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順天府,
京師皇宮之中。
西苑之中鬱鬱蔥蔥,一行人等正漫步這座皇家園林。
朱由校,張好古,魏公公,還有內閣諸人朝中百官,此次算是朱由校帶著他的內閣秘書團和京城臣子們放鬆心境,遊山玩水。
「皇宮哪都好,就是太大了些,那麼多間屋子,始終缺少了些人味。再怎麼修葺,無論是種植林木還是豢養花草,都差了些意思;因此後宮中人多養些貓貓狗狗的,權當是個陪伴。」
「皇宮裡侍候的太監宮女,人不少,但照料的地方也多,朕終日所居之地,也不過那麼幾間屋子。說起來,那偌大的皇宮,朕待得最多的,也不過武英殿,乾清宮等地,所以比起皇宮,朕更喜歡西苑,西苑環境好啊,碧波蕩漾,鬱鬱蔥蔥,多了些人氣,山水氣。」
「那各地進獻的奇珍異植也好,異獸瑞獸也罷,朕都養在這,這西苑的環境好啊,養人;說起來,這西苑亭台宮閣也不少,靜下心來看,倒是有幾分仙氣。」
朱由校說著,瞥了眼那島上的宮闕亭台,一片金黃火紅的火樹銀花間可見飛檐拱斗雕樑畫棟層層依迭宛如重巒迭嶂,廊橋百轉風鈴躍動,飛鳥仙鶴立於水面之上倒是頗有仙家氣象。
十月金秋,西苑的各類植物依舊蔥鬱,朱由校一襲玄衣穿著,還真有幾分道家仙長模樣。
說起來,大明朝還真是崇道的,道家的許多思想與儒家思想都很符合大明朝,更何況朱由校還遇到了佛寺整出來的那些破事來了一出皇爺滅佛好生清理了下這些年來在大明朝野蠻生長的佛門順帶敲打了下道家。
但太祖洪武爺也好,成祖爺也好,都是好道的,而武宗、世宗就更不用說了。
到了眼下,佛家那些事曝光出來,道家的氣運倒是漲了不少,朱由校也就順水推舟的扶持道家了。
最主要的,還是佛家那勞什子的宣傳,什麼今世受苦來世享福都還是好的,但鼓勵人們供奉佛寺,玩什麼出家就斷絕塵緣不婚不娶也與原本家庭斷絕關係,這就很操蛋了。
更何況佛寺不事生產不服勞役,掌握大量人口還有田地還做著生意,一些佛寺仗著人多欺男霸女強占田地的事也沒少做,對大明朝來說已經沒什麼作用了。
其實道家的思想也不是全部適合大明,但比起佛門來說,本土道家思想更契合,而且朱由校可不僅僅是崇道,要知道大明最主要的還是儒教,而朱由校跟著張好古學習,更加全面一些,儒法道三修,全面發展。
法家、儒家、道家三合一,才是朱由校的王道,是朱由校執掌天下治理天下的主要思想,無為而治,但也無不為,如今的朱由校可以說已經出師了,他已經不是當初那個練習時長兩年半的皇帝個人練習生了,已經是一個出色的皇帝了。
就拿佛門來說,別看被朱由校打壓的厲害,但佛門依舊能喘氣,一些地方朱由校依舊該用就用,而且用完再扔毫不客氣,可以說把帝王那一套玩的無比順溜。
欣賞著這片山水景色,黃立極說道:「把皇家科學院設在這,陛下對學士們太過厚愛了。」
朱由校揮了下手整理衣袖:「這些學士,都是大明朝的寶貝,他們鑽研的東西,是大明的萬世之基,朕怎麼厚愛他們也不為過。」
「朕不指望長命百歲,也不求他們給朕練什么九轉金丹,只要他們沿著眼下的路子繼續鑽研下去,多造一些對大明有益的東西出來,朕的銀子就沒白花。」
說著,朱由校看向這些掌握著大明核心權利的相公們和京師各部的臣子們:「朕把大傢伙叫來,是大家的確辛苦,自天啟二年開始,朕推行新政,這麻煩事也就越來越多。到了天啟五年,新政全面推行,朝廷各項政策下去,每年又有戰事,大傢伙都忙的很啊。」
「眼下南洋的事定了,接下來徐徐發展即可,而這大明朝也拖了各位的福,如今越來越好,離不開諸位的兢兢業業。有諸位盡心盡力的替朕操心,朕是越來越舒服了,大明的日子紅紅火火,朕也不能累著諸位,請大家來散散心,游游湖。」
張瑞圖躬身說道:「還是陛下聖君臨朝,知人善任,才有我等為朝廷效力,有如今的大明。」
朱由校笑著點了點張瑞圖:「次輔這話,朕聽著開心。什麼聖君臨朝之類的,朕不敢當,但這知人善任嘛,朕自認眼光還不差。嗯,朕這十年時間,看差過人,也輕信過人,但說看的最準的,就是首輔了。」
張好古聽了微微躬身。
朱由校笑著,轉身負手看向遠處的島嶼亭台:「都說當明君難,要兢兢業業,要任人唯賢,想要開創一份基業難,但想要守住基業更難。如今民間都說朕比肩成祖爺,是堪比唐宗宋祖的明君。」
「朕聽了,歡喜是有,驕心也有,可難免的,也有些心虛。唐太宗十六歲上馬殺敵,十八歲滅隋,二十七歲登基開創貞觀之治,一生征戰無算,滅國無算,上馬治軍下馬治國,治理的貞觀朝聲威赫赫,萬國來朝。」
「再說成祖爺,馬上皇帝,五征漠北,七下西洋,一輩子征戰沙場,與唐太宗一般親臨陣矢,打的四方咸服,四海歸一。」
「論征戰沙場也好,治理國家也罷,朕都不如他們,可朕的天啟朝,如今也是平定四方,也是萬國來朝,也是盛世天下。想來朕這些年,不過是知人善任,用人不疑罷了。」
「多虧了諸公鞠躬盡瘁,朕能過的清閒些,舒服些,尤其是多虧了師父,把朝政理得通暢。」
聽到這,內閣這些閣老們有些狐疑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黃立極、喬允升、錢謙益三人互視幾眼,又看看一本正經的盧象升,再看看張瑞圖,搞不懂皇帝到底要說什麼,而朝中百官就更是狐疑了,一些人倒是擦了擦虛汗,隨即板正臉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
朱由校笑道:「自天啟二年,朕提拔師父以來,朕這耳邊,流言蜚語就沒少過。到了天啟五年朕讓師父做了這首輔,那明里暗裡的流言就更多了。各種言論,各種明槍暗箭,可能是嫉妒師父年紀輕輕就入了閣又做了首輔,大明朝沒這個道理;也可能是覺得師父壞了他們的事,繼而心生嫉恨.」
「朕本來以為啊,這隨著新政越來越好,大明的盛世越來越好,百姓日子越來越好,這樣的流言蜚語總該少些了吧?可沒成想啊,是越來越多。百姓認的,有些人不認,他們啊只認自己想的。」
「呵。」
輕笑一聲,朱由校看向張好古:「師父,朕這些年,沒少給你送柴禾吧?」
張好古點了點頭:「陛下給臣送的柴禾可是不少,到現在,臣家裡還攢著一大批等著過冬呢。」
聽到這話,朝中一些人臉色都白了些。
「那些柴禾,師父你看過沒有?」朱由校問道。
張好古搖了搖頭:「臣不曾看過。」
朱由校哈哈笑起來:「朕也沒看,懶得看。」
說著,朱由校止了笑,自顧自的找了塊石頭坐下:
「漢高祖一生諸多優劣,論行軍打仗不如淮陰侯;論治國理政不如文候;論運籌帷幄不如留候;更何況項公天生富貴,一無往前,被稱為霸王。可漢高祖就是得了天下,開漢四百年基業。朕以為,最大一點莫過於知人善任。」
「周公恐懼流言日,王莽謙恭未篡時,向使當初身便死,一生真偽有誰知」
「朕啊,沒唐太宗和成祖爺那般能征善戰,能打天下,也不似他們一般身強體健能征戰沙場,而治國理政,朕也不過是個中人之姿。但朕起碼知道一點,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朕與師父,雖不是手足,但勝似手足,在朕看來,信王.可不如師父值得朕親信。朕的優點不過知人善任,用人不疑。所以朕信任師父,放權給師父,相信師父不會負朕,之前相信,現在相信,日後也相信。這君臣不疑的佳話,朕還指望日後記載史書上,名傳青史呢。」
「以前的流言種種,朕可以當作沒發生過,日後呢,朕也不希望再發生了。一些東西,該是你的,不會跑,不是你的,你也別拿;什麼人能處於什麼位置,做什麼事,這點東西,朕還看得清楚。」
「罷了,大家散心去吧,朕也放鬆放鬆心情,這眼看就又快年底了,大傢伙沒幾天清閒,可又要忙了。」
眾人面面相覷後散開休息,而張好古也被朱由校叫住,二人坐了船開始游湖。
「朕打算,早點把燃兒交給師父,讓燃兒學習師父的本事。」朱由校說道。
張好古聽罷說道:「蒙陛下信賴,臣必傾囊相授,教導太子。」
朱由校點了點頭:「今日朕領著百官罷朝遊玩,也是朕想走走,這西苑好啊,好得朕想一直待在這,但是不行啊。」
遊了會兒湖,朱由校說道:「說是休閒一日,可朕也閒不下來,停下了格物科研,朕這腦子裡,也就剩下國事了。」
「師父覺得,遼東是否可平?」
張好古說道:「陛下,遼東平定與否,和滿清干係不大,和遼東軍鎮干係大一些。」
朱由校微微頜首,伸手撩開船艙的窗簾看向外面:「不錯,遼東的軍鎮。」
「不,那已經不是大明的軍鎮,而是軍閥了。」
「掌握一鎮民生軍事,大小事務盡操於手,風吹不進,雨潑不進朝廷為安定邊防設立的九邊方略,如今已經成了朝廷的禍害了。」
「每年跟朕要錢,要糧,要軍械,到頭來事不見做,東西卻不知道去了哪裡。當朕不知道他們的心思一樣。」
說著,朱由校冷哼一聲:「哼!年年朝廷給遼東撥發兩百多萬兩銀子,還有那麼多軍糧,他們不是屯田嗎?他們的糧呢?他們的錢呢?!」
「軍鎮已經廢在他們手裡了,大明的邊軍,倒成了他們的私軍了。一個個把自己養的白白胖胖,養寇自重,真是.廢了!」
張好古說道:「滿清以一隅而敵大明,如今將其困在遼東之地,使其不得發展,滿清已不是朝廷心頭之患,眼下不過疥癬之疾。」
「單若平滿清之患,自草原、遼南發兵不斷破壞其生產,隨後封鎖邊境,不過一歲,滿清就要俯首稱臣。可遼東的生產,破壞不易,而封鎖邊境,也是難事。」
朱由校冷聲道:「是啊,有人養寇自重呢,可惜養了幾十年的奴才,最後噬主了。」
張好古繼續說道:「因此,臣在遼南,遼東與草原,都是以圍困為主,既然阻止不了滿清的貿易,不如我們主動掌控其貿易,眼下滿清的一切進口都在朝廷掌控之中,軍械糧秣,各類物資,還有瓷器絲綢,茶葉蔗糖等,所有渠道都在朝廷監管之下。」
「朝廷可以憑藉這些從遼東獲取錢財同時扼控遼東命脈,只要朝廷想,隨時可掐斷遼東的糧道,而遼東無糧,滿清自然大亂。」
「但遼東的軍鎮,十幾萬人,歷年撥發的糧秣軍餉,卻不知道都去了哪裡。臣擔憂的,是朝廷斷了滿清的糧食,滿清依舊能源源不斷獲取糧草軍械。」
朱由校也是嘆了口氣:「遼東的軍鎮,十幾萬兵馬,就懸在朝廷頭上。」
大明如今有新軍三十餘萬,其中南邊放了十鎮兵馬,以南直隸為主,攏記十三萬。
甘陝放了兩鎮,遼南練了三鎮,餘下的兵馬盡在北直隸,在順天府周圍。
可以說,大明朝廷以順天府為核心,幾日內就能調動十幾萬新軍兵馬。
為什麼草原之患平定了,漠南三千里河山都歸順大明了,這麼多兵馬還是屯駐京師?
是啊,草原平定了,大明僅在草原駐紮兩鎮之兵,就可扼控三千里草原,掌控百萬牧民,還有精挑細選的八萬遊牧民兵,可以說完全能承擔邊防任務。
但大明的邊患不止草原,還有遼東呢,遼東也不止滿清,還有那些軍鎮呢。
那些軍鎮的私兵可都是精銳,他們手裡,也握著十幾萬人呢。
哪怕孫承宗以內閣閣老的身份督師遼東,但朱由校也是不安心。
因為遼東軍鎮可不是他朱由校的自己人,那些軍鎮長期游離在朝廷之外,當牆頭草,玩什麼中立,拿錢拿糧不幹事,手裡又的確掌握著武力。
朱由校身邊不放著十幾萬兵馬,睡得著嗎。
「遼東.」
朱由校嘆了口氣,又想起了南邊。
新政推行到東南了,身為東林閣老的錢謙益也支持新政了,東南那些士紳也都因為利益與朝廷站在一起了。
可是,南邊依舊有人不服啊,那些士紳地主,哪個願意輕易放棄自己的土地?哪個願意輕易放棄自己的特殊權益?
畢竟涉及到自家利益,一個個那都是護食的惡犬,稍不留神就得咬你一口,咬不死你也能讓你疼。
如今遼東一個,南邊一個,不提那看似安穩的西北,這兩處,就讓朱由校感覺難辦。
「都說如今是盛世,太平天下,四方咸服,萬邦來朝,還有萬丹王願意葬身大明以示其心.」
「看著是蒸蒸日上,鮮花著錦烈火烹油的好局面,可隱患怎麼就這麼多呢?」
朱由校輕嘆了口氣:「遼東之患,南國新政總有些人不想讓朕閒著。」
「欽天監的學士們說,這北方的氣候越來越差了,未來可能有大旱,還有可能是連年的大旱。到時候朝廷的重心就得移到民生身上,抗旱救災,安撫百姓。」
「那個時候,無論是遼東生事,還是南方躁動,對朝廷來說都是個麻煩。朕是打算近兩年就抓緊平了遼東,掃清外患,好專心的治理內政。」
「不平了遼東騰出精力來,南邊那些人也好,日後可能的大旱也好,都不好處理。」
「更何況」
朱由校沒說完張好古替他說道:「更何況一旦北方發生大旱,其涉及的不僅僅是甘陝、河南河北山東等地,更涉及草原。」
「如今漠南是在朝廷治下,三千里草原百萬牧民都是大明的臣子,若是草原發生乾旱,百萬牧民,千萬牲畜都需要朝廷補給,如今草原自給自足的好局勢就沒了,到時候難免有人心生異心,藉機生亂。」
朱由校點了點頭:「是啊,若是大旱一起,朝廷忙著救災,草原顧不及的話,那有人趁機生亂,整個草原和北方都要亂掉,那個時候,遼東若是再生出事端來,就麻煩了。」
「這麼多問題,不能等到爆發了再一起收拾,必須要先處理掉一部分。」
「朕的意思,是先平掉遼東,不僅滿清之患可以平定,還可以廢掉遼東的軍鎮,給朝廷節省出大批軍餉糧草來。沒了遼東的滿清和軍鎮,朝廷也不用時刻在東北邊上放著十幾萬大軍,能騰出人手來鎮壓局勢。」
「倒時若是真有大旱,朝廷手裡多出十幾萬兵馬來,只需要震懾四方,然後徐徐救災即可。」
「師父啊,你還要多辛苦幾年,支撐過這段時間,咱們的日子,也就好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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