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海天一色,風景絕佳,荷蘭人終於上船離開,十餘艘商船軍艦排成長長的隊列,而在艦隊不遠處,隊列更長,船隻更大,載運兵員更多的往呂宋的艦隊也是出發了,所有在岸邊的人都向著艦隊上歡呼致意,強大的艦隊帶著勇猛無敵的陸軍將士們,前往呂宋,征伐遠道而來的殖民者,搶下呂宋當成漢家的殖民地,自此之後,日本和呂宋的航線和貿易線路都是和記占大頭,更多的殖民地,更大的地盤,更多的貿易路線……這也是和記不可能徹底趕走列強的原因所在,需要有人貿易,總不能和一群土著談生意。
眼前的一切都是那麼美好,前途大好,沒有人會懷疑和記在西班牙人手裡會受挫,也沒有人懷疑和記水師會打不下呂宋各島。
新的殖民地,大片的土地,人口,市場,這意味著大量的財富源源不斷的到來,也意味著大家的收入和待遇會節節攀升。
現在中層收入的家庭都用了土著當僕役,種地開荒,給工錢就是,也有女僕,給各家打雜做飯帶孩子。
當然新移民也有不少在做這些,台灣行軍司儘可能的會利用人力,還是會有相當多的人自己找合適的崗位。
這也隨意,和記不是搞國營公司的,也不搞大鍋飯福利,真正待遇好的就是官司的官吏和軍人,軍人也同樣分等。
不同的貢獻,不同的收入,不同的待遇。
這世間沒有絕對的公平。
「夫君,」軍隊出發之前有短暫的假期,盧大抱著娃和妻子一起沿海堤往家裡走,天高雲淡,隆冬時的台灣還是很暖和,人們穿著夾袍就行,盧大一家混在人群中慢慢向前走著,盧大妻子突然道:「打呂宋你可要萬萬小心。」
「不是早說過了嘛。」盧大略有不滿。
「不是……我又有了。」
「啊?」盧大張大嘴巴,先是驚嘆了一下,接著就是滿臉喜色。
現在盧家四兄弟就他有了第二個孩子,真是可喜可賀。
「回想以前,我家四兄弟一起蹲在屋檐下喝野菜粥,那粥能照出人臉來!哪敢想有現在的這樣的日子。」盧大放下兒子,拍了拍屁股叫小子自己走,半大的娃還就喜歡自己瞎跑,這邊外圍有軍堡和防禦線,到處有治安官盯著,根本不怕小孩跑丟了。看著兒子扭著屁股跑了,盧大心滿意足的一笑,掏出根紙菸來點頭,他的薪餉很豐厚,已經不再抽菸鍋了。
吐了口煙之後,盧大笑道:「我是連級軍士長,不會打頭陣衝鋒,你放心吧。不過,還是要說一句,如果真的有硬仗要打,輪著我這個軍士長往前沖時,我也不會裝孬。裝一下,前途全完,薪餉也沒有了,叫我去和土著一起賣苦力,我受得了,你和娃怎受?」
婦人沉默了,各個屯堡包括行政區和生活大區都不是沒有這樣的人家,男人違了軍紀,革退出來就只能打零工賣苦力,正式簽長約的佃農都幹不了,婦人和孩子也只能跟著一起打散工,不會有地方收容,免費的學校也不收這樣家庭的孩子,只能花錢念,真是一人犯錯,全家受累。
這還算好的,要是被徹底革出和記體系之外,那就完了,還不如趁早離開,會被排擠死的。
「所以該沖我就會沖,你也甭怕,我就死了,軍司都會供養你和娃娃們一輩子。」盧大粗糙的手拉著婦人,感覺對方的手一片冰涼,他哈哈一笑,說道:「放心吧,老子打了這麼多年仗了,多少險事經歷過來,西班牙人才幾個人,怕是咱們沒打他們就降了,你放下一百顆心!」
這麼說來,婦人的臉色就好的多了,是個人都知道和記的撫恤有多少,她完全不必擔心生活上的事,可是丈夫可不光是一個收入問題,他是一個家庭的主心骨,也是婦人一輩子的依靠。
「那就盼你早點回來。」婦人甜甜一笑,陝北女子,從小吃了不知道多少苦,但現在生活好了,也能打扮自己,並且嫵媚起來。
「對了。」婦人看著海天一色,艦隊還沒有遠去,仍然看的到那壯觀的船隊,明後天還會有後續的船隊跟上,艦隊的實力完全在這一片大海上可以橫趟,倒是真的不用擔心。婦人只說道:「肯定會要軍隊在呂宋駐守,你可別呆那兒,我聽說呂宋更熱,這台灣夏天我可覺得難熬了,更熱的地方就甭去了,上頭這點面子還是會給你的吧?」
盧大聞言,想了一想,猛然大笑起來。
……
長街寂寂,到處都有未融化的積雪和成堆的垃圾,還好,天氣很冷,風也很大,到了春天就能聞到漫天的惡臭。
這就是京師,到處還有一些燃放爆竹和煙花後留下的餘燼,元宵節都過去不少天了,還是能看到無人清除的垃圾。
一輛馬車停在了嘉定伯周奎的府邸前,幾個僕役打著燈籠迎上來,照亮側門前的道路,以防客人踩著結了冰的地面,跌滑摔倒。
過年後不久,禮部官員奉金冊金寶,皇帝正式冊封周王妃為皇后。
周奎也跟著水漲船高,正式成了國丈,受封為嘉定伯。
大明的侯伯來的相當不容易,除了開國時和靖難兩撥勛貴之外,這麼多年很少有將領或文官立功被封爵的了。
成化之前,其實封爵還很正常,真的立下大功了,侯伯之位還是能得到的。
文官中有王越,在河套大勝蒙古,受封伯爵。
武將就相對多一些,到嘉靖年間還有武將封爵。
文官封爵最後一位是正德年間的王陽明,那可是千古留名的奇人,普通人怎麼比。
除了功勞賞爵之外,就是撞大運了。
生下閨女被皇家看中,成為皇后或得寵的貴妃,一樣會有爵位世職。
如果是孝宗年間的張皇后,萬曆年間的李太后,不僅能封伯,還能加封為侯爵。
一般婦人都活的長久,外戚家風光五十年都是常有的事。
只有孝宗的張皇后倒霉,跟著男人風光十來年,孝宗不到四十就死了,然後兒子也是三十多歲就死了,無後,張太后迎來了小心眼的嘉靖皇帝,外戚張家就倒霉了,張太后還很有可能被嘉靖給毒殺,真是悽慘。
周奎正式封伯之後就進入了京師的勛戚圈子,每天不是去赴宴就是在家裡擺宴,府門前客人往來不絕,是一個相當熱鬧的所在,來了一輛馬車,下來一位客人,再平常不過的事情了。
伯府門前也沒有打事件的番子,錦衣衛當然也不敢派校尉在這裡盯著,周皇后相當得寵,這事叫皇后知道了,誰也兜不住。
「誰也不會懷疑一個外戚伯爵不是?」周奎把大個子客人親自引入小客廳,自己倒了杯茶送上去,滿臉笑容,十分客氣。
王發祥接過杯子,喝了一口,若有所思的道:「京師這個冬天還是很冷啊。」
「見著不少死屍麼?」
「嗯,有十來具屍體。」王發祥道:「我從德勝門過來的,天沒黑就有這麼多,每天一早晨還不知道有多少?」
「這事我倒聽人說起過,錦衣衛的駱指揮說起過,」周奎豎了根手指,說道:「每天過千。」
「真的這麼多?」王發祥臉上掠過一絲訝異之色,接著道:「京里沒開粥場?」
京師里別的不多,就是權貴富戶多,而且京師是天子腳下,死的人多了有礙觀瞻,也失皇家的臉面,所以歷來四處有災,災民如果能逃到京師是肯定會到京師來避難,不為別的,光是那些富家大戶施粥就值得了。
「粥場是有,不過不及往年多。」周奎嘆道:「你想啊,糧價已經漲到三兩一石,各家各戶要麼囤糧等發財,要麼自家也不多,都是捨不得啊。」
王發祥點頭,說道:「雖然和我們有關,這帳卻只能算在天子頭上。」
「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周奎有些唏噓,也不好接話,天子是他親女婿,雖然他現在幹的事是在賣女婿,但他又有什麼辦法?
周奎早就領悟到了,和記根本不能與之對抗,只能順應天意,女兒成了王妃他已經有點害怕,成了皇后之後,周奎只盼自己的行動能換回和記的憐憫,好在女兒沒生下皇子,應該能保住性命。
「你放心吧。」王發祥道:「你的事我們大人都知道,他叫我帶話,叫你放心,無論如何不會禍及婦人。當然,你自己也要進宮給女兒提個醒,真的大軍圍城時,叫她小心,自己也不要想不開。」
「是是,我一定會的。」周奎神色激動,感覺自己所行所為還是值得的。
京師大索時,王發祥就是避在周奎的府邸,皇后的親爹誰能想到居然是和記軍情司的基地之一?周府的人,多半都是軍情司的人,只有外圍的人才用幾個無關人員,這裡早就成了軍情司的重要基地了。
「糧價的事,有風聲嗎?」
「有,」周奎道:「年前已經往四兩一石漲了,餓死的人太多,這陣子京城內外怕是餓死過萬人了。皇帝在年前下令賑一萬石給地方,杯水車薪,糧價還是不停的漲。年前我去城外的莊子四處走了一圈,到處都是流民饑民,不少從河南山東過來的,漕運徹底斷了,流賊先晃一槍去洛陽,後來直奔開封,再下來聽說渡了黃河,往山東去,京里都有流言,說流賊要徹底斷絕漕運。這要是真的,糧價到十兩也不稀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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