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幾乎是瞬間,反應過來的海瑞來不及多想,直接上前跪在了地上。
「臣,海瑞,恭迎聖駕!」
海瑞驚了,他怎麼也沒想到,自己竟然會在大同看到皇上親臨。
雖然他已經猜到,皇上可能要出手,將整個蒙古來犯敵軍葬送,可沒想到皇上會親臨。
難道不是大手一揮,無上仙法塌天而落,就像是史書上記載的那樣,招來無窮流星?
嗯,不得不說,海瑞對嘉靖的期待有點高了。
「起來吧,」嘉靖說著,褪下頭上的斗篷,坐在桌前,看向已經恢復平靜的海瑞,凝視他片刻後,輕笑一聲,道:「很驚訝?」
「皇上玄修成功,乃是人間唯一仙」海瑞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震驚說道。
「朕就知道你海瑞有話說,你要是沒話說,你就不是海瑞了。」
看著海瑞這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嘉靖微微搖頭,道:「有什麼話就說吧,朕恕你無罪。」
「皇上,您不該親自前來。」海瑞拱了拱手,言辭懇切道,說著見嘉靖靜靜的看著自己,海瑞又繼續道:「吾主聖明,乃萬民之主,天命所歸,非同小可,此為一。」
「吾主親臨邊疆,臣惶恐不已。」
「皇上之身,系天下安危,一旦輕離皇城,萬一有變,將使萬民無所依歸。臣未能及時勸阻,此乃臣之失職,此為二。」
兩句話,先說明嘉靖的重要,又表明皇上行為,他為臣子無法干預,但沒能勸諫是失職。
一番話,說的耿直,但卻也懇切肺腑,讓人聽了舒服不已。
這就是海瑞,他是剛直,但他並不迂腐,反而行事上,很有章法。
說著,海瑞語氣微微一頓,又緩聲道:「傳聞,昔年黃帝登崆峒,問道於廣成子。」
「終得仙法,飛升於九天之上。」
「又傳聞,周穆王駕八駿,游崑崙,遇西王母,亦得長生之術。」
「彼等皆未輕現於人前,唯以神跡示人,方能彰顯其神聖不可侵犯,這些只是傳說。」
「現如今,吾主真仙之尊,超脫凡塵,與天地同壽,更應保持仙道之神秘。」
「《道德經》云:道常無名,朴雖小,天下莫能臣也。仙人之道,在於無形無象,不以形色示人。」
「若輕現於世人之前,恐有失仙道之秘,令人間紛擾不絕。」
「仙人之道,在於引領眾生,而非直接干預俗世。故此,仙人不可輕易現身,以免動搖凡人心志,引起無謂之猜疑與恐慌,禍亂秩序。」
海瑞說著,神情間也越發的肅穆。
這些日子以來,他閱讀了大量的佛道典籍,仙人傳說,同時也在不斷的思考。
思考,仙帝是什麼樣的?仙朝又是什麼樣的,仙朝之前,又該是什麼樣的?
沒錯,皇上修仙了,他身為臣子,就應該思君所思,想君所想。
最重要的是,自家這位皇帝,有時候說句大不敬的,就是太任性了。
修仙的皇帝,便是仙帝!
仙人之偉力無窮,若想大明鑄就不世之仙朝,仙帝更需要嚴格律己,否則一旦率性而為,想做什麼就做什麼,那時便是塌天大禍。
是不世之仙朝?
是無邊人間地獄?
無他,唯仙一念之間爾!
皇帝,本就是無法無天的存在,修仙偉力傍身的皇帝,只會更加的無視規則秩序。
規則秩序,在他手中,便是玩物!
若是一般的仙人倒也罷了,但成仙的是皇帝,身份註定了不可以任性而為。
但修仙的皇帝,又無人可以約束,也無人該約束,所以海瑞甘願做個讓仙帝厭惡的人。
海瑞敬仙,畏仙,自從知道皇上修仙,成為那傳說中的仙人後,他可以說是日日優思。
甚至,他已經開始著手撰寫一份新的『仙朝治安疏』,意在規勸,只是尚未完成。
此刻,見皇上竟然親自降臨邊關,海瑞心中感激皇上可以為萬民而親臨,但很快便是對心中一直以來的擔心出現而憂慮。
皇上在他心裡,已經太過神聖不可褻瀆了,仙帝臨凡塵,海瑞不能接受。
嗯,海瑞,已經無形中,成了嘉靖最堅定,最狂熱的擁躉,用後世的說法,就是狂熱粉。對自己心中的偶像,有著狂熱的幻想與濾鏡。
只是不同於別人,海瑞將這份狂熱,掩埋在心底,化作源源無窮的動力和忠心!
「《莊子·逍遙遊》中又言:至人無己,神人無功,聖人無名。」
「仙人之身,猶如天際星辰,當在雲端之上,照耀人間,而非落入紅塵,與凡人同列。此乃仙人之大德,亦是天道之常理。」
「皇上身為仙人,更應遵循此道,保持超然之姿,方能穩固仙帝之位,永保天下安寧。」說完,海瑞又一次跪在了地上。
凝視著跪在下方,滿臉剛直,拳拳之心展露的海瑞,嘉靖沉默許久。
無形中,大堂內的氣氛,變得凝重。
「海瑞,」嘉靖身子微微前傾,肅容俯視著海瑞,「你是要做本朝的魏玄成嗎?你知道,李世民在魏徵死後做了什麼嗎?」
說著,嘉靖雙眼微眯,沉聲道:「挖墳掘墓!」
「李世民對魏徵,不是沒動過殺心的!」
「皇上不是唐太宗,皇上是仙人,不會昏庸,不會聽信讒言,」海瑞微微搖頭,道:「臣也不是魏玄成,臣是皇上手中的一把劍。」
「你明白就好,」嘉靖淡淡瞟了眼海瑞,「魏玄成是李世民的鏡,但這面鏡子只顧著照皇帝,卻沒有照到自己。」
「放肆是君給的恩賜,不是他本身的價值讓他擁有放肆的資格,李世民想,他才存在!」
「魏玄成生前沒有找到自己的鏡子,他死後,朕希望他變成你海剛峰的鏡子。」
「朕希望,你通過他,能照亮本心,明白劍應該以主人的意志為尊,而不是束縛主人。」
「除非,你將朕看做是那軟弱無能的宋仁宗了?事事聽士大夫的?毫無主見?以至於放棄變法,放棄唾手可得的一個新生的大宋?」
嘉靖自然知道海瑞忠心,但該敲打的還是要敲打。
海瑞是一把利劍,必須要給予警醒。
正如他規勸自己那般,他來警醒皇帝,那他自己呢?
人貴在自知,自知最難。
換句話說,那就是當局者迷了!
嘉靖可不希望有一天,自己親手摺斷這柄寶劍。
而聽到嘉靖這一番話後,海瑞也是心底猛的一怔,一股後怕的感覺從脊背而生。
莫名的,他只覺得一股寒意籠罩。
是啊,我規勸皇上,可我自己呢?我所言就真的是對的嗎?我是否太過傲慢了?
「起來吧,」見海瑞有所明悟,嘉靖也是很欣慰的,而後緩聲道:「君賢臣賢,君庸臣賢可貴,君昏臣還能賢,方可千古留名!」
「臣,明白了。」聽到這番話,海瑞剛直緊繃的臉上,也不由鬆了松,眼神中有感激之色。
皇上剛才敲打了他,讓他警醒,但同時也在讚許他的勸諫,給予了他肯定。
「俺答率大軍來犯,你們有何應對?」嘉靖看向海瑞。
雖然他對蒙古大軍的動向瞭若指掌,但關於大同這些官員的部署,還是要過問一下的。
「總督決定以防禦為主,同時等待增援」海瑞將唐順之和王崇古制定的計劃說了一遍。
「預計三日後,便會部署完成。」說完,海瑞看著嘉靖,又補充了一句。
「三日後,」嘉靖微微點頭,雙方大軍部署調度,需要一定時間,三天時間倒也合理。
「撫台,撫台」就在這時,院外突然傳來一陣騷亂,伴隨著的還有參政李志遠的憤怒的聲音,「俺答逆賊,狂悖無禮,狂悖無禮啊!」
聽到李志遠的聲音,海瑞看向嘉靖,得到首肯後,轉身將門打開一人縫隙,凝視著門口準備敲門的李志遠,道:「何事?」
看著將門口死死堵住,不讓自己進的海瑞,李志遠眨了眨眼,而後眼底閃過一抹不屑。
這個海瑞,整天神神叨叨的,一有時間就把自己關在屋子裡,求仙拜神,對此他已經習慣了,心中認定這個海瑞就是言過其實。
不過深諳官場道理的他,對上官依然保持著應有的敬畏,壓下心中想法,拿出一張薄紙,晃了晃後,怒聲道:
「簡直豈有此理,就在剛剛,藏匿於大同的蒙古人,滿大街的散布俺答的挑釁文書。」
「撒的滿城都是,其中更是有對皇上的大不敬之言,您看!」
海瑞聞言,一把接過文書,上下一掃後,也是面色陰沉,想到書房裡的嘉靖,知道這份挑釁文書瞞不過,只能點點頭,道:
「我知道了,命人將散布消息的蒙古人抓住,安撫民心,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騷亂。這是俺答故意為之,就是要擾亂我方人心。」
「是!」李志遠拱了拱手,轉身大步離去。
海瑞則是拿著文書,轉身回到了書房,看著坐在上位的嘉靖,略一遲疑便恭敬的呈上。
嘉靖沒有說話,抬手拿起文書看了起來,只見上面寫道:
「大同眾官員知悉:」
「爾等固守孤城,猶如井底之蛙,不知天下之大也。我大漠鐵騎,縱橫千里,所向披靡,爾等區區邊塞小卒,何足掛齒?」
「吾親率大軍,兵鋒所指,無堅不摧。爾等若知進退,速速開城納降,吾當保爾等性命;」
「否則,吾揮師一擊,爾等將屍骨無存,悔之晚矣!」
「吾聞,爾朝嘉靖老兒閉關鎖國,自絕於四方,此乃自取其辱之道也。」
「更聞其深居簡出,不理朝政,終日沉迷於求仙問道之中,親信妖師,妄圖長生不老。」
「如此昏庸無能之君,如何能治國安邦?爾等為其效命,豈非自取滅亡?」
「今吾特遣使送此書於大同軍民官員,欲與爾等一決高下。」
「爾等可有膽量?抑或只是縮頭烏龜?」
「爾等君主荒廢朝政,聽信妖言,致使國力日衰,民不聊生。爾等若能棄暗投明,吾當以禮相待,共謀大業。」
「若爾等君主能親臨邊疆虛心討教,吾亦願意親其授帝王之術,教其如何治理國家,以保江山社稷之穩固。」
「勸爾等好自為之,切莫自誤」
「一次勝利,已經讓這個俺答,喪心病狂了。」嘉靖語氣平靜,對文書中的挑釁,似乎並不動怒,但海瑞卻明顯感覺到了一股殺機。
同時,他心中也不由隱隱期待。
三日後,雙方數萬大軍匯聚於陰山之外,蒙古精銳大軍,突遭天譴,該是何等場面?
「三日後,朕要賊夷盡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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