動,把自己的俸祿都拿出來撫恤袍澤?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們,平日裡不剋扣大家的餉銀已經是最大的仁義了。
眼見眾人士氣再度得到提升,顧遠心下便又是一定,自己總算是把軍心給挽回,那就可進入下一步的安排。
他深吸一口氣,又道:「這次接連受挫,本官自然責無旁貸,但我南鎮上下戰力遠不如北鎮也是不爭的事實。所以本官決定,接下來,便正式練兵。既然兵部那邊沒法批下條子來,我們就分批少量去城外練,到時我會做出相應安排。」
試想一下,若是南鎮這幾百人的戰力遠在北鎮之上,就如最後漢王手下的天策衛一般,那在雙方對峙時,還會身陷重圍,無力自保麼?
不少人想到這一層,心下深以為然。看來,的確不能再如以往般鬆懈,南鎮上下該好好練練了。
顧遠又接著道:「還有,這次的遭遇也讓本官明白了一個道理,只有我南鎮上下一心,才能確保我們不被敵人所趁,不落入某些人的算計之中!」
他這話卻讓所有人有些聽不懂了,什麼叫上下一心,我們一直都挺齊心的呀。
在眾人疑惑間,顧遠的目光猛然落到一人身上:「張寒山,對此你有什麼想法?」
張寒山身子一震,眼中帶著畏怯:「我卑職以為大人所言甚是,定當遵照大人說的辦!」
「這麼說來,你是承認自己一直在為北鎮傳遞消息,是他們放在我南鎮的一條眼線了?」
張寒山臉色唰的一變,又趕緊否認:「大人何出此言,下官怎會是這樣的人?」
「你不是麼?那為何之前我做出種種安排時,總會被北鎮那邊及時察覺,並做出相應的應對?比如說我查到車夫許二牛,打算去秦淮河查訪時,他的屍體就突然出現在南城,我們的眼皮底下。」
顧遠眯眼盯住了他:「還有,我開始真正懷疑那些倭人的身份和動機時,也是你給北鎮送的消息,然後他們才會迅速做出布置,差點就讓我南鎮徹底被滅!你還真是功勞不小啊!」
「不是我,大人,我冤枉啊」張寒山極力否認著,滿臉蒼白與委屈,好像自己真被冤枉了一般。
其他人也是一臉的驚詫,田錯更是瞥了眼一旁的范如海:「大人是不是想錯了,或許北鎮的眼線另有其人」
他顯然是想到了之前范如海的退縮畏懼,覺著這個同僚也有嫌疑。
顧遠卻把頭一搖:「我早就想到紀綱會在南鎮有相應的安排了,所以他才會默許我把紀昌都排擠出去,並順勢給我挖下這麼大一個坑。而這麼個關鍵之人,必然是他紀都督最信得過的,那他地位又怎會低了?」
他看一眼張寒山:「當初的南鎮沒有任何威脅,也沒有什麼用處和權力,自然就要好好待這個親信,一個千戶的職位總是要的。如此將來需要提拔他時,才更好操作不是?」
「大人冤枉啊」張寒山繼續否認,但看顧遠那篤定的樣子,他的心已不斷下沉。
「冤枉?如果只是這些,我還真不敢完全認定你是北鎮所派的眼線,但你太過怕死,今日的選擇徹底暴露了自己內奸的身份!」
顧遠盯住了他,一字一頓道:「你知道今日他們會對我南鎮趕盡殺絕,所以為了自保,便假意說是得知北鎮在城東捉拿倭人兇手,然後便帶了些人跑去了那邊。如此一來,你就能順理成章避過今日在使館前的一劫,是也不是?」
「我」突然被顧遠道破用心,張寒山頓時語塞。
他這一心虛表現,頓時就讓其他人也都認定了他有問題,傅雍等人更是紛紛怒斥:「張寒山,想不到兄弟一場,你竟然一直都在欺騙我們!」
「那又如何?我們都是錦衣衛,都是紀都督的下屬,我聽從他的號令行事,有什麼問題?」張寒山突然臉色又是一變,從慌亂變得淡定,甚至還帶了點囂張,就這麼直視顧遠,「倒是顧大人你,你知道自己在做些什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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