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侍從官從側前的道路上策馬過來,稟報道:「從張家口那邊的官道過來一群泰西來的和尚,我們盤問了一下,說是到李莊投效大人。」
張瀚道:「既然這般巧遇,將他們帶過來問話。」
侍衛和騎兵們在大道上散開,警備行人中可能有的刺客,不過張瀚本人並不在意,他尋得一個茶棚,天氣漸漸轉暖,道路兩邊擺茶攤的人也越來越多,茶攤上的老闆見張瀚坐下來,趕緊用銅壺沖了一碗茶送來。
蔣義過來要嘗那茶,張瀚擺手道:「他也不是神仙,知道我今日從這裡過,這個老闆已經在這裡擺了三十年茶攤,我幼時出堡玩,在這裡喝過多少回茶。」
茶攤老闆聞言大是感動,滿臉是笑的道:「張大人幼時還愛吃我這裡的茶食點心,最愛油炸的麻花。」
張瀚聞言一笑,低頭喝茶,他人是換了個人,記憶卻是未變,果然這茶水還是幼時一般的味道……一樣難喝。
過不多時,一群十來人的泰西人被帶了過來。
這些人並沒有騾馬,也不曾坐車,待衛們已經盤問過,這些人一路要麼走,要麼搭車過來,從京師過來路並不很遠,他們走了七八天的功夫才到。
當然這些人也是想一路傳教,不過效果肯定不會很好。
山西到宣府這裡是內陸地方,百姓見識不廣,信息較為閉塞,地方官對泰西人了解也不深,一路上軍堡又多,這些人還被當奸細關過半天,還好湯若望在京師按規矩開了路引,不然麻煩就大了。
到了新平堡這裡,湯若望等人又是感覺疲憊,又是有些失望,他們感覺這裡不大適合做傳教的工作,同時也感覺李莊未必是孔敏行等人說的那樣發達先進。
半路上巧遇張瀚,湯若望便對眾人道:「如果那個張大人與我們此前聽聞的不同,我們只能就地迴轉,倒也省了些道路。」
弗雷德里克道:「我們萬里前來中國,不能因為小小的挫折就放棄。」
湯若望聞言一笑,象他和前輩的傳教士一樣,年輕時都是有這種精神,不然的話什麼事都做不成。
很多傳教士其實都是頗有身家的中產家庭出身,當然最多的還是貧民,少數傳教士則是貴族出身,完全是因為傳教的理想才加入了耶蘇會。
這個時代的天主教雖然已經失去了中世紀時神權大於王權的威風,但作為一個宗教還是相當的號召力和凝聚力,行遍天下,甚至遠到南美,非洲各地傳教,宣揚主的光輝,接引迷途的羔羊,耶蘇會更是以純粹的傳教士為主,那種想混碗飯吃的也是有,只是在耶蘇會裡並不算多。
一眾傳教士被引領到張瀚面前,眾人慾按大明的禮節,躬身行禮。
「不必多禮,諸位請坐。」張瀚坐在凳子上,饒有興趣的看著這些教士。
明清之季,大量的教士進入中國,有一些是真正的苦修士,不僅傳教,還成立善堂,養育棄嬰,成立醫院,救治貧苦,成立學校,收容貧民子弟入學,這是這些教士不可抹殺的好處。然而清季時中國國力衰弱,
(本章未完,請翻頁)教士也有人在中國作威作福,搶掠中國的財富,古董,役使中國人如奴僕,為了發展教眾而使信教者凌駕普通百姓之上,引發地方矛盾,清末鬧義和團時,傳教士有很多被殺,山西這裡,不少都是全家被殺,十分悽慘。
此時大明國力尚強,最少遠強過歐洲諸國在亞洲的勢力,葡萄牙或西班牙,還有荷蘭諸國試探性的進攻都被擊敗,明朝的南方督撫就可以解決掉不懷好意的侵略者,在幾次小規模戰事後,歐洲人不得不承認大明也是一個強盛而文明的國度,不少傳教士寫下了極度讚美中國的文章,眼前這些傳教士的態度就十分恭謹。
湯若望等人謝過之後坐下,這才他們才能打量眼前的這位巨商兼大明的高級武官。
張瀚沒有穿武官袍服,他和自己的部下們一樣,戴著范陽笠般的笠帽,帽檐很大,可以給火繩兵在雨天時擋住火門和火繩,現在雖然全軍幾乎都改了燧發槍,但燧發槍一樣需要遮擋,平時戴大帽,戰時戴鐵盔,身上則是灰色的及膝長的灰色長袍,胸口兩排銅扣,腰間束皮帶,下擺較闊,褲子則是馬褲式樣,腳穿皮靴。
與普通士兵不同的就是張瀚沒有軍銜胸標,這是唯一不同的地方。
湯若望發覺張瀚個頭很高,這在北方的明國人里很常見,而且他立刻注意到張瀚的年輕,估計只有二十出頭,這個年紀位至高位的明國貴族很多,有一些國公侯爵或是都督一級的高級武官都有不少是這個年紀,但他們是世襲的貴族,雖然有爵位但並不掌事,眼前的張瀚不僅是高官,而且是巨商,並且湯若望知道所有的一切都是這個青年自己一手一腳打拼出來,此前他聽說張瀚事跡時並沒有太注意到張瀚的年紀,這時湯若望才驚覺,眼前這個明國貴人,年輕的有些不象話。
氣質上來說,兩眼直視,目光炯炯有神,但並沒有壓迫性,也沒有明國官員的那種故作威嚴,相反,張瀚的笑容很隨和,剛剛開口說話時的聲調也很輕,這些無形中緩解了傳教士們的緊張情緒。
「請教各位的尊姓,大名。」
張瀚先問姓名,聽到湯若望姓名的時候,他也是忍不住眼眉一挑。
這個傳教士是很有傳奇色彩的,萬曆時來中國,走遍大江南北,明清鼎革時他經歷了李自成和八旗先後入京,在自己的筆記里很清楚的記錄了八旗兵入城時的情形,然後在順治年間因為修編曆法和中國官員爭執,後來被下獄,康熙年間因為兔帝喜歡天文曆法被信重,走上了自己的人生巔峰,說起來確實是一個傳奇人物。
其餘幾位,張瀚並未聽說過,不過他的態度和對湯若望一樣。
問完姓名後,張瀚道:「各位到我李莊,是想傳教,還是想要謀事做?」
湯若望沉吟一下,坦然道:「現在他們沒有安身之所,主要還是想找點事情做,能獲得收入才能長期在大明立足,順道也會做傳教的事,然後等南京教堂恢復,可能他們會返回南方繼續傳教。」
「傳教可以,要守規矩,在我這裡做事也可以,我很需要人才。」張瀚道:「薪餉是月支八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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湯若望沒想到事情這麼順利,月支八兩銀相對來說是高薪了,要知道這個時代的歐洲雖然已經有了大航海的紅利,各國的收入還是普遍不高,此時英國政府的收入大約是一年二百萬到三百萬磅,折銀一千來萬兩,和天啟年間的大明國庫收入相差不多,當然大明還有一年兩千萬石的糧食入庫,還有大量的絲、絹、布等實物稅,也有人丁稅等賦稅,論起國力還是把英國遠遠甩在身後,只是此時的英國已經是十分高效的資本主義國度,論起對財政收入的運用把大明朝廷甩了十條街也不止,英國的國民收入卻並不富裕,所謂的紳士階層一年的收入一般最低是五十磅到一百磅,和大明這邊擁有幾百畝地的中小地主的年收入相差不多,普通工人和農民,也包括教士一類的階層,年收入也就是幾磅到十幾磅不等,張瀚眼前的這些傳教士如果不是在中國,在英國或是普魯士公國,他們的收入也就是一年幾十兩白銀而已。
「多謝張大人。」湯若望很高興的道:「有了這些收入,他們能更方便的傳遞主的福音。」
一群教士臉上都露出高興的神情,他們知道中國人用銀錠或碎銀,也有少量的銅錢,主要貨幣是用銀本位,並不是金本位,也沒有金幣或銀幣,但中國的金銀價比很低,拿到白銀可以換成黃金,返回歐洲時金幣就會大為升值,無形中又能賺一筆。
當然,在這麼想的時候,教士們的內心還是頗受譴責……
「對了……」湯若望很謹慎的道:「他們是不是有必須上戰場的義務?我們在過來的路途當中已經聽說了這裡正在發生激烈的對北方蠻夷的戰事……」
「你們是僱傭的民事人員,當然沒有上戰場的義務。」張瀚道:「比如我現在就要上戰場,去北方邊境的一個軍事堡壘,但我不會要求你們一同前往,如果有人自願前往,我也只收能使用大炮的人員。」
在湯若望臉上露出放心的神情時,張瀚又突然道:「如果你們中有人是精良的炮手,精於計算彈道,可以在戰場上當教官和實際操炮,那麼他在戰場上可以月領二十兩白銀。」
一群傳教士,包括湯若望在內,都是一瞬間都張大了嘴。
……
「這裡就是正北第一墩。」
從新平堡出來,策馬往前頭約五里地左右,在青綠色的如海般的草原之上,一個小黑點出現在各人的眼前,再往前奔跑不遠,一座完整的墩堡就出現在各人的眼前。
這個墩堡高四丈多,外形是覆斗式,這也是明軍邊鎮火路墩的標準外形,在宣府和大同地方,這種墩堡到處都是,一般是三里或五里一個,緊要地方甚至一里一個,內有駐守兵馬,易守難攻,在大明軍事強盛時期,邊軍駐守於其中,可以有效的限制蒙古騎兵的深入,使北虜無法長期保障自己的後勤供給,從也先到俺答幾次突破邊牆,直入京師城下,然而他們並沒有能在自己身後形成有效的根據地,和草原的地盤連成一片,邊軍的這種邊牆為核心,墩、台、堡、所、衛、鎮的防禦體系還是十分有效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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