拋開亂七八糟的想法,孫耀令道:「以中陣各營連先行突進,縱隊行軍,縱隊突擊,縱隊穿插後大膽向右迂迴,能兜多少是多少。右翼緊跟中陣,在中陣突擊與敵交戰後,右翼縱隊加速向左迂迴。左翼延遲一刻鐘,縱隊行軍,方陣擺開,策應中陣和右翼。」
眾參謀飛速記下,中陣,左右翼已經是分的很清楚了。
不僅和記商團軍是這樣分隊,就算是明軍也差不多。前哨,左中右後四哨,一般明軍一營分五哨,戰時還會前後中後等若干隊,各哨在哨官指揮下再接受營官指揮,層層疊疊,隊列分明。
後金兵的步陣之法就是學的明軍,不同之處在於後金兵的八旗編組方式不同,另外後金兵以壯達拔什庫等軍官突前,披甲突前,所以披堅執銳,如砍瓜切菜般的破陣。
這其實和羅馬時期的歐陸相似,有經驗的,有膽略的老兵往往在陣列最前,戰勝則容易突破敵陣,不利則老兵可以壓住陣腳,而後隊的經驗不足的士兵可以跟隨老兵奮戰,幾次下來也就成了有經驗的老兵了。
眾人轟然應諾,然後傳令官分別下達孫耀的軍令,一刻鐘後,所有傳騎抵營連一級口頭傳令,同時軍令官下令旗手開始應旗。
各團,營,連,中隊,都是在此前已經站在規定好的位置之上,當軍令官下令應旗之後,各處旗幟招展,到中隊旗紛紛應畢後,軍令官向孫耀回復,示意軍隊可以向戰場開進。
兩萬餘人的軍隊向前開拔了,如大股的灰色的潮水,前後左右中層次分明,秩序井然,兩萬餘人擺開之後拉開了足有好幾里寬和長,後世學校千餘學生做操就感覺相當壯觀了,如果對兩萬多人的軍隊沒有直觀的想像,將自家當學生時的操場擴大二十倍,人數也擴大二十倍也就差不多了。
左右兩側是幾個村落,只有少量的居民停留,因為知道是和記的礦兵經過,一些居民索性爬上屋頂瞧熱鬧,幾個軍政司的官吏勸這些村民儘快離開,官兵慘敗後難免有逃脫的亂兵,一旦被亂兵沖入村落,那是不分良莠定然遭殃,不如趁早離去,以策萬全。
一些村民在軍政人員的勸說下開始離開,他們戀戀不捨的看著眼前的一切,不管怎樣,在和記興起大兵殺入宣大之前,想再看到大規模的和記中人,那也是千難萬難了。
大同境內不少地方其實都是暗中按和記的規矩來行事和管理了,一旦和記離開,那些普經被打壓下去的東西定然又會泛起,對這一點來說,很多離開的村民都是怏怏不樂,他們可以預見未來的日子要比現在難熬的多,如果有門路的下決心的話,他們也是早就該走了。
中陣和右翼一百多個連隊全部展開了,以連縱隊接一個連縱隊,雖然是縱隊行軍,但隊形較為密集,看起來還是象超級龐大和厚重的方陣。
每個連隊縱深二十餘排,攻擊面四人一排,與相鄰連隊相隔米許,一起往前突進。
由於事前勘探過地形,同時礦工們急著到新平堡下援救張瀚,所以縱隊行軍的速度很快。這裡也能看的出來孫耀的指揮藝術,在所有人都這麼著急的前提下,慢慢擺開方陣,方陣在戰場上又走的極慢,對士氣會是一個沉痛的挫磨,現在已經是上午九點左右了,擺方陣最少一小時,還有的三四里路程最少也得走一小時,這麼久的時間會叫人擔心,會不會官兵在礦兵們上來之前就把城堡攻克,那樣的話,沒有人能原諒自己,而礦兵們會在長時間的布陣和前行中被消磨掉士氣和體力,還不如突如其來,如尖刀一般衝殺上去。
右翼和中陣走的很快,部隊如尖刀一般直插向前,左翼則拖後一些,落後中陣已經很遠了。
孫耀與中陣一起行動,一群軍令軍,軍政官,參謀官,還有軍法官軍情官跟隨在他的身後,隨時聽命行事。
這就是中樞,一群傳令兵組成的塘馬部隊是大樞發布命令的外延力量,鼓聲,旗號,還有騎馬傳令的傳令官,可以使孫耀對兩萬多人的大軍如臂使指。
這時對面的官兵已經發覺了大量涌過來的礦兵,可以看到留守營地的官兵如沒頭蒼蠅一般亂跑起來,接著就是發出警訊,整個營地完全的混亂起來了。
抵近到二里之內時,孫耀不得不下令做一次簡短的停留,時間為十分鐘。
礦兵畢竟和農兵一樣,只是在空閒時間接受軍事訓練。相對農兵,礦兵的訓練要嚴格許多,張瀚在幾年前就在布局,礦工一直是和記商團軍最優秀的兵源補充地,不斷有新礦工加入靈丘礦場,也不斷的有二十到三十來歲的礦工願意加入和記,他們很快就會轉為戰兵,領取豐厚的俸祿,而且也很容易獲得賞識和提拔。
倒不是礦工系的將領在商團軍強勢,而是所有的軍官都比較認可礦工們的紀律性,他們的彪悍和勇武只是其次,對紀律的認可和尊從,還有非凡的膽略,這使得礦工們能很快適應軍營生活,並且相當容易變得更加的出類拔萃。
對礦兵來說,他們的訓練時間無論如何還是不足的,從右側的河口到左側的村落,開始出發時還較為整齊的陣列,在走出二里之後就相當混亂了。
這時停止行軍的旗號揮動起來,各部開始停下腳步,那些走散了掉隊的趕緊歸隊,走歪了的隊伍重新調整,縱隊之間又重新調好距離。
在礦兵調整的時間裡,對面的明軍很明顯來了很多將領在觀察這邊的情形,可能明軍怎麼也想不到,和記在南邊居然藏著這麼一支大軍,很多人發出驚駭的叫喊,將領的反應比普通的士兵也沒有強到哪裡去。
這也難怪,雖然明軍圍困新平堡後,主要的防範方向是北方,但在盧象升封鎖陽和與新平堡道路時,也曾經派出哨騎往南數百里,李莊到靈丘一帶一切如常,並未發現有和記兵馬潛藏……王長富當時帶著的幾百官校生,分散住在各村莊內,哨騎能發現才是見鬼。
這樣確定了身後安全之後,盧象升才與洪承疇會合一起往新平堡來,結果身後突然出現這麼一支軍隊,將士們的驚慌失措自是可以理解。
不僅明軍將士慌亂,便是一向鎮定的洪承疇和盧象升兩人也失去了此前的從容鎮定,兩人聞報之後迅速策馬從陣前返回,再看到整隊中的礦兵隊伍,兩萬餘人的隊伍黑壓壓的拉開陣列,大量的火銃和長槍顯示出這支軍隊不是臨時拉出來的民軍,而是經過實打實訓練,配發了大量精製武器的正經的兵馬。
盧象升面色蒼白,看了幾分鐘後,對面的礦兵已經重新整隊完畢,大量的明軍從城頭撤退,開始在城下整隊備戰。
兩軍現在相隔三里不到,估計最多不到半個時辰就會接戰,明軍將領已經開始奉命準備,所有人都有點惴惴不安。
好比一個普通的壯漢正在欺負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者,然後又來了一個塊頭更大的對手,那種心理上的錯失令明軍上下感覺異常難受。
「倒也不必太擔心。」洪承疇身邊已經聚集了大量的將領,從副將到都司層級的將領都趕了過來,各人都神色緊張,不少人半張著嘴,一臉苦惱的看著南邊涌過來的兩萬人的大軍,洪承疇起初時面色也很難看,過了一小會兒,反而搖頭微笑起來。
明軍步騎在內一萬三千餘人,尚有萬餘民壯在營,現在民壯都被看管起來,防止一會打起來時民壯四處奔逃,擾亂軍陣。
騎兵也被撤回,兩千餘人的騎兵是洪承疇撫標和幾個大將麾下的內丁和親兵,加上正兵營精心挑出來的銳卒組成,也是這一支明軍中的主力,最為被看中的力量。
此前攻城這些騎兵並沒有發揮作用,只是在城外奔跑牽扯施壓,防止被北邊南下的商團軍突襲,在意想不到情況下,這些騎兵被迅速調撥回來,洪承疇看了一下地形,感覺了一下,先下了軍令,命全部騎兵集中在左側,防止被敵人擠壓到地形相對擁擠和難以展開的右翼。
看到眾將探詢的眼光,洪承疇微笑道:「若真是那張瀚商團軍前來,兩萬餘人,我軍怕是真的難打,敵眾我寡,商團軍又向來號稱精銳,怕是要有一場苦戰。然則以本官視之,來的這些人非商團軍,乃是和記用農莊上的莊民匯集起來,臨時成軍組成。」
一個參將抱拳道:「軍門大人何以會這般認為?」
洪承疇十分篤定的道:「商團軍本官早有所了解,其在數年間就有統一的軍隊,這幾年間從未改變過。」
那參將恍然大悟,說道:「原來如此!」
盧象升這時也道:「我觀看過商團軍訓練,其正經戰兵,行止舉措井然有序,舉手投足都自有規範,大軍行進,隊伍森然,紋絲不動。眼前這股兵,雖然氣勢洶洶,武器精良,但觀其行軍列陣,隊伍要混亂的多,走一陣要重新調一下陣列……」
就在他們觀察時,走了里許路的礦兵陣列又有一些混亂起來,對面雖然未停止腳步重新再整隊,但種種混亂跡象真是一目了然。
一個游擊牽動了一下嘴角,不知道是哭是笑的表情在臉上浮現出來,這游擊喃喃道:「和記是真的有錢啊,拉出一群莊戶人就有這麼多精良的兵器給他們使。」
「並無鎧甲,也無重炮。」盧象升大聲道:「亦不可能是大股商團軍潛入假扮,這些天邊牆戒備十分森嚴,和記混進來幾十人幾百人都有可能,這幾萬人是絕不可能混入邊牆之內。是以,絕對是其以莊客,佃農,授兵成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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