習令色沒有再聽哨騎說話,他已經看到了地平線上出現的騎兵隊伍。
陽光之下,綠草和黃草夾雜的如毯子般的地面之上,突然出現了大量的騎兵。
這是何等壯觀,何等宏偉的景像,地平線上象是突然出現了一個巨型的湖泊,鐵甲和銀甲閃爍的光線竟相折射,形成了一個巨大的鐵幕。
鏡面般的湖泊向前移動著……
大地震顫起來……
鐵甲與銀甲,戰士與騎兵,跳躍的戰馬,堅固的鐵甲,鐵盔上跳動的紅←←←吧,⊙.∽≮.$纓……
高舉的馬刀,騎槍,火銃……
這是鐵騎,不折不扣的鐵騎,所向無敵,摧鋒破陣的鐵騎!
所有的蒙古人感覺自己的鮮血凝固了,習令色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猶如是一個死人一般。
是的,蒙古人是馬背上的民族,他們生長在草原上,從會走路時就開始學習騎馬,他們在馬上放牧,行動,哪怕是串門走親戚也要依靠馬匹,他們長而成人之後就開始騎馬射箭,越是如此,他們對騎兵的力量感受就越深,眼前這一支鐵騎,雖然不到兩千人,卻有著無比強悍的力量,這力量之大,已經令他們完全難以生出抵抗之感,所有人都感覺到,在這支鐵騎面前,一切抵抗都毫無意義,自己等人,瞬間就會被撕成粉碎!
有一些台吉和大將臉上露出羞惱之色,這可是草原,千百年來,草原上誕生過一個又一個遊牧民族建立的霸權,包括匈奴,柔然,突厥,契丹,最終雄霸這片草原,再也不會有新的遊牧民族出現的就是蒙古,縱橫宇內,橫掃天下的蒙古!
習令色高舉右手,喝道:「敵軍不過兩千餘人,我等在此有三萬多人,前隊和後隊還有兩萬多人,只要我們與他們纏鬥,前後來援,就可以把和裕升的騎兵全部消滅在此!」
更多的人把習令色的話高聲傳達開來,甲騎和牧民們強忍心頭的悸動,高聲喊叫起來,號角聲聲,鼓號連連,人們高舉手中的武器,或是解下身上的騎弓,搭上弓箭,開始預備迎敵。
奔襲而來的商團騎兵其實是二千一百人!
輔兵騎兵也有近六百人,不過他們遠遠綴在身後,預備在主力破開敵陣後上前輔助做戰,收攏戰馬,追擊逃敵。
是的,和裕升的將領們已經有底氣宣布,騎戰沒有開始前就叫輔兵預備追擊逃敵!
兩股人馬開始對沖!
蒙古人的陣列分的很散,這也是他們的慣用陣形,和他們三百年年勇武無敵,裝備精良的祖先相比,他們只剩下騎術和射術,他們不敢用密集的陣形與商團騎兵對沖,只能採用分散的一團團的隊列戰法,用弓箭來迎敵。
雙方很快接近,在進入百步之內時,蒙古人的弓箭開始不停的拋射,天空中猛然一暗,不知道多少支箭矢急速飛掠向天空!
……沒過多久,地平線上突然一亮,然後就是震耳欲聾的轟鳴聲!
這是胸甲騎兵們在打放火銃,這一次騎戰,和裕升罕見的調集了現在幾乎所有的騎兵,光是胸甲騎兵就是兩個滿編的司,一千三百多人在六十步以內以斜線陣列突入蒙古騎陣之中,然後分批次打放!
噼里啪啦的弓箭聲被火銃打放的轟鳴聲一下子壓了下去!
鐵丸在空中飛舞,突破漫天飛舞的黃塵和泥沙草根,猛然飛至蒙古人的騎隊之中,鐵丸高速旋轉,射中人和馬匹,射中頭部,射中胸口,射中四肢,射中腰腹,射中馬匹軀體的任何一處地方,鮮血飛迸,人馬慘叫,凡中彈者,筋骨摧折,立撲落地,或重傷,或身死,或慘嚎,或呻吟,或毫無聲息的死去。
一次打放,就把蒙古人給打慘了!
儘管多次與胸甲騎兵交鋒,但對這些騎兵犀利的火器,蒙古人仍然難以適應,他們的騎弓仍然噼里啪啦的如炒豆般的崩崩直響,但在轟鳴的火銃聲中,蒙古騎兵如被秋風掃過的落葉,紛紛掉落下馬。
胸甲騎兵不停的斜插,在奔馳途中重新裝填,而緊隨而至的就是周耀等軍官率領的披雙甲甚至三重甲的鐵甲騎兵,一個個騎兵方陣無比嚴整,長刀在前,鋒銳的馬刀在後,整齊的騎陣衝擊之下,幾乎沒有敢於當面迎敵的蒙古騎兵,騎陣經過,猶如刀切豆腐般將蒙古人的隊列切開,蒙古人望風披靡,紛紛閃避,當騎陣衝過之後,只餘下滿地的人和馬和屍體,而鐵騎兵們落馬陣亡者,寥寥無已。
「嘶!」習令色的戰馬被一顆划過的彈丸所驚,長身而立,在原地蹬踏嘶鳴。
在習令色身側的一個騎兵被這顆彈丸擊中,腦袋如西瓜一般炸開,景像之慘烈,令在場的人臉上為之變色。
兩千多騎兵如重劍一般,狠狠刺入三萬多騎隊之中,將其從中間腰斬,攻擊其最薄弱之處,令其首尾不能顧,當騎兵全部衝擊而過時,蒙古人的大陣已經混亂不堪,首尾不相顧,中間混成一團,幾乎沒有成建制的甲兵被匯集在一起來抵抗,到處是一窩窩亂跑的牧民和甲兵,將領和台吉們只顧攏著自己的護衛在原地來回奔跑,他們茫然無措,根本不知道這一仗該如何打是好。
這並不是誇張,兩千多精銳騎兵,戰力不在東虜之下,遠在普通的大明邊軍之上,而大明邊軍以兩三千人的規模,由一總兵或副將率領,對北虜部落追亡逐北,陣斬數百乃至過千首級的記錄,比比皆是。
北虜只有寥寥的幾個強人,比如也先和俺答汗,能夠震懾各部,精選甲兵,平時加以操練,使他們的騎兵能夠正面與明軍相抗,余者皆祿祿無為,不匯集十幾二十萬人以上的規模,根本不敢南下,所以明史之中,蒙古各部入境的記錄,幾乎最少都是十幾二十萬人的規模,而東虜興起之後,林丹汗數次派遣的軍隊根本不堪一擊,東部蒙古各部對幾千規模的東虜騎兵毫無辦法,縱橫多年的炒花慘敗,林丹汗和插漢部十幾萬人被幾千東虜攆兔子一樣追了上萬里,就這樣水平的東蒙古,西遷之時,還輕鬆擊敗了白洪大台吉和卜石兔汗的土默特各部的西蒙古聯軍,可想而知,商團騎兵眼前的這些蒙古「鐵騎」到底是什麼樣的貨色了。
人馬在驚叫,無人能重整隊列,不少騎兵和牧民還在下意識的放箭,他們軟綿綿的弓箭對身披重甲或穿著胸甲,馬匹也披著鎖甲的商團騎兵毫無用處,只有少數騎兵因為戰馬被射中後馬失前蹄而掉落下馬,相較兩千多人的人數,掉落的騎兵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商團兵的車陣也壓上來了。」
習令色驚魂未定,剛剛被打死的那人離他太近,腦漿迸裂,鮮血飛濺,似乎還有血滴落在了他的身上,身為蒙古人中最尊貴的台吉,習令色根本沒經歷過這樣的場面,這時他突然想起了死去的父親,他的父親素囊就是死於和商團兵的戰爭之中,這時候想到這種事並不會叫習令色生起憤怒之情,相反,他更加膽怯了。
這時一個騎士大聲高叫,在南方有橫亘近里許長的車陣,從東至西斜著向戰場這邊壓迫過來,和裕升車營的恐怖之處還遠在騎兵之上,騎兵對決,好歹還打的堂堂正正,遇到車陣,只能看到車隊裡不停的噴射而出的火光,連敵人的影子也看不到就被打死一片,最近這一個月來,和裕升主動出擊的次數大為增多,給各部帶來了嚴重的損失,除了騎兵之外,車陣也是最叫蒙古人頭痛的存在。
身邊的諸人無不惶恐不安,一個台吉對習令色道:「習令色台吉,現在我們該怎麼辦?」
習令色下意識的叫道:「我怎麼知道?」
眾人聞言愕然!
半響過後,一個老台吉叫道:「趕快號令全軍向我們這裡收縮,排成半月陣!」
習令色趕緊下令!
旗幟招展,號角聲聲,首尾混亂的蒙古騎兵終於開始向中間收攏,如果他們能成功靠攏,兩翼擺開,中間充實兵馬,便是布陣成功。
但商團騎兵沒有給他們充足的布陣時間,在蒙古人收攏的同時,一直在繞道奔跑的騎兵猛然又斜插回來。
「該死……」
爆豆般的火銃聲響又一次響起,又是一片人仰馬翻,大量的蒙古騎兵被射落下馬,看到精壯的牧民和披甲的騎兵不斷被射殺,習令色感覺心如刀絞。
以前蒙古騎兵是天下最精良最強悍的武力存在,而現在幾萬人被兩千多騎兵如入無人之境,到現在連一個陣列也擺不出來……
大量的騎兵猶如麥子一樣被收割去性命,到處都是人仰馬翻一片混亂的景像,這個時候習令色醒悟過來,自己這邊根本不是商團兵的對手!
「走!」習令色大叫道:「他們人少我們人多,四散而逃,看他們怎麼追。」
講起騎術,蒙古人到底還是有自信,只是以人多躲避人少的追兵,這話怎麼聽也不是味道,這個時候,卻也沒有人會說習令色話語中的荒唐和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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