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家,大堂之中。
好半晌後,孔家這一代衍聖公,也就是孔貞干,終於幽幽的睜開了雙眼,迎著眾人關切的目光,不顧眾人的勸阻,掙扎著坐起身。
「嚴世蕃,嚴賊,惡賊!」孔貞干想到方才看到的信箋,依舊氣的渾身發抖。
「父親,千萬保重身體啊!」這時,床頭邊上,身形有些纖弱,卻面色紅潤的書生開口。
這書生不是別人,正是孔貞乾的兒子,孔尚賢。
(註:歷史上,孔貞干於嘉靖三十八年去世,服務於劇情,時間線有所虛構。)
聽到兒子的聲音,孔貞干深吸口氣,擺擺手,示意身後為他捋順胸口的中年人停下後從床榻上下來,道:「召集所有人入祠堂!」
「是。」孔尚賢點了點頭,轉身離去。
而圍在床榻邊上的孔家其他人,也都在這一刻四散而去。
不一會,孔家祠堂里,孔家核心成員齊聚一堂。
「叫大家來所為何事,想必都已經知道了,」孔貞乾乾枯瘦弱的手中,死死抓著手裡的信箋怒睜著雙眸,「嚴賊,欺我孔家太甚!」
「不僅如此,他竟妄想通過變法,來剷除我孔家!」
聽到孔貞乾的話,孔家一眾嫡系紛紛大怒,各個議論紛紛,開始對嚴家父子批判起來。
「爾等可知,嚴賊真正的目的是什麼?」孔貞干雙手虛壓了壓,示意眾人安靜。
等所有人都將目光朝他看來的時候,他這才沉聲道:「眾所周知,如今天下,我孔家就是儒宗之首,也是天下儒宗之正統!」
「若是我儒家倒了,那屆時,整個儒宗都將會遭到重創,嚴賊此舉是要掘根!」
「他是要掘我儒家的根!」孔貞乾的怒吼,石破天驚,目眥欲裂,「儒宗倒了,嚴賊以後行事將再無顧忌,荼毒天下也不會有人站出來!」
「此等禍國殃民,荼毒天下之惡賊,當遭受天誅!」
下方孔家眾人也是在這一刻憤怒異常。
「我孔家,誓與嚴賊不兩立!」有鬚髮灰白的老者站起來大聲吼道。
「掘我儒宗之根基,老夫與嚴賊不死不休!」
「不死不休!」其他人紛紛響應。
看著群情激憤的族人,孔貞干單薄滿是褶皺的眼皮下,眸子裡有精光浮動。
朝廷要撤去他衍聖公的爵位,正式旨意還未下達,他要利用這最後的機會,與嚴黨甚至是與那道士皇帝,分出一個勝負來!
不可否認,那位皇帝這七年時間裡,確實做了很多利國利民的事情,更是讓大明迎來太祖,「太宗」都不曾有過的盛世。
嗯,他說的太宗,自然是永樂皇帝了。
他心裡從不認那道士皇帝當年大禮議,強行將永樂皇帝的廟號改成祖的荒唐行為。
雖然你這個道士皇帝,這七年來讓大明迎來了盛世,天下百姓都對你改觀不少,人人都私下裡誇你,但這並不意味著你可以羞辱孔家。
更不意味著,你可以對儒宗下手!
自古以來,沒有王朝可以動搖儒宗的地位,秦皇漢武、唐宗宋祖都辦不到的事情,你嘉靖更不行,就算是朱元璋,都嗯,他死了!
孔貞干攥著拳頭,凝視著京城的方向。
京城,嚴府後堂。
已經有弱冠之齡的嚴紹庭,恭敬的給爺爺嚴嵩,父親嚴世蕃奉上一杯靈茶後,退至爺爺嚴嵩身旁,然後默默的凝望著堂外的大雪。
自從嚴家祖孫三人都踏上修仙路之後,日常給爺爺和父親二人端茶奉水,就是嚴紹庭的活了。
畢竟修仙之事,乃是機密。
有道是法不傳六耳,道不傳非人。
雖然嚴家祖孫三人加起來已經六耳了,但也可以理解為六耳之外,至於『非人』自然是府上除了他們祖孫三人之外的所有人了。
所以,為了保密,事關靈茶,飯食這些,基本上都是嚴紹庭的活了。
而對此嚴紹庭也沒有什麼怨言。
他自幼便早慧,成熟像是個小大人,自然明白修仙事關機密,至於府上其他人,都不配知曉,更不配接觸靈物的道理。
再說,給爺爺和父親做飯,本就是盡孝,並無不妥。
「汝貞啊,」嚴嵩喝了一口熱茶,而後看向胡宗憲,「你如今已經入閣,也被皇上敕封了仙官官身,算是進入了我大明最核心的圈層。」
「有些事情,我也該告訴你了。」
聽到嚴嵩的話,胡宗憲趕緊放下手裡的靈茶,拱手肅容道:「閣老請說。」
「嗯,」嚴嵩點了點頭,語氣溫吞,「我不知道你是否知曉,其實當日皇上詢問推舉何人入閣的時候,我推舉了兩個人。」
「一個是你,」嚴嵩說著,抬眼看向胡宗憲,「另一個是應德。」
胡宗憲聞言,神情間絲毫不見意外之色,點了點頭道:「其實早在收到凋令,平瀛州府的一刻,我就已經知曉了閣老的用意。」
「還請恕學生眼拙,」胡宗憲說著,輕嘆一口氣,道:「只當此前,閣老如此是因為景王殿下,沒想到如今內閣中又出現了第三股勢力。」
「武勛派,也是新黨。」說著,胡宗憲微微搖頭,頗感無奈,「我的身份卻是有些尷尬了,人人皆知,我是閣老的人。」
「但,瀛州府一行,卻又讓我成了武勛派的代表之一。」胡宗憲眉宇間滿是愁容,看向嚴嵩,道:「這些疑問,一直在我心間縈繞,幾次想要拜訪閣老,但都沒有機會。」
說著,胡宗憲不著痕跡的瞥了眼嚴世蕃,卻是迎來後者的一記冷眼。
沒錯,三年來,胡宗憲都不曾正式登門拜訪嚴嵩,不是他不想,而是沒機會,原因自然是這位小閣老堵門不讓進了。
不過仔細想來,嚴世蕃其實也不過是個幌子罷了,胡宗憲知曉,若是嚴閣老真的要見他,嚴世蕃也阻攔不了。
至於閣老為什麼這麼做,胡宗憲心裡明白,定然不會是閣老對他有意見,這其中必然有深意,所以胡宗憲也只能按捺住。
「呵呵,」嚴嵩笑了笑,寬慰道:「如今見也不遲。」說著,語氣微微一頓,又跟著道:「汝貞,其實我想讓入閣的人選並不是你。」
聽到嚴嵩這麼一說,胡宗憲點了點頭,他並不意外。
閣老如此精明之人,他未入閣前就能看透的道理,閣老自然也明白。
那就只能是,閣老另有深意了。
這也是閣老三年來,對自己登門拜訪都避而不見的原因。
今日,他終於可以從閣老口中得知了。
「你跟應德不一樣,」嚴嵩緩聲說著,「應德與我嚴家的關係,最多也就勉強算是一個互惠互利的關係。」
「我需要他身上嚴黨的烙印,他需要我幫他實現報國的理想。」說到這裡的時候,嚴嵩頓了頓,話鋒一轉,道:「想必你也已經聽說了,在京城郊外,皇上特批了一塊靈田給我。」
胡宗憲聞言,點了點頭,沒有插話,聽嚴嵩繼續把話說完。
「當日瀛州府國戰,那些身形如鬼魅的孩子你應該也見識過了,對仙武衛想必也不陌生,」在胡宗憲的注視下,嚴嵩繼續道:「那塊靈田,就是專門用來培養靈獸大軍的。」
「屆時,我大明將會出現一支完全超越凡人的仙朝新軍,這支新軍由仙武衛駕馭靈獸大軍」
聽到這裡,胡宗憲心中恍然。
他的政治嗅覺並不比內閣其他人差,此刻經過嚴嵩這麼一提點,頓時就全都明白了。
軍權!說到底,不過是這兩個字。
嚴閣老如今已經可以說是權傾朝野了,又深得皇上的信任,如果這個時候再染指軍權的話,那麼怕是會引起皇上的猜忌。
而唐順之跟嚴閣老的關係,並沒有自己親密,舉薦他入閣的話,那就能撇清自己了。
「看來,你已經明白了」將胡宗憲的神情收入眼底後,嚴嵩笑了笑,「而選擇你入內閣,是皇上特意敲定的。」
迎著胡宗憲疑惑的目光,嚴嵩將其中利害關係和皇上的意圖說了一遍。
「這麼說,皇上想用我來平衡裕王跟景王二位殿下,但我根基薄弱,需要閣老的幫扶?」胡宗憲說著,眼神中有瞭然之色。
「不錯。」嚴嵩微微頷首,道:「不過你要明確一點,得助於嚴,卻不屬於嚴,你要發展自己的派系,這也是我今日要告誡於你的。」
「閣老?!」聽到嚴嵩的話,胡宗憲一驚,就要開口說什麼卻被嚴嵩抬手打斷。
「不必多說了,」嚴嵩身子微微前傾,凝視著胡宗憲,宛若慈父般,諄諄教誨,「切記,日子很長,你要為自己,為家族著想。」
「以後這大明,必然會出現一個又一個長生久視的修仙家族,這也是內閣所有人的選擇!」
「未來,大明會朝著何等方向發展,沒有人知曉,這修仙家族發展是必然的。皇上也不會允許任何人獨善其身!」
「修仙家族,與仙朝之間,緊密聯繫,彼此利益不可切割!」
聽到這裡,胡宗憲眼皮一跳,身子猛的一寒,張了張嘴,道:「那豈不是要發展成,從漢末一直到唐末才結束的世家門閥割據的局面?」
聽到這裡,嚴世蕃也是一怔,猛的朝著老爹嚴嵩看去。
「只有如此,大明才能擰成一股繩,去迎接更大的挑戰」說著,嚴嵩搖搖頭,輕嘆道:
「未來如何,誰能說的准呢,或許皇上另有打算也不一定。」突然,他望著堂外的大雪,又哼笑道:「我們能看到的,皇上豈能看不到?以皇上的霸道權御之術,所有人」
「都不過是掌中物罷了!」
堂外大雪簌簌,天地間垂掛而下朦朧的大幕,或許是修仙的關係,嚴嵩的視線卻是前所未有的清晰,越看越遠,直到天穹。
只見天穹之上,怒雲翻滾,蘊藏著無盡的威勢,嚴嵩默默收回視線。
他是看的清楚了,可心中卻越發的畏懼!
在所有人的矚目下,孔家出手了。
無數的信箋、飛鴿傳書,從曲阜發出,飛向整個大明兩京一十三省。
孔家經營數個朝代,歷經春秋,代代傳承下來,真要論底蘊,沒有任何一個家族能與之媲美,一言既出,說句十方響應也不為過。
一時間,天下學子,士人紛紛響應孔家,開始對嚴家父子,口誅筆伐,大肆批判。
不僅如此,就連嚴黨一系的官員,也紛紛開始倒戈,更有甚者,揚言寧做孤臣,不做嚴犬!
然而,這還不算完,伴隨而來的還有紛沓至來的彈劾奏本,全都是彈劾嚴黨罪行的。
甚至不少還有整頓吏治之前的,更有甚者不惜以同歸於盡的方式,再次拿當年的朱紈案來說事,揚言嚴嵩買通了自己,針對朱紈。
此外,像是什麼夏言案,貪污收回,結黨營私,更是多不勝數,每日都有奏本送入內閣。
不過這些彈劾的奏本都被壓了下來。
然而這些可難不倒那些人,奏本被彈壓,那就去西苑跪著,死諫。
玉熙宮外,御史言官,朝中大大小小,四品以上,半數多的官員全都跪在了西苑外。
這些官員,在這一刻不光有清流,還有昔日站隊到嚴黨的。
不過如今他們只為兩件事。
一,彈劾嚴嵩父子;二,勸諫皇上不能取消孔家衍聖公,更不能聽信讒言輕易變法。
嚴府後院靈田,嚴嵩的茅草屋裡。
「嘭!」盛怒的小閣老嚴世蕃看著手上的彈劾奏本,直接拍桌而起,怒聲道:「反了,那些原本靠著我嚴家才站到如今位子的人,竟敢公然抨擊我嚴家,忘恩負義的畜生」
「好,好,好得很!」嚴世蕃踱著步,而後豁然轉身,怒聲道:「敬酒不吃吃罰酒,那老子就如了他們的願,讓他們連孤臣都做不成!」
榻上,盤膝而坐的嚴嵩緩緩吐出一口濁氣,而後睜開雙眼,抬了抬眼,看向嚴世蕃。
「從你決定變法,處理孔家的一刻開始,今日的局面就已經是註定了的,」嚴嵩語氣溫吞,拿起桌上幾份奏本,溫吞道:
「動孔家,就是動天下儒宗。」
「儒宗是個很寬泛的東西,但正如你所說,它自漢朝開始就已經存在了。」
「它是自漢朝開始,歷朝歷代,無形之中造就的規則,它束縛的不光是現實,還有人心。」
「士人學子,以儒治國,將儒家經典視作明燈。它規範著人的一言一行,思想上人人遵循禮法,不敢逾越半分!」
「那是種比肩天道一般的規則!」
「對它動手,註定會迎來反噬,」說著,嚴嵩語氣微微一頓,語重心長,道:「世蕃啊,你一個人,是成不了事的。」
聽到老爹的話,嚴世蕃眸光一閃,寬大的袖口裡,拳頭攥的緊緊的,看著老爹沉默片刻後,突然道:「爹,我不會放棄的。」
看著嚴肅的嚴世蕃,嚴嵩突然發出一聲慈祥的哼笑,抬手對嚴世蕃招了招,示意坐下說。
「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嚴嵩緩聲道:「你需要幫手。」
「幫手?」聽到老爹嚴嵩的話,嚴世蕃低頭略一思索後,抬起頭看向嚴嵩,明悟道:「百家學派支持者、商人、受戶籍限制的百姓?」
「呵,」聽到嚴世蕃這麼說,嚴嵩笑著搖搖頭,道:「這些人只是一部分,還有一部分人,比他們更為重要」
看著笑的像是一隻狐狸的老爹嚴嵩,嚴世蕃想了想,還是沒有想到還有哪些人能幫自己。
「我們還有幫手,」嚴嵩語氣溫吞,抬眼看著嚴世蕃,一字一頓,道:「玄圃宮。」
玄圃宮?聽到這話,嚴世蕃一愣,繼而反應過來,道:「您說的是,清風?」
嚴世蕃怎麼也沒想到,自己要跟孔家對轟開戰,清風能幫到自己什麼?
「爹,清風只有皇上一個人能用,我們可不能指揮那丫頭」嚴世蕃搖頭說著,突然語氣一頓,像是想到了什麼,道:
「爹的意思是說,道門?!」
「悟性還算不錯,」嚴嵩點了點頭,「不光是道門,還有佛門。」
「以佛道為劍,」嚴嵩說著,身子微微前傾,凝視著嚴世蕃,「轟殺這天下儒宗!」
佛道為劍,轟殺儒宗?!
看著近在咫尺般,凝視著自己的老爹嚴嵩,嚴世蕃吞了口口水,道:
「爹,您到底想說什麼?」直覺告訴他,老爹要說的,不光是這些,可能所圖甚大!
這些年,他在老爹身邊,可沒少長進,自然知道,老爹的目的肯定不止這些。
「嚴世蕃!」嚴嵩沉聲喝道:「你要知道,你那點小心思,瞞不過皇上,也滿不過所有人。你要學會思考,為什麼皇上會同意!」
「那是因為你提出的,「啟思革新」的根本目的,符合了皇上,符合了大明的利益!」
「皇上想要讓大明進行一場變革,一場打破儒宗束縛,太祖制定之下,八股牢籠的規則變法!說白了,就是臣民思想上的變法!」
「之前葡萄牙的那個商人,你可還記得?」嚴嵩沉聲道:「他說,在那片遙遠的大陸上,爆發了一場史無前例的變法。」
「近些年,我通過葡萄牙的商人,搜集了大量的那片大陸上發生的一切,他們的國家,文化、體制、風土、人俗」
「在那場大變革開始之前,那片大陸與我大明還有此前其他朝代的體制並無不同。」
「重點是那場令人驚嘆的變法,那是一種思想上的變法,與你提出的『啟思革新』不謀而合,你提出的變法就是一個字」
「破!」嚴嵩沉聲道:「破除舊制!」
「此外,接下來我大明的『工匠業』、『商業』,『百家學說』等等也都將會興起」
「這些種種,與遙遠的海外那片大陸上發生的事情,有太多相似之處了!」
「而你的提出的『啟思革新』的變法,能否成功,」說著,嚴嵩深吸了一口氣,抬起手抓著嚴世蕃的肩膀,道:
「那片大陸上發生的變法,就是最好的參照,取其精華去其糟粕,用之!」
嚴嵩的話,宛若洪鐘大呂,在嚴世蕃的腦海中轟響,震得他腦袋嗡嗡的。
葡萄牙的商人,他自然是接見了不少,畢竟未來大明要擴張海外,了解對手很必要。
而他老爹,自然也就接觸到了那片大陸上,海外諸國發生的一切。他也順著聽了一耳朵,不過後來,他就沒興趣了。
海外諸國?蠻夷而已,他們能修仙嗎?他們能懂什麼是天朝底蘊嗎?呵!
只是讓他沒想到的是,老爹竟然聽的滋滋有味,還有了這麼一番深刻的感悟。
其實說白了,這三年他能提出『啟思革新』這個變法點子,也是受到了老爹研究海外諸國的一些啟發。
不過他也有自己的驕傲和尊嚴,只是不願意承認自己的變法之路上,有蠻夷的影子罷了。
「爹,您的意思是,挑起儒釋道三家的矛盾,繼而引申到諸子學說,最後讓大明的臣民也進行一場思想改變,徹底打破陳舊的王朝體制,從而完成這場變法?」
「不錯!」嚴嵩點了點頭,「借著儒釋道三家大戰,在大明引入百家學說,徹底破掉陳舊王朝體制,讓大明完成一次脫胎換骨。」
「我知道你提出變法的目的,就是為了搬倒孔家,但皇上認真了,那你就不能馬虎。」
「你要記住,嚴世蕃,」嚴嵩沉聲道:「任何內部爭鬥,最終結果,必須是大明獲利!」
「大明沒有獲利,就等同於損失,大明利益受損,你想想皇上會如何?」
被老爹盯著,嚴世蕃瞳孔一縮,想到嘉靖那鬼神莫測的手段,不由打了個寒顫。
「可是爹,就算清風丫頭願意幫忙,嗯,皇上必然會暗中默許的,」嚴世蕃頓了頓,又道:「我們該如何讓佛道兩家為我所用?」
「如今清風為國師,道門勢大,佛門低調,必山的必山,他們會出山?道門我們也要考慮吧?這其中的難度不小啊」
嚴世蕃皺眉沉思著,「除非,佛門也有人當國師,呵,這怎麼可能呢」說著,自己都笑了,只覺得自己的這個想法太可笑了。
清風能當國師,充滿了巧合與偶然。再想要如法炮製,皇上會願意陪他們演戲?
「如何不能呢?」然而就在這時,就聽嚴嵩語氣幽幽,道:「道門是我們送入宮裡的,只有佛門之人也安排入宮,佛道方可為劍!」
「爹,您認真的?」聽到這話,嚴世蕃驚了,不可思議道:「可是皇上他」
說著,就見老爹盯著自己看,嚴世蕃頓時閉嘴了,沉默半晌後,道:「爹,為了兒子,您受苦了。」
他知道,這事必須是要老爹去求皇上了,以老爹跟皇上之間的君臣默契,他去求了,皇上就能明白是什麼意思。
同時也相當於是變相的向皇上立軍令狀了。
因為他知道,請皇上下場出手的代價,可不低,成則罷,敗了代價會很沉重!
就比如之前,海瑞大鬧東南,清流沒辦法了,請皇上出手,代價是徐階家族的利益網直接被戳了好幾個窟窿,破財不算還要割地。
這一刻,嚴世蕃突然發現,這場變法,自己雖然提了出來,可真正辦的時候,三年時間,終究還是有些準備不足。
用他以往的想法,最多就是引入百家、還有靠著那些商人、受制於戶籍的百姓。
可這些人終究是太過薄弱了,根本鬥不過這滿朝的官員。
這次的反撲,他想過會很大,但沒想到會如此之劇烈,那些滿朝禽獸,竟然死都不怕也要攀咬嚴家一口,孔家有什麼好,竟然命都不要了?
「呵,」看著兒子的樣子,嚴嵩哼笑一聲,笑的頗為慈祥寵溺,道:「放心,爹幫你。這場變法,仙朝史書上,定有你一筆!」
「嗯!」
嚴世蕃重重點頭,一切盡在不言中。
「對了,爹,您具體打算怎麼做?」嚴世蕃收斂情緒後,問道:
「兒子有什麼能幫得上忙的?」
聞言,嚴嵩略一沉吟,抬眼看向嚴世蕃,道:「此前,我嚴家坐鎮台州,是誤以為裕王一脈,要從福建入湖廣之事,你可還記得?」
聞言,嚴世蕃略一思索,點了點頭,道:
「記得,在整頓吏治之前,湖廣地區原本是我們嚴家一系的官員控制,整頓吏治後背裕王提拔的官員掌控,所以我們當初才會誤判。」
(註:見第133章。)
「以至於我們最後果斷紮根台州爹,這湖廣地區,可是有什麼特殊之處?」
「就在兩年前,浙江送上來一批,當初因為『庚戌大獄』而連坐的最後一批官員名單,其中一個人的過往,引起了我的注意。」
當年為了整頓吏治,朝廷掀起『庚戌大獄』,浙直很多官員被連瓜帶根的一刀切了,其中自然也有不少冤枉,兩年前是最後一批需要審批的官員,該殺還是該放,都是要上報的。
時值嘉靖閉關,內閣瘋狂的攬政績,梳理內政,嚴嵩身為內閣首輔,為了避免很多冤假錯案自然要審批很多公文。
「什麼人?」聽到老爹嚴嵩這麼說,嚴世蕃也來了興趣,按理說當初整頓吏治,浙直和兩廣的所有要員都被處理了。
剩下都是一些可有可無的小官,處理起來也就是看心情的事了。
沒想到竟然還有人能引起老爹的注意。
「到不是什麼大才」嚴嵩微微搖頭,說著似是在找什麼,然後起身來到一旁的書架處,探了探頭,然後拿下一沓泛黃的厚厚本子,笑了笑,吹了吹灰,道:「找到了。」
「看看。」說著,嚴嵩將黃紙本子遞給嚴世蕃。
接過黃紙本子的封面,眉頭一挑,念道:「西遊釋厄傳?」念完,抬頭驚訝的看著老爹,道:「話本故事?」
「繼續往下看」嚴嵩笑著抬了抬手,示意嚴世蕃稍安勿躁。
見此,嚴世蕃只好繼續閱讀下去。
「混沌未分天地亂,茫茫渺渺無人見。自從盤古破鴻蒙,開闢從茲清濁辨。覆載群生仰至仁,發明萬物皆成善。欲知造化會元功,須看《西遊釋厄傳》」
念完定場詩,嚴世蕃搖搖頭。
身為一個修仙者,他對這種神怪異志話本,可沒什麼興趣。
要是知道修仙,沒有踏上修仙之路前,他還會對這些仙神、志怪傳說話本感興趣,以滿足他對仙神的想像與嚮往。
至於現在,再看那些三流文人撰寫的神話,志怪話本,只覺得無趣。
嚴世蕃看的很快,不一會便把這一沓本子看完了,輕呼出一口氣,皺眉道:「亂七八糟,爹,這話本有些粗糙了吧?莫非是初稿?」
「是初稿,」嚴嵩微微頷首,道:「此人名叫吳承恩,這『西遊釋厄傳』初稿完成於嘉靖二十一年,嘉靖二十八年此人入南京國子監。」
「一直到嘉靖二十九年才考上貢生,卻沒有選上官,最後回鄉隱居直到嘉靖三十七年,可惜好景不長,後來朝廷掀起『庚戌大獄』此人再次入獄,一直到兩年前,名單才送上。」
「你知道,我一直在關注佛經故事,道門經典,翻看卷宗時,無意中看到此人所撰寫的故事,再想到你此前提的啟思革新,我便有意要利用儒釋道三家便差人送來全文。」
「兩年前,也就是嘉靖四十七年,此人已經赴湖北,任荊王朱翊鉅府紀善一職。」
簡單介紹了一番吳承恩的過往後,嚴嵩點了點故事,道:「這書雖然是初稿,可其中很多故事情節,都含蓄的隱喻了佛道之間的一些競爭,當然,或許是初稿的緣故」
「裡面還有一些對朝廷的映射,最後還有一些不怎麼明顯的三教合一的想法。」
「若是,將此書作為推手,無限放大,挑起佛道之爭,至於寫這書的吳承恩,自然是就是儒家代表了,呵呵」說著,嚴嵩慈祥的笑著,道:「我們可以定製好一些框架,再由此人撰寫,以此挑起三教大爭」
「南朝,關於儒釋道,曾有「沙門不敬王者之爭」、「因果報應之爭」、「夷夏之爭」、「神不滅之爭」,四次大爭。」
「這些,都是可以加以借鑑的嘛」
「等大亂之後,東南寧波府,不是還有一把劍嗎?」
「一刀切了,大亂之後便是大興。」
「如此,乘機引入百家學說,完成你的變法」
「」
注①:大約16世紀,歐洲人已經對自己所居住的大陸,有了相對明確的地理認知,並將其稱為「歐洲」,考慮這種地理認知的形成和命名並非一蹴而就,而是經歷了長期的歷史過程。服務於劇情,本書採用『那片大陸』稱呼,後續隨著時間推移,大明這邊了解到歐洲後換名。
注②:據歷史記載,1550年,義大利藝術家和藝術史家瓦薩里在其著作《藝苑名人傳》中首次正式使用「文藝復興」一詞,來描述那一時期的藝術和文化成就。
服務於劇情,本書不會提到『文藝復興』這一概念,以『那場變法』來稱呼。一筆閣 www.pinbige.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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