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了,」吩咐完後,嘉靖突然又道:「這個海瑞,是個能臣,此人可堪大用。」
「接下來,熱鬧的就是北邊了,」嘉靖說著,嘴角勾起一抹笑容,「屯兵興農的國策是由兵部和戶部共同督辦,這個海瑞」
「就把他安排到戶部去,放在趙貞吉的手下,想來徐階等人也很樂意看到這一幕。」
屯兵興農的國策是恢復衛所制的關鍵,嘉靖要借這個機會,將邊疆穩固,由外向內擠壓,徹底讓崩潰的衛所制恢復過來。
如此,為大明財政壓力減負。
而在此之前,內部繼續施行募兵制,以確保明軍戰鬥力上的穩定。
外部為財政減負。內部向外擴散,為全國輸送穩定的兵力。形成一個良性的循環。
等錢有了,兵有了,邊境蒙古,和沿海倭寇這些,也就不用太過擔心了。
之後就是清理內部整頓吏治的時候。
傍晚,殘陽如血。
三騎出京,快馬加鞭,直奔東南而去。
宮裡有消息傳出去,各方自然也都知曉。當然,宮裡傳出的,不止這些,還有海瑞的人事任命,以及皇帝對海瑞重視的消息。
嚴府。
依舊是嚴嵩的書房裡。
「畜生!」嚴世蕃看了眼手上,東南飛鴿傳回的訊息,恨聲道:「這個張子明,該死!」
「我當初就不應該讓他去,吃著老子的飯,砸老子的鍋,兩面三刀的小人!」
「早知道我當初就應該派高翰文去。」
「看他為人機靈,對官場也懂規矩,明白自己的立場,沒想到這畜生跟我玩這一手」
看著氣急敗壞的兒子,嚴嵩哼笑一聲,抬起頭,慢吞吞道:「派誰去都是一樣的。」
「這些初入官場的孩子,能明白立場,但立場是以良心主導的,」說著,嚴嵩似是有些感慨,道:「我也曾像他們一樣,呵」
一聲意味複雜難明的笑聲,似是一個過來人,看到了年輕時的自己一樣。
自己也曾是這樣,立場由良心主導。
年輕時他也曾在官場上站隊,選擇立場,但為官處世也是一心為公,但是結果嘛,呵呵。
人生之事,總有不如意,總要學會接受事與願違,不是嗎?
年輕人,氣盛些,可以理解。
「呵,良心?」聽到這話,嚴世蕃冷笑,只覺得這兩個字,輕賤的很。
「這麼些年,我在官場上什麼都看到了,就是沒看到這稀缺玩意兒,良心?」
「要良心做什麼官?」
「侈談良心,還不如做春夢!」
看著已經「變態」的嚴世蕃,嚴嵩也懶得跟他計較。
一些人類最美好的東西,這傢伙是沒有的,說多了也是浪費口水。
「海瑞的事,就此打住吧。」嚴嵩換了話題,「這戶部主事是皇上明言親定,那就是鐵則了,再做多餘的事情,態度就不端正了。」
「戶部主事,」嚴世蕃很是不爽的用拳頭,砸了一下桌子恨聲道:「這把劍又放到清流手上了,皇上這就是在迫害我們。」
「要什麼給什麼,他還是不滿意,我們還餓著呢,他也不知道體恤體恤」
「國庫那麼大的虧空,皇上都給咱們免了,還有什麼不滿意的呢?」嚴嵩微微搖頭,「皇上要恢復衛所制,我們就忠心做事就成了。」
「放心吧,餓不著的。」
「任何朝代,任何皇帝,身邊都離不開一些做髒活累活的臣子。一朝之期,奸佞都是屹立不倒的,而清流卻來來往往。」
「那以後呢?」嚴世蕃鬼使神差的問了一句。
道理他何嘗不明白,嘉靖一朝,他們嚴家確實如父親說的,好好做事,屹立不倒。
這些時日,他也在考慮以後了。
皇上總歸要離去的,那時新君是誰?對嚴家是什麼態度?要是裕王的話,嚴家肯定死!
「景王。」嚴世蕃問完,嚴嵩抬眼,看向嚴世蕃,緩聲道:
「世蕃,不慮於小,則不足以謀大;不謀於遠,則不足以謀近。接下來,我們嚴家,要考慮如何長久生存的問題了。」
「爹,你意思是?」嚴世蕃看著老爹,似有所悟,但又不敢確信是不是自己想的那種。
「皇上素來喜歡景王殿下,」嚴嵩說著,語氣越發的低沉起來,「只可惜,景王殿下礙於身份,不得不被逼就藩安陸」
「這次對我們來說是一次機會,」嚴嵩語氣平靜,道:「我有預感,等到北邊之事結束,我們跟清流大可能會是兩敗俱傷的局面。」
「最後的獲利者,只能是皇上。」
「屆時會是何等局面?皇上近來種種行為,都讓我感到深深的不安。」
嚴嵩說著,語氣越發的低沉了起來,「皇上他,或許就是在為身後事做準備。」
「爹!」聽到這話,嚴世蕃下意識的低喝,同時害怕的四下看了看,這屬於大不敬。
「皇上不再大修宮殿,不再將玄修放在第一位,」嚴嵩卻是沒有理會兒子的想法,繼續慢吞吞的說著,「這說明,皇上放棄了。」
「收割我們和清流的財富,用於軍需,意在穩定邊防,保證軍隊的戰鬥力。」
「皇上是要防沿海和邊疆,恢復衛所制是為了減輕財政壓力,下一步可能就是吏治了。」
「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皇上這是在為儲君掃清障礙,等到一切穩定了」說著,嚴嵩語氣低沉,「整頓吏治就好辦了。」
「屆時這天下百官,清流也好,嚴黨也罷,都不過是大明刀兵之下的魚肉。」
「一旦北邊的事結束了,那麼大明內部將會在這位帝王的最後,迎來一場殘酷血腥的大清洗。這個惡人,皇上做了又如何?」
「他負責把大明的膿瘡爛肉剜掉,傷口自有新君來撫平,收買人心,換來的卻可能是一個逐漸癒合,新生的大明朝」
「所以,嚴家必須要找到新的依靠!」
「只有真正的儲君,才能能庇佑我們,而我們也必須要在屯兵興農的國策上,徹底將清流擊垮,讓裕王再無翻身的可能。」
「全力助景王殿下回京!」
聽完老爹這一番深謀遠慮的話,嚴世蕃張了張口,半晌後,道:「可是爹,您當初提出屯兵興農的國策,難道不是為了餵飽自己嗎?」
「呵!」嚴嵩哼笑一聲,「還記得我讓你好好吃一頓嗎?」說完,看著嚴世蕃,一副讓你不吃,你這是虧到了模樣。
而嚴世蕃卻在這個意味深長的眼神注視下,目瞪口呆,只覺得頭皮發麻。
原來當初那句「好好吃一頓」是這個意思?不是要我趁著家還富餘,好好享受?
他就說呢,就算為了保命,交了所有的錢,也不至於如此吧?再說隨時都可以賺回來,根本不至於一副趁著沒交錢,好好吃的暴發戶姿態。
顯然,他這是早有預謀了。
原來從開始老爹就沒打算再過好日子了,他是要帶著嚴家這艘大船,背水一戰了。
接下來,整個嚴黨,真的要變成瘋狗了,要拼命了,不是為了吃肉。
而是為了生存,活命!
一定要將清流弄殘,甚至是弄死,將裕王徹底鎮壓,再無翻盤之機,拼盡全力助景王。
這一刻,嚴世蕃終於恍然。
看著越發蒼老,鬚髮皆白的老爹,心中冒出一個大不敬,但卻很契合的詞來:老奸巨猾!
清流和自己,或許就連皇上,都以為老爹提出「屯兵興農」的國策,是餓極了。
因此飢不擇食,看上了清流手裡的土地,是要割清流的肉吃,增肥自己。
原來,老爹根本就沒打算吃肉。
他追求的更遠,更長,忍著餓,為求生存,背水一戰,夠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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