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和裕升的銅礦也是用爐甘石來熔煉黃銅,技術要求標準很高,如果直接提煉鋅和銅來熔鑄,要比此前的辦法節省很多時間和工、力,費用當然也是大幅度的儉省下來。
光是這一項,估計一年要多賺好幾十萬兩銀子,在和裕升面臨大幅度赤字的天啟四年,這毫無疑問是重大的利好消息。
宋應星道:「張大人回青城了嗎?」
孫敬亭笑道:「估計還在路上吧,年前應該趕的回來。」
「大人真是辛苦。」宋應星若有所思的道:「在下還有個構想,如果成了,可能會令張大人更加高興吧。」
孫敬亭此時已經看出來了,眼前這位和孫元化一樣,應該屬於張瀚說的那種「理工科書呆子」。或是「技術呆子」,後者孫敬亭勉強懂得,前者就不太明白是什麼意思,不過如果眼前這事成了,管是什麼呆子,孫敬亭都會當寶貝一樣貢起來,至於對方說的還有想法,那就更加是意外之喜了。
時間很快過去,在韓老六的主持下,銅錠很快熔煉成功,並且冷凝。
「哈哈,成色很好,工序簡單,好,太好了!」
韓老六第一個跳起來,宣布試驗成功。
所有在場的人幾乎都是相同的反應!
銅礦里的礦石儲量是十分豐富的,雖然現在要不停的往下和在地下縱深挖井,但礦石的儲量也是驚人的天文數字,只是挖井排水是十分複雜的技術活,這年頭的歐洲銅礦已經挖到好幾百米深,排水也一樣是頭疼的事,就是在銅礦排水的刺激下,幾十年內就會有最早的蒸汽機的雛形出現,後來的蒸汽機因為是曲杆運動,也就是只能上下運動,造出來的機器全部是被送到各個礦井去抽水,和裕升的銅礦深度還沒有那麼深,但縱向井的搭建也是十分耗費人力物力的,而且每次在地下挖井,毫無疑問會影響到銅礦石的挖取。
如果在最後熔鑄這個工序上能夠減免程序和時間,毫無疑問是壓低了時間和人力物力的成本,這是相當成功的試驗。
「太好了!」孫敬亭毫無疑問是最高興的一個,和中層們了解到的東西不同,孫敬亭可是完全知道和裕升的財政危機有多深重,所謂知道的越多痛苦就越多,那可是一點兒不假。
張瀚本人倒是不怎麼把這事放在心上,據孫敬亭的了解,張瀚的打算就是實在不行,明年夏秋的時候,正是秋高馬肥,牛羊也肥壯的時候,套部,鄂爾多斯,喀喇沁,好多部落可以去搶,幾十萬頭牛羊戰馬一搶,又是百萬兩銀子到手,何必現在就這麼愁!
對張瀚的這種態度,孫敬亭簡直把鼻子給氣歪了。
「老六,」孫敬亭道:「你立刻趕回銅礦,先把這個法子給礦上大規模試驗,然後張大人回青城後,你到青城當面稟報此事,另外,告訴大人,我給專利人宋應星和宋應升兄弟一萬兩的專利獎勵……我會正式呈文的,你替我當面解釋一下原由。」
「是,孫大人。」
韓老六聽了先是微微一驚,後來也是理解。
這一項技術用在銅礦上,一年最少節省二十萬的成本。
節省下來的成本就是利潤,獎勵一萬當然很多,但這也是和裕升一向的做事風格。
孫敬亭已經轉臉向宋家兄弟,面露歉意的道:「兩位,實在抱歉,但銅礦的這個革新不適合用來做技術保護和持續的分成,只能給予兩位一次性的獎勵了。」
宋應升手裡原本有個布包,裡頭裝著文房四寶一類的辦公器物,此時他心頭一陣茫然,聽到孫敬亭的話之後無意識地一揚手,整個布包都掉落在地上,出砰的一聲大響。
宋應星倒是還撐的住,這個結果原本也是有預料的,但還是給了他不小的衝擊,叫他半天沒有說出話來。
「兩位的銀子,軍司會儘快給付,如果想寄往江西老家,這一次軍司可以派專人幫忙,不必等你們的會館托人帶回去。」
「這,不敢當啊。」宋應升對和裕升的體系還是了解的,江西距離大同這裡實在太遠,不知道孫敬亭說這樣的話是什麼用意,第一反應就是趕緊謙讓客氣。
「不必緊張。」孫敬亭笑笑,解釋道:「軍司打算開闢一條到福建的驛傳線路,現在已經在著手進行,年後就開始試行,正好可以拿你們的東西寄運來做一次試驗……當然,寄不到地點的話,我們肯定再補一份給你們就是了。」
「大手筆啊。」宋應升頗為震驚的道:「這得花費多少銀兩。」
「其中自有原由。」孫敬亭笑了一笑,並沒有解釋太多。
宋應升理解的點一點頭,這事肯定涉及到保密等級,就算他這樣的中層也是不能通報。另外宋應升和宋應星都是簽的兩年協議,約滿之後就可以自由來去,在和裕升他們更多的象是客座教授一類的角色,地位不低,俸祿很高,也有權力,但顯然是沒有辦法參加到真正的核心議題裡頭去的。
宋應升道:「請大人容我們兄弟商量好了再說。」
孫敬亭理解的一點頭,笑道:「不著急,軍司往南邊試運行最少也得過了年後才開始,到時候你們別忘了就是。」
宋家兩兄弟都是躬下身來,孫敬亭十分忙碌,已經步履匆忙的走向門口。
他停了一下,對宋應星道:「適才說的還有項技術專利的想法,是什麼方向?」
「紡機。」宋應星道:「近來一直在思索,但還只是停留在紙面上,如果要進行實際試驗,恐怕要軍司的支持。」
「原來是紡機?」孫敬亭臉上露出歡喜之色,他沉吟片刻,說道:「既然是紡機,軍司就以最大的力度來支持,你不管要人手還是要機器,或是銀兩,只要在千兩以下根本不要稟報,直接到財務上領錢就是。我一會忙完了回籤押房給你出個正式的手令,這事我也會時刻關注的。」
感受到了和裕升高層對技術的重視還有公事上的雷厲風行,宋應星臉上露出了極為複雜的神色出來,他躬身作揖,等起身之後,孫敬亭等人早就走遠了。
……
傍晚時,宋家兄弟已經對坐在堂房裡,眼前就是堆成小山一樣的一萬兩白銀。
都是五十兩一錠的大銀錠,和裕升自己熔鑄的,大明是不禁民間鑄銀的,各種銀號都能鑄成大銀或是絞成碎小的碎銀,在交易過程中這種熔鑄和絞碎的交易辦法會帶來銀兩的損耗,官員在上交賦稅和徵收雜稅時都要把百姓上交的碎銀熔成大銀,所以可以預先加征銀兩的損耗,這種火耗銀盛行了幾百年,一直是官員公開的財源,徵收幾成火耗還沒有明確的規定,由官員自己完全做主,完全的自由心證,這當然是導致的根源。
和裕升的銀錠當然不需要有這方面的考量,銀錠的成色十分飽滿,鑄工十分精緻,甚至是在入太倉庫的官銀之上。
燈火之下,二百個大銀錠擺放的整整齊齊,散著的光澤。
其實也可以給付銀票,甚至宋家兄弟願意的話也可以領銀元,數量可以增加,但鑑於兩人肯定會把銀兩送回家鄉,所以軍司很體貼的獎勵了這些大銀錠下來。
「唉,沒想到讀了一輩子聖賢書,居然也會為這些銀子而迷醉。」宋應升臉上滿是感慨之色,以他讀書人的定力,舉人的身份,卻因為一兩萬白銀而失態,甚至現在還迷醉於其中,這確實是有些丟臉。
「這也是人之常情啊。」宋應星笑道:「我們又不是修道的方士,總要食人間煙火的。飲食男女人之大欲,我反而贊同張大人的說法,一味的壓抑本性,虛偽又無益世道,所以道學先生,最為可惡。」
「張大人的說法,有點象心學。」宋應升點頭道:「不過感覺比心學還要激進一些。」
「也不純然是心學。」宋應星沉吟道:「心學現在也算是走歪了,什麼事都講隨心,有些事連道學都不如。」
「這些話暫且不談了。」宋應升實在沒有心思和兄弟談這些玄而又玄的東西。今晚這銀子送來,軍司大張旗鼓,不知道有多少人圍觀,各人眼裡的羨慕還有嘴裡的讚嘆聲,著實滿足了一把宋應升的自尊心。
在江西老家,由於多年不能中進士,雖然舉人也能大挑當官,知縣或是縣學教諭或是王府官都是舉人的出路,但屢試不中,家族又背了一屁股的債,普通的百姓是不夠資格嘲笑一個舉人老爺,但城中的那些官紳世家,出過進士或同樣有舉人的家族,提起宋家兄弟來肯定是沒有好話了,種種嘲笑甚至是背地裡的譏諷,或多或少都會傳到宋家兄弟的耳朵裡頭。這種滋味,只有經歷過的人才會明白其中的尷尬和難堪。
要不然的話,天啟二年春闈不中,兄弟二人也該直接回江西老家,而不是在京師盤桓,最終被和裕升給招納來了。
最近在調整和蓄力,所以更新不是很給力,抱歉了。
紅票和月票也沒咋好意思要,今年的最後一天,要一下。
多謝大家這一年多來的支持。
今天想起多年前的一部電影的台詞:1997年過去了,我很懷念它。
當時還是個少年呢,在電影院看著電影,笑的沒心沒肺的。
現在我真懷念它了,也懷念離去的每一年,對時光和宇宙來說這一年毫無意義,
只是億萬年的一個小小瞬間,對我們來說,一年的時間承載的東西也可以太多太多,
我們渺小而偉大,因為對宇宙和時光來說我們是一粒微塵,而對我們自己和家人來說,
我們就是彼此的全部。
感謝時光,感謝我的親人們,感謝編輯和我的讀者們,感謝即將離開的2o16,大家明年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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